本是皆大欢喜的场面,秦烈的一句话像是把天捅出个窟窿。
“父亲,请恕孩儿不能答应这件婚事。”
秦烈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雷的在场众人全都呆住了。
沐随风皱起了眉头、沐悠然阴沉似水,秦家三位爷眼珠瞪的比铜铃还圆,秦风吓的更是双脚一软,几欲昏厥。
秦、沐两家联姻,关系到整个秦家的命运,这可不是秦烈能够决定的。
秦一绝肺都气炸了,活了甲子,他还从未见过这样不懂事的儿子。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不能答应这件婚事。”
望着行走在崩溃边缘的老父,秦烈的神色坦然、无惧风暴……
“混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说不答应就不答应,孽子,为父今日不想在贵客面前惩罚你,马上给你沐叔叔和沐小姐道歉,不然的话……”
“不然如何?”
站在院中的秦烈突然放声打断了秦一绝的话,眉宇间伤情流露道:“不然你便杀了我吗?”
“你……”
秦风一看事大,吓的赶紧跑了过去道:“十三,你干什么?怎敢与父亲这般说话?”
秦烈毅然的看向秦风,笑容苦涩道:“二哥,我自有我的打算,这次恐怕让你失望了。”他说着,转向秦一绝道:“父亲,今日孩儿原本就不是来参加选婿的,而是请辞,没想到事出突然,让沐小姐误会了,孩儿这就向沐小姐道歉。”
说着,他深深一躬。
沐悠然此时脸若寒霜,也难怪,他一堂堂沐家大小姐,被人当众拒婚,可谓奇耻大辱,倘若此时传扬出去,以当时的风俗,沐悠然立刻会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女子名节,重如性命。
沐悠然声音渐冷,当众问道:“道歉?不必,我到是想问问你,我沐悠然哪里配不上你,让你当众拒婚,你要是不说个清楚明白,今天你休想离开。”
盛怒之下,沐悠然周身灵气狂涌,森冷刺骨的寒意直逼人心,就连秦一绝都被沐悠然的暴走惊的倒抽了一口凉气。
秦烈脑中一片清明,道:“沐小姐多心了,不是沐小姐配不上在下,而是在下配不上沐小姐。”
“你这个理由我不满意。”沐悠然声音越来越低沉。
秦烈望着沐悠然,久久不语,也不知过了多久,沐悠然显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莲步怒提,上前一步道:“你,不说吗?”沐悠然几乎是咬着银牙吼出来的,满心怒火,无处发泄。
“沐小姐,请息怒,十三不是这个意思,十三,你快道歉,告诉我,这不是你的本意。”秦风急了,好不容易给秦烈找到一次翻身的机会,结局也蛮不错的,可是这小子脑子怎么就这么拧,突然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
秦烈推开了秦风,同样踏前一步,道:“沐小姐当真让我说?”
“说。”沐悠然气的胸前起伏,脸色苍白。
秦烈点了点头,道:“好,那我说,请问沐小姐,此番前往联姻选婿,可是沐小姐的意思?”
他这一问,众人皆是疑惑起来。
沐悠然也是稍微愣了一下,不过马上收回心神道:“父母之命,儿当遵从。”
秦烈再次点了点头:“也就是说,沐小姐本意并非想选婿,联姻之事,只是沐家长辈之命。”
“当然。”
“好。”秦烈又道:“其实在下刚刚已然看出,沐小姐本无意联姻,只是碍于父命,无法回拒,是以选婿之时,毫无兴趣。”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夫婿。”沐悠然道。
秦烈马上接道:“所以你选择了我,让秦烈大胆猜测一下沐小姐的心思,适才沐小姐看遍了秦家弟子出阵斗法,遍寻始终无一中意,直到我出现,以沐家的实力,想来对秦家底细并不陌生,也自然知道,我秦烈一直以来都是秦家人眼中的废物,沐小姐天资聪颖,自知机会到来,所以将我选中,按照沐小姐的心思,像这样一个废人,无论最后与秦玉斗法是胜是败,沐小姐都会将我择中,不过沐小姐并非钟情于我,而是借我摆脱联姻,沐小姐先别说话,让我说完。”
见沐悠然要争辩,秦烈断然打断:“沐家乃二流世家,声名赫赫,沐小姐又是天之娇女,天纵奇才,试问以沐小姐的身份和地位,岂是小小秦家一个子嗣配得上的?先不说这个,且说沐小姐择婿之后,在下定会入赘沐家,如此沐家便为主家,以北境风俗,倘若沐小姐婚后不满在下,完全有能力挥笔休夫,因为我是个废物,无法给沐家带来任何好处,这样一来,沐小姐既不会违背父命,又可以保证清白之身,顶多生命中多了一条休夫的劣迹,然我辈皆是修行中人,长生不死,乃是我辈毕生所求夙愿,十年以后、半百过去,甚至百年之后,又会有多少人记得沐小姐有过婚夫这件事实。说白了,沐小姐你只是想借我秦烈,推诿这次联姻罢了,我说的可对……”
“这……”
秦烈一番言辞,侃侃而来,一点空隙都不给沐悠然留,当然,秦烈所猜所想一点都不差。
沐悠然自恃甚高,若不是沐随风苦心相劝,为还报秦家救命之恩,她打死都不会跟一个三流世家的子嗣成亲的,所以当秦烈出现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秦家还有一个废物,而这个废物,是她逃出火坑的关键,所以沐悠然出言力挺秦烈出战。
说白了,沐悠然从一开始就动机不纯。
当然,后来秦烈突然表现出非凡的能力,这是沐悠然无法预见的,于是芳心有所松动,但也只是松动而已,上下权衡,她仍旧守着本意没有悔改,想着选过了这一关再说。
哪曾想,她的小心思早就被秦烈看出来了。
秦烈不是非要拒婚,只是一来他准备离开秦家,二来他看出沐悠然并非真心实意,甚至还要利用和轻视的想法,那就万万不行。
事实上秦烈本无意挑明沐悠然的心事,实在是沐悠然步步紧逼,将他逼入绝境,秦烈才光明正大的说出来。
直到他说完之后,沐悠然已哑口无言。
沐随风老脸挂不住了,怒然回首看着女儿道:“悠然,你真是这么想的?”
沐悠然低下了头,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众人皆是惊愕。
“不孝女,你真是给我丢人。”见沐悠然说不出来话,沐随风大为恼火。
秦一绝见好事变坏事,沐家父女更是当众要翻脸,赶忙劝慰道:“沐兄请息怒,此事与沐小姐无关,都是这个逆子,不孝忤逆、枉费了我等一片好心。”
“好心?”
听到秦一绝如此说法,秦烈心如滴血,他大笑道:“父亲,孩儿自幼丧母,十六年来渴求父亲的关爱,可是我等到了什么,整整十年,父亲从未看过我一眼,整整十年,父亲甚至忘记了您亲自给孩儿起的名字。父爱,好心?我岂敢奢求,今日一事,若非是沐家小姐酌定孩儿,敢问父亲,是否会如此盛怒?”
“你……”
秦一绝闻言气的眉头狂跳,然而秦烈的话却一点没差,联姻一事,他甚至都没想过叫秦烈出来。
见秦一绝说不话来,秦烈哽咽着顿了顿,道:“其实今日孩儿本没打算到老宅参与联姻一事,只想着默默离开,若非二哥将孩儿引领至此,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总而言之,孩儿已经不想再留在秦家了,不过离开之前,还是要感谢父亲抚育之恩。”
秦烈说着,慢慢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一举一动,让院子沉寂的仿佛一潭死水……
磕完了响头,秦烈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道:“十八年养育之恩,孩儿没齿难忘,他日孩儿若有所成,定报父恩,父亲,孩儿走了。”
说罢,秦烈决然的转过身,背上包裹,踏出了秦家老宅。
这一走,秦烈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回来,但他没有后悔。
他厌倦了亲宗同胞的尔虞我诈,也厌倦了世家规条的无情势力。
他只想找一片天,哪怕天高地远、担惊受怕,也总比陡受伤情的好。
这一走,秦烈全身轻松,仿佛放下了所有的负担。
天高海阔、洒脱自由……
这一走,秦烈再无执念,只剩下一颗坚定的寻道之心……
日后……
青锋作伴、浊酒随行。
日后……
青云为志、皓日为心。
日后……
拂一幅轻风晓月,镌一段刻骨铭心。
行一世仗剑仙路,谱一曲铁胆衷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