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天崩地裂。
卧榻之上,秦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件又一件耸人听闻的消息从那朱唇中陆续道出,秦烈欣喜若狂。
“禹靖山死了,禹山、禹海也死了,古禹一氏还有何人?”
“自然是没有多少人了。”
沐悠然再次端起玉雪汤,准备用木羹喂秦烈喝下,哪知秦烈兴奋的爬起来,抢过汤碗一口喝了个干干净净,然后眉飞色舞道:“你接着说,接着往下说。”
“看把你高兴的?死了那么多人,难为你还能高兴得起来。”沐悠然没好气的瞪了秦烈一眼,说完自己也乐了。
“那是当然,你应该知道,古禹一氏乃是我的心腹大患,我虽非嗜杀之人,但若让我面对古禹,或许也会杀的一干二净。”秦烈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在乎别人会怎么想自己,哪怕有人把自己看作举世无双的大魔头,他也认了。
总之,古禹不灭、他永无安宁。
当然,秦烈不是怕自己时刻受到古禹一氏的威胁,如今他有了世俗第一的修为,谁敢跟他严词令色,不过他终究有家人,有自己在乎的人,二哥秦风之下,还有子鉴,子羽、子庸,他们可不能出事。
沐悠然嗔怪的看了秦烈一眼,替他盖了盖被子,其动作轻柔,宛若一个温柔的妻子,沐悠然说道:“古禹一氏算是灭亡了,我不知道外面还有多少禹氏的族人在逃亡,但你那天让秦风二哥带人偷袭洪古石窟,却是十分顺利,洪古石窟的天材地宝,基本上都被找了出来,最后让二哥,分给了五州修界各仙门的高手们。”
秦烈一听,当即挑了个大拇指:“二哥此举即得人心,又能让古禹一氏幸存的人无所适从,理该如此。”秦烈此言绝非夸耀。
想想那古禹一氏枝繁叶茂,多少族人蒙阴在古禹之下,古禹此番一倒,五州修界就算联合起来,也没有把握全然赶尽杀绝,而如果有古禹族人以后缓过来,旦凡有点骨气的,都会寻仇报复,倘若秦风二哥拿下洪古石窟,一时贪婪将所有东西都收入血煞囊中,那古禹幸存下来的族人,肯定会恨极了血煞,没准还会对血煞实施冷酷的报复,试图夺回原本应属于古禹的天材地宝。
可是秦风把古禹的天材地宝都分了,哪怕最后古禹幸存的族人还是恨血煞,他们也没有理由单独针对血煞实施报复,因为那样做,一来没有好处,二来拿了血煞好处的各大仙门,到时候也不会坐视不理,这样一来,天下道门就会对血煞施以援手,而古禹则会再次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总之古禹遭遇此番一劫,恐怕是永远也难以翻身了,而现在,整个古禹的强者死的干干净净,他们想翻身就变得更加的困难,熟话说墙倒众人推,古禹这一倒,恐怕全天下的仙门都会打着诛灭“禹魔”的旗号,对五州各地的无双楼进行报复性打击,不会给古禹喘气的机会。
桩桩件件的恩怨到了最后,可以说,古禹一族,在五州修界,已无立足之地了。
秦烈自然高兴的很,只是他笑着笑着,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不该忽略的人。
“对了,禹鸿云呢,你为何没有提那个毒妇?”秦烈瞪着眼睛问道。
沐悠然神情一愕,片刻后叹道:“就知道你会问她,虽然我很不想说,但禹鸿云是唯一一个不知下落的。”
“不知下落?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清楚?”
“她逃了。”
“逃了?”秦烈足足愣神好几秒,才怒道:“五州修界那么多高手,大楚和厉雪精锐尽出,都知道他们的位置,连禹靖山都在劫难逃,为何单单是她逃了?”
沐悠然看着秦烈知道他对禹鸿云的恨意异常浓烈,但事实确实如此,沐悠然幽幽一叹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不过你不必担心,她应该不会再威胁到你了。”
“此话怎讲?”秦烈再次一愣。
沐悠然道:“据林老剑神传讯所说,当时他们追杀禹氏的时候,是霄壤二老强行将禹鸿云偷偷带走,后来他们追至虚天山脉深处,找到了垂死的任壤,这才找到禹鸿云和任霄的下落,不过当他们抓到任霄的时候,才发现,禹鸿云已经被任霄出了世俗。”
“送出世俗?”
“嗯,去灵界了。”沐悠然叹了口气:“秦川岭早有防备,故在很久之前就安排了霄壤二老假意投靠,怕的就是禹鸿云与你之争败北,难保其命,便勒令霄壤二老至死也得把禹鸿云送走,而他们自然知道如何前往灵界,抓到任霄的时候,任霄亲口告诉林老剑神,他已经将禹鸿云送去了灵界。”
“呼。”听完这番话,秦烈方才长长的出了口气:“那还好,那还好,若她不在世俗,二哥安危亦可得到保障。任霄在哪?”
“归来的途中,三日后,林老剑神会带他回到天日山。”
“我要见他。”秦烈咬了咬牙。
步步为营、精心算计,秦烈把什么都想到了,唯独到最后,算差了一步,出了霄壤二老这两个叛徒,而到最后,他们居然成功的送走了禹鸿云这个心腹大患,这是秦烈无法忍受的。
……
三日后,林皇霄归来,带回了任霄,秦烈恢复了七七八八,终于在厉血山庄的庄院前,见到了这位老朋友。
庄院前,林皇霄、林清君、东方仙涯、秦风、欧阳天敌、王判等等等等的同道中人全部在场,任霄被五花大绑困在院中,屈跪着双腿耷拉着脑袋。
秦烈站在院子里,俯视着这位曾经亦师亦友的老人,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林皇霄颓然的叹了口气,挥手道:“大家都出去吧,把这让给他们两个好好说说话。”
欧阳天敌知道秦烈一贯是刀子嘴豆腐心,当初在焚海岸边,他和王判和盘托出,气的秦烈吐血,声称日后老死不相往来,可现在怎么样,他们该在这还是在这,秦烈也没有非要赶他们走。
杀任霄,这件事没人下得去手,就连林清君看着任霄都是一种无奈的目光。
众人相继退去,任霄方才抬起了头,笑呵呵道:“没脸见你了,你也不用处置我,我会自己了断。”
秦烈盯着任霄,忽然不敢去看了,那苍老了面孔,貌似在这段时日又憔悴了不少。
“为什么?你能告诉我究竟为什么吗?”实在忍不住,秦烈突然咆哮了起来,他抓着任霄的领子,高声吼道:“是我对不住你们兄弟吗?还是我让你们寒心了?是我残暴无能,还是让你们兄弟作呕,你该给我一个理由。”
任霄热泪盈眶,笑容不改:“小子,你知道我们两个老东西在没人的时候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秦烈没有吭声。
“呵呵,我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后悔结识了你。”任霄笑的很苍白,抬头望着湛蓝的天空道:“我和二弟,很久之前就和秦川岭认得了,是他,帮助我们突破了婴府期的难关,得以在修行上有了希望,也走的更远,我们欠他的,当他让我们假意投靠你的时候,其实我们根本没想太多,只是想还他一个人情,帮他把他要办的事给办了,就可以了。”
“可是后来,焚海、汉州、颍州、我们去了很多地方,每一次都有你,你救过我们,我们也救过你,我们一直在劝对方,说我们不欠你的,不欠你的,可是到后来,我们发现跟着你越久,就越没办法欺骗你。”
说到这,任霄已然泪崩:“修行之人,不该有七情六欲,我们早就知道,可我们过不去啊,真的过不去。你知道那天我们带走禹鸿云的时候,老二跟我说什么吗?他说要是自己不死,他娘的该拿命还你,呵呵,可是老二没了,就剩下我一个,我想用我的命还你,够吗?”
“够个屁!”秦烈听着双眼通红,一把将任霄推倒在地上,指他的鼻子道:“你们兄弟欠我的,十条命都不够还,而我,要你们的命有何用?你告诉我,有用吗?”
任霄平静的看着秦烈,笑的很坦然:“是,毫无用处啊,老二的这个法子简直愚蠢至极,可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啊。”
唰!
秦烈冷冷的看着任霄,泪光在眼眶里闪过,气愤之下,他抽出神刀雷符,切断了任霄身上的绳索,然后手臂哆嗦着,艰难的扭过头道:“你走吧。”
“你不杀我?哈哈……******,老二说对了,你就是狠不下心。”任霄突然咆哮了起来,哭成了泪人:“妈的,我们分开的时候,他让我走,我就知道,他想把最后最难的事,让我来办,老二真******聪明,我服了,这辈子,我最服老二,早知如此,让他送禹鸿云好了。”
任霄激愤不已,埋头恸哭,而秦烈没有回头,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庄院。
他不是不想留下,他是不敢,他怕自己再次被这种难舍的情意中伤。
看着秦烈的背影,任霄激动的大喊:“秦烈,你听着,去了灵界,别再优柔寡断,别再信任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