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儿,你打算往哪里去?”但凡是宁孤抒醒着的时候,钟妜都不能完全掌控这副身子,就算是完全掌控了,时间也不过只有一小会,所以此时她只得由宁孤抒做主。
“先走走看,这里并非人烟稀少之地,若是遇到了人,问问如何能回府?”
一听到要回去,钟妜就不乐意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已经出了宁府,要是回去了,怎么解释昨晚的事情?反正我们手里还有这么多银子,不如就在远离帝京的地方置一处宅第,从此过上神仙般的生活。”那种顺便“购置”美男的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宁孤抒顿了顿,却没有丝毫的犹豫:“可那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牵挂的人。”
钟妜商量道:“可是那个家里还有很多对你不好的人,我们可以先安置下来,再想办法联系他们。”
宁孤抒往远处望去,平静的眸光忽然有了一丝涟漪:“可我做不到的阿妜,我……我不能让我的家人担心我,多担心一刻也不行。”
钟妜听了此话,就没有能再说话。宁孤抒的话本就不多,此时也没有多言,只是坚定地往前走去。过了半响,钟妜借着宁孤抒之口慢悠悠地叹了口气:“你还有家可回,真好。我已经离家多年,却连自己的家在何方都不知道。”
宁孤抒曾经听钟妜提起过她的身世,对钟妜也颇为同情,但哪怕是涉猎甚广的她,也从未听过梵晏这个国家。她无法安慰钟妜,也只能缓声道:“阿妜,只要你愿意,我的家也会是你的家,我二人是这样的情况,还能分什么彼此?你生前的事情,就当是一场梦,该忘却的都不要再去想了。”
她二人并不知,宁府此时也并不太平。
早上高氏得知宁孤抒失踪的消息后狠狠地责打了看守的下人,并让人把这个消息给压下来,暗中派人去找寻宁孤抒。她深信宁孤抒就算能逃出去,也逃不远。宁孤抒的外祖父顾氏一族曾经是名门望族,但是两年前曾经因为犯事触怒皇帝,该斩首的斩首,发配的发配,整个顾氏一族已经破败凋零。贤妃是顾家嫡长女,当年若不是皇帝念着她在宫中循规蹈矩无一错处,再加之是大皇子生母,怕是早已被牵连。所以宁孤抒京城并无依靠,而那宫城禁地又是她轻易能进的。
一想到这些,高氏的心便也安定了下来,怎知才刚午后,大皇子竟然来到宁府。因着顾氏是弈澜的姨母,弈澜年少时也时常来宁府玩耍,和宁韬络宁孤抒两兄妹感情甚笃。后来顾氏病逝,顾氏一族覆灭,弈澜便极少登宁府的门。
如今的弈澜在被皇帝冷落两年后,已经是圣眷颇隆,他此次造访宁府却不为拉拢宁元重这个一品大员,只为叙一叙亲情。他放下皇子的身段,跟宁元重寒暄了几番后,告诉宁元重,他出巡上邕时,见到了镇守边关的宁府二公子宁韬络。宁韬络在边关无意中得到一方上品砚台,让弈澜亲手转交给宁元重,另还有家书一封,要亲手交予宁孤抒之手。
宁元重只知宁孤抒犯了错受了点罚,却不晓得她失踪一事。从弈澜那里接过跟他怄气多年的宁韬络送他的砚台,心中既喜又酸,再听到要交书信给宁孤抒一事,也便无暇多想,便让下人带宁孤抒过来,让他们表兄妹二人见一见。
而宁孤抒迟迟没有来,宁元重才觉得事态严重,正打算叫人去催促时,高氏却已经慌慌忙忙地跑上前厅来。高氏脸上既是难堪又是恼怒,一副似乎对宁元重有话要说而又觉得有弈澜这个外人在跟前不太好说的模样。
当年高氏身份卑贱,只是一个卑躬屈膝的妾室时,她入不了弈澜的眼。后来,高氏上位,她的所作所为令弈瀚不齿,是以弈澜从未用正眼见过她。此时见着了高氏这般情态,更是让他觉得反感。
“姨父,既然这位夫人有话要说,那我也不便打扰,不如我自行将书信转交给抒儿。”弈澜称宁元重一声“姨父”自然是看在顾氏的份上,即便是高氏如今被扶正并且有了诰命在身,那一声“姨母”自然是叫不出来的。
高氏转过来对弈澜行礼:“大皇子殿下请恕罪,只怕是您见不着五儿了,不如将书信留下,有机会再把书信交给五儿。”
弈澜也不看高氏:“我今日既然来了,又何必劳烦别人。”
宁元重也觉得事情不对,忙道:“我倒是忘了,抒儿近日来身子不适,估计也不方便见殿下,不如……”
弈澜看向宁元重:“姨父,我难道还不知道抒儿身子不好,此次我还带了一个医术高超的太医过来,就是想着给抒儿调养一下身子。”
高氏一听,便也确定不知是谁给弈澜告了密,让他知道了宁孤抒被关一事。
“老爷,既然已经瞒不过,那就由妾身来说吧。”高氏跪下来,已经带着哭腔,“这都是妾身没有尽好一个母亲的责任,平日里太宠着五儿,而对她疏于管教,让她和一个护卫……一个护卫暗生私情。昨夜,我知道了这件事后,说了她几句,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份,谁知她今早忽然失踪,那个护卫也不见了踪影。”
“住嘴!”弈澜已经颇有怒气,依旧不去看高氏,只是压住怒气对宁元重道,“姨父,你就任由外人这样污蔑抒儿?”
高氏急道:“妾身所言句句属实,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来搜,若是搜到了五儿和那名护卫的踪影,妾身但凭责罚!”
弈澜的母亲贤妃曾经告诉他,女子阴毒起来,并不比朝堂的尔虞我诈弱。但贤妃一向精明能干,从来不会让弈瀚有内宫的麻烦,所以他对此也不以为然。今日一见到高氏,便有些信了这话。四弟弈瀚昨晚来告诉他宁孤抒的遭际,他便想出了这个法子来解救宁孤抒,谁料却有这样一出。他是了解宁孤抒的,自然不会跟一个护卫私奔,而那高氏却空口捏出谎话来让破坏宁孤抒的名声。
他自然是不能搜宁府的,却不知宁孤抒是否真的在宁府。他起身对宁元重告辞:“姨父,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抒儿流落在外,不如过些日子等抒儿回来,我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