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道:“我知道你的武功很高,但我要告诉你杀人与武功高低并没有绝对的联系。”
牧野静风听罢道:“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如霜目光一跳,立即又恢复了原来的淡漠,她道:“请便!”
却听得水红袖叫道:“等等,接着这个!”
牧野静风只听得身后有轻微的破空之声,从声音上听来,并不像暗器,他不假思索地反手一抄,已有一硬物在手。
“人在江湖中,就要像一个江湖人,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感觉到你是个初入江湖的人,所以才选中你寄放一下包裹,以后你若还是以猎物换取食物,那么你就永远别想真正地融入江湖!”
牧野静风手中握着的是一大锭银子。
水红袖继续道:“这是我借给你的,以后还我就行了。”
牧野静风奇怪地看着水红袖,半晌,方点头道:“多谢了。”竟真的把银子揣入怀中,然后转身离去。
他在心里道:“一切都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这座小城最大的客栈,今夜,客栈内住进的全是武林中人,他们正是为角逐“霸天十卫”而来的,奇怪的是安置他们的竟是官府中人,显然霸天城势力之盛,竟已渗透到周遭官府之中。
牧野静风亦居于这家客栈中。
一个以刀为兵器、黑道绝世高手、年岁四五旬之间——霸天城城主足够引起牧野静风的兴趣。
也许,霸天城城主会是师祖六位逆徒之一?
牧野静风心知若是如此,那么他的名字将足以让对方有所警觉,因为世间以“牧野”为姓的,只有他与其父牧野笛,所以牧野静风在找到霸天城设于此城的招募处后,并未说出真实姓名,而是自称“穆风”。
与牧野静风同居一室的人连他在内共有六个,六张床一字排开,牧野静风是最里边的那一张。
当所有的人全躺下之后,有人便吹熄了灯。
谁也没有说话。
因为他们之间本就无话可说。
睡到后半夜,牧野静风凭着他独特的感觉突然发现有利器破空之声。
伸手一摸枕边的剑,拔剑、出招!
“铮”的一声,火光四溅,竟有一把飞刀被他正好挡中!
所有的动作,他几乎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下意识地完成的!
几乎就在同时,已有短促的惨叫声响起!声音就来自牧野静风的邻床!而离他最远的那张床上也有呻吟之声!
各种兵器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已有人重新点亮了火烛!
牧野静风赫然发现他身侧的那个人已气绝身亡,一把飞刀已穿过棉被,深深扎进了他的心口!
而离他最远的那人则双手抱着自己的腹部,殷红的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不断溢出!
就在此时,他听得外面有人大叫:“有刺客!”
听得外面有人大叫“有刺客”,众人皆不由一惊,这才知道遭了袭击的人并不仅仅是他们这一间屋子!是什么人敢同时行刺二十四个武功不弱之人呢?
众人推窗向外望去,却见二个黑色的人影正飞掠而去,后面有四个人紧追不舍!
前面的人一定就是刺客了,却见其中一个刺客突然转身,怪笑道:“被杀者皆是学艺不精之人,就没有资格进入霸天城!”
追击的四个人一听此言,齐齐止步!
因为据此话的意思,似乎这两个人竟是霸天城的人。
若是如此,又何须追赶他们?
众人愣神之际,只听得那两人齐声大笑,掠空飞逝,其身手之快,难以言喻,看者无不心惊!
眼见他们消失于黑暗之中,众人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息。
议论了许久,方回到客栈内。
牧野静风仰卧于床上,思绪如潮。
其他人或坐或卧,脸上神情不一,但都是颇为复杂。
终于,其中一个格外剽悍壮硕的人猛地一擂床板,大声嚷道:“这也太过分了……”
众人的目光“嗖”地一下齐集中在他的身上。
那人并不停下,依旧大声道:“要不是飞刀射来时我刚好翻了个身,就他娘的完蛋了!”
这时听得一个声音冷冷地道:“现在才知道这一点,岂不是迟了些?”
众人顺声一看,却是那个一直很沉默的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之人,他正在用一把小锉修剪着自己的指甲。
大发牢骚者一瞪牛眼,道:“小子,你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
文文弱弱之人一边专心致志地修剪他的指甲,一边道:“你以为天下会有不用付出代价就可以得到的东西么?”
“老子要光明正大的凭真才实学打出一个霸天十卫来,而不是这般受气!”
“就凭那点身手?回去陪你师娘练着玩还差不多。”
这么一个文文弱弱的人说起话来却句句刻薄至极,只要是有一点血性的人就不可能沉得住性子。
果然,那剽悍壮硕者怒极反笑,反手一抓,已有一柄又宽又厚的大刀在手,他嘶声道:“亮出你的兵器来吧!我王暴若不能砍下你的脑袋,这个‘王’字就倒着写!”
牧野静风闭上了眼睛。
这样的争勇斗狠他不感兴趣,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都无关紧要!
倏地,一声惨叫如嗥!
然后便是躯体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
牧野静风一惊,蓦然睁开眼来。
只见那自称王暴之人已倒在地上,双手颤抖着捂住双眼,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喉底发出的哀号,已严重地扭曲变形了,根本不似人声!
牧野静风吃惊不小,难道文弱书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伤了王暴?
王暴嘶声惨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听者无不心惊!
牧野静风这才看清他捂着自己双眼的指缝间有一缕极细的血丝渗出!
他定是双目被暗器伤了!
牧野静风向文弱书生模样的人望去,只见他一脸冷漠,仍是在不紧不慢地修剪着他的指甲,似乎方才发生的事与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可伤了王暴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虽然王暴也不是什么善类,但一出手便废了他的双眼,也实在狠毒了点!
牧野静风不由对文弱书生留了点心,心中暗道:“这个人如果被霸天城主招去了,可不是什么好事,霸天城主必是多了一个颇为得力的爪牙!”
王暴的惨叫声已将官府中人吸引了过来,他们看了看屋内的情景,也不问究竟,就将王暴抬起来走了出去。
这大概就是出自霸天城主之旨意:无论应召者内部如何纷争,都不要干涉,因为这本身也就是一种优胜劣汰,对霸天城主来说有利而无害。
只是这种“优胜劣汰”过于残酷了一点。
牧野静风越发觉得自己打入霸天城是再正确不过了,即使霸天城里并没有他要找的人,他也要尽力将霸天城主所领导的邪魔之徒全部铲灭!
本是六个人住的屋子,此时只剩下三个人了。
牧野静风接过薄被,将头蒙上,进入假寐之中。
他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声,不是文弱书生的叹息声,而是另外一个人。
叹息者是不是有了悔意?
翌日,牧野静风才知道一夜过来,原来的二十四人已只剩下十六人了,另外有三人死亡,五人受伤。
这伤亡的人数中,也有如王暴那般在内部争战中造成的。
这一次引导他们的人已不像是官府中人,一个个表情如冷铁,目光更是如毒刃般锋利阴森。这样的人共有九个,四人在前,五人在后,而牧野静风他们则是夹在这些人的中间。
因为昨夜的变故,在十六位即将角逐霸天十卫之人中有了一种肃杀的气氛,每个人之间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彼此间互相猜忌、互相警惕。
牧野静风留意了一下那文弱书生模样的人,只见他一个人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看上去倒像是闲庭信步,从容洒脱,外界的一切,似乎对他并无多大的影响。
他的脚步并不大,步子也不急,但他却不会落在别人的后面,他的步子似乎格外的有节奏有韵味!
牧野静风心道:“此人武功定是极为不俗,当是霸天十卫的有力竞争者。”
走了约摸十几里路,便见前面出现一座远比昨夜他们栖息的小城雄伟得多的山城!
此城三面环山,且皆是飞鸟难渡之绝崖,对山城形成拱月之势。
山城城墙高约四丈,南北约有四箭之距,城墙共有角墙四座,城墙外有城壕,壕内灌满了水。
正中是一道城门,城门上设有门楼,门楼分为三重,即阅楼、箭楼、正楼。
城墙之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射击、垛口,城墙两侧旌旗猎猎飞扬,也不知后面隐了多少人马。
牧野静风心道:“此去昨夜之小城不过十余里,如此近的距离按理不会有两城共存。那么,这座城就极可能不是归属朝廷的地方城塞,而是霸天城了!”
如此一想,牧野静风不由暗自吃惊。若这真的是霸天城,那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瞧这架势,与一个军事要隘有何异?朝廷能让这等势力存在,也实在太软弱了。
正思忖间,只见前边城门突然轰然大开,一快骑飞驰而出,马上骑士高声道:“遥平城的人就地停下,等候其他诸路人马到齐之后,再进城!”
牧野静风惊骇至极,他没想到征招“霸天十卫”的并不仅仅是他所在的小城!
看样子,霸天城已控制了它周围不少的地盘,已然成了城中之城。外围是诸小城,他们的霸天城则居中而虎踞!
便听得在前面引导牧野静风等人的人回头喝道:“就地停下,不得喧哗!”
等了约摸一刻钟,西南方向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循声望去,一片尘土飞扬!
不一会儿,尘土飞扬处有一彪人马飞驰而出,粗略一看大概有二十多人,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手掣一面大旗,上书“金峪城”三字,原来是霸天城征招的另一批人马。
这“金峪城”的人到达之后,也按命令在原地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先后共有七路人马到达山城城外,合计有一百多人,每一个人身上都佩有兵刃,看他们的言行举止,身手都是不弱,却不知他们是否都经过了地方官府的协助挑选出来的。
当第七拨人马到齐之后,只听得城内一声炮响,上百名铁骑拱卫着一男一女从城门处冲将出来。
虽然离的距离颇远,但诸人仍是能感觉到未曾如身侧百多人一样身着劲衣的一男一女的丰姿不凡!
他们都很年轻。
年轻男子衣着华丽,面容英伟,顾盼之间自有一股卓傲之气,手上描金纸扇轻摇,倒更像一个俗世翩翩公子。
而与他并驰而行的年轻女子身材玲珑浮突,非常诱人,一双美目滴溜溜地转动,像是一对会说话的鸽子。
她最诱人之处却是她的玉颈,似乎比一般人更为挺拔一些,且粉嫩柔滑,让人不由自主地会想如果搂住这似玉的粉颈会是什么滋味。
年轻男女在离众人约十几丈的地方停下了,这时角逐霸天十卫的人无论是徒步行来,还是策马而至,都是站在地上。所以他们两人便有了一种居高临下之势。
年轻男子扫了众人一眼,微微一笑,道:“诸位辛苦了。首先朴笑我与师妹代表我们雄襟万里、霸令千秋的师父霸天城城主对你们的到来表示欢迎。”
牧野静风心中忖道:“原来他们是霸天城城主的弟子,看他们两人,倒是人模人样,可所说的什么‘雄襟万里,霸令千秋’却是滑稽狂妄得很了。”
只听得朴笑继续道:“诸位都是有识之士,愿效忠霸天城,携手共图经天纬地之大业,这很好。”
顿了一顿,他的声音略略压低了一点:“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即来之则安之,这个道理,想必诸位都十分明白。前几日的选拔中,有个别心怀叵测之徒想借此机会混入霸天城,我很坦诚地告诉诸位,他们都已死了,理由么,简单明了,那就是霸天城只有绝对的服从,任何叛逆者或可能会成为叛逆者的人,都必须死!”
他不愠不火、不紧不慢地说着,仿佛他所说的不是关系生死的事,而是随便叙叙家常。
他打开描金纸扇,轻摇几下,方道:“你们进了霸天城,有四条路可以走。一是奋力角逐,荣登霸天十卫之位;二是角逐不成,但仍适宜留下来的人,就留下来,我们另有职位;三是争战中或死或残者;最后一种人么……”
他顿了一顿,方缓缓地道:“就是自寻死路的人!”
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哈哈一笑,又道:“何去何从,全赖你们自己把握了!”
这时,他身侧的美艳女子咯咯一笑,道:“朴师兄,你怎么尽拣一些生生死死的话说?讲得人心里沉沉的,其实我们霸天城还有许多可说的,比如金银财宝,比如享不尽的美女……”
这话从她一介女流口中说出,多少有些失了风雅。
朴笑抚掌笑道:“不错不错,像我师妹就是一位绝世佳人!”
那年轻女子笑得花枝乱颤,娇声道:“却不知谁是英雄?”
挑逗之意溢于言表!
来角逐霸天十卫的人中大多数本就不是善类,听得他们两人的话后,不由联想翩翩,跃跃欲试。
朴笑将马首一拨,道:“诸位稍等片刻,自会有人引你们进城。”
言罢,率领百多名铁骑又退回了城中!
果然,不一会儿,就有十个身着黄衣之人出得城来,每个人手中捧着一捧证鉴,想必证鉴是一式两份,一份留在应征者手中,另一份则已送至霸天城。
黄衣人在队伍前站定,然后依次把手中证鉴上的号码念出,每个黄衣人手中都有十几个号码,听完之后,便让被叫的人随他进城。
牧野静风在第四个黄衣人念号时被叫上了。
与他同在一组的有十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