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银微儿是早就在心里想好了多少个条条框框，总之，菲一康终于被对方弄得有一些不耐烦了。
“不用这么麻烦。”他干脆地把对方手里的那张纸取走，然后总结归纳了一句，“总之，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就好了。”
银微儿挑眉。
我想要什么？
……又是这种“既然你想占便宜就赶紧占了的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银微儿又开始对眼前这个人不爽了。
……这种不舒适感应该持续到什么时候呢？还是早点结束了这个饭局，回去见见自己的叶言压压惊吧。
“菲先生可以扪心自问一下，你有什么可以给我？”她决定刺激他一下，于是故意放慢了语速，眼神在他身上不断地打量，“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金钱，名誉，和社会地位？”
菲一康皱了一下眉。
“所以，我可以保证，我想要的东西，绝对在你的支付能力之内。全是一些身外之物。这个你大可不必担心。”
这么说完，菲一康的脸色并没有任何好转。
“很好。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差不多可以签约了吧？”他说。
这一次，竟然是难得的没有再反驳她。
“至于什么时候签约，这个是由我说了算的。”银微儿最后摊牌，“我们今天只是达成了大部分的共识，确实这个办法确实在我们双方之间是可以操作的。所以，剩下的细节，麻烦等下一次会面的时候再谈论。”
银微儿看了一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她单方面地结束了这顿饭，打算起身回去了。
不知道隔壁的凌，要是知道自己隔了一堵墙的两个人花了一顿饭的大部分时间在讨论怎么针对自己，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我送你回去。”菲一康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不用了，”银微儿果断拒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补充，“对了，下次再约我的时候麻烦不要用我的私人时间。太浪费了。”
说完，她哗啦一声拉开门，留下里面略微错愕的菲一康。
……这绝对是这个男人一生中，绝对没有预料到的会被嫌弃成这样的场景吧？
然后银微儿的心情却相当好，踏上了回去的路。
……
不过，最终的事实还是证明。银微儿把一切都想象得过于简单了。
虽然那个叫做菲一康的男人是摆脱掉了，但是……今天她所做的一切，完全就是刚出狼穴又入虎口。
在她走出了这家日料店，来到街边打算打一辆车回去的时候……
竟然看到凌的那辆幻影稳稳当当地停在路边，仿佛就在等待她的招呼。
……自从再一次回到了自己的包厢之后，她和菲一康不知道又聊了多久，但是绝对是聊到了两边的路灯都逐一亮起，马路上的近光灯和红色尾灯都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之间反复流转的时候……
她走出来的时候，头顶已经是一片被霓虹灯晕染开的犹如白昼的夜空。
看到那辆幻影，银微儿果断选择了回去。
……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她的随身包包里还揣着刚才怎么帮助菲一康对付凌的“策划方案”，现在就这样面对面凌，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破功……
但是有一句话，叫做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就在银微儿转头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身后的凌早就已经好整以暇，在唯一的“逃脱出口”等着她了。
一时间，她非常希望向那位店里的掌柜提一些建议：竟然都已经赚得盆钵满体了，为什么不搬到好一点的地方去？至少不要在这个小弄堂里吧？至少……可以把小弄堂里的道路修得稍微大一点吧？
此刻凌就那么站在路边，双手插在口袋里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把所有镜头的聚焦光芒全部都抢了过去。
整条路，整条街甚至川流不息的车流，原本平凡无常，不过是夜景；却因为有这样一个男人，它们都被过度的柔化和小范围的模糊了一下……简单而言，银微儿就是忽然有了一种即将要拍偶像剧的入镜感。
打招呼吧？
是要打个招呼吧？
“……嗨……嗨……”
……果然，和上次一样，后面半个音调莫名其妙就是凌的目光中，陡然掉了下去。
实在是太怂了。
还不如不打的好。
“好巧啊……”最终，她还是说了非常苍白的三个字，用来挽回刚才打招呼的怯场。
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有男人可以给出她这样的压力了。
想想她银微儿是谁？什么时候这么怂过？但是在凌的面前，怎么就……强硬不起来？
凌的目光中却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银微儿的异常。
他走过来，站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很高大，瞬间在她面前投出了一小片阴影。
“……你和菲一康？”他问。
此时凌的声音透着夜色中缠绕的不清不楚的雾气。总归来说，却是温和而无棱角的。
他不过是在发问一个寻常的问题。
“我和菲一康？”银微儿想起了自己和菲一康的契约，眼前这个时候，不能这么轻易就出卖了自己的队友吧，“我和菲一康怎么了？不知道你想问什么？”
这么大着胆子回过去一句，她可以担保以凌的脾气，绝对不会对这个问题再多发问一句。
……不然，显得多自讨没趣？
完全不符合他平时那么酷酷的风格呀！
但是，今天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出现了一次又一次。这一次，就连在凌这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男人身上，竟然都没有幸免。
“你和菲一康，看上去很亲密？”凌竟然又追问了一句。
看来给他戴上各种“美男子”的男神高帽，竟然都没有堵住对方的话头。
“我和菲一康的关系，”银微儿尽可能地斟酌着用词，让它显得模棱两可一些，“就如同你今天看到的那样。”
……这样说，总没有任何纰漏了吧？
终于，空气陷入了一片沉静。
面前的男人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是那一片巨大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的身上。
揣测不出对方是生气了……还是并没有生气。
如果是生气了呢？她还记得他上一次生她的气，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却莫名其妙需要承受……被那辆绝尘而去的幻影迅速甩在身后的结局。
以至于每一次她再次接触到凌的时候，都要先自我检讨一下是否小心为上了，是否全方位没有纰漏了……
大概是被她现在的这个样子逗笑了，凌轻轻开口，问：“……你就这么怕我。”
银微儿赶紧摇摇头。
想了一会儿……男人都是非常别别扭扭的动物，还是……
再点个头吧。
“呵。”凌好玩地看着她，此刻宝石蓝的领口丝巾在夜色中灯光的映衬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折射着微微的光芒，“既然怕我，还和菲一康保持着那样的关系？”
他问。
但问出来的意思，显然让银微儿有些为难了。
那样的关系？他是把她和菲一康之间的关系，误会成了怎么样的关系？
但银微儿没有再说什么。
而是后退了两步，距离她更加远了一些。在她面前，那双眼睛的温度依然很凉。
不是刻意的寒意。那种凉意并不出于任何主观，仿佛只是与生俱来。他就那么打量着一个人的时候，哪怕他自己并不自知，可是就是会那样……会让她觉得皮肤上下莫名地泛起鸡皮疙瘩。
“回去吧。”凌没有再过多地纠结这样的话题，只是让开了路。
接着，那辆幻影仿佛就像是意会了自己主人的意思，嘟嘟嘟地在路边发出了“快来乘我，快来快来”的很贱的信号。
“我送你？”凌的余光看了一眼身后，大概意识到菲一康就是这样放任银微儿独自出来了，于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像是所有对待上流名媛的翩翩绅士一样，“一起？”
在这样的攻势下，银微儿只得点了点头。
凌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很少有人可以拒绝的。当初就是这样，在所有人都觉得她似乎只是一个看上去微胖、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学生妹子的时候，他却为她置办了一场……非常梦幻并且昂贵的高级餐厅的约会。帮她开侧边车门，为她照顾一些细节，他基本把什么都做了。在司机师傅随口称呼她“小姑娘”的时候，他却一本正经地称呼她“银小姐”，仿佛眼前的女人非常值得珍惜，并且像是手心里的宝贵的东西一样。
而那个时候，其实两个人的交集并未那么深。这大概是凌身上本能的东西吗？
当银微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在了凌的那辆幻影上。
车门被缓缓地合上了。她能那么干脆果决地拒绝了菲一康，却没办法拒绝这个叫做凌的男人。
“开车吧。”凌坐在她的身边，淡淡吩咐前面的司机。
“是的少爷。”那位司机连忙恭恭敬敬地回应，“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银微儿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自己家的地址，就听见凌抢在了她的前面。
“半山别墅。”
于是司机一脚油门，车子向前冲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