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看出此少妇武功要高出方才那几人。果然,她一见古错扑来,软鞭一抖,带着尖锐啸声电射而致,古错不闪不避,伸手便抓,那软鞭竟让他一抓而中,一抖,那少妇顿被带得飞起,古错一钺划下,少妇竟被划作两半!
突然,整个院子里全部都亮起了灯,大厅的门大开,里面坐满了人,几个丫环来回穿梭递着盘子碟子,似乎里面在举行什么喜宴,一片欢声笑语。
古错踏步上前,静静地走进厅中,背手而立。一个瘦瘦的中年汉子站了起来,刚要喝问,居中面坐的胖胖中年人拦住他道:“钱大先生莫急,这位也是我的客人,是向我借命的。”
古错看着他:“朱大善人?”
那人点点头,道:“笑天钺?”古错没有回答,慢慢亮出手中的天钺。
那人的瞳孔在收缩,如针一般,片刻,他又笑道:“既然你是哭神农的人,我这命不借你也不行了,可我答应了,却有许多人不答应。”
“谁?”古错沉声问道。钱大先生站了起来,道:“我!”,接着又有一位慈眉善目,长髯拂胸的秃顶老者和一位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站起。
古错淡淡一笑道:“柏佛、水双燕?”
朱大善人道:“知道就好。其实,我们大伙不必这么紧张。不瞒你说,十年前我是劫过一次赈灾之银,可那又有什么?既便我不劫了,到了下面官府手中,不是一样羊入虎口?我让钱大先生替我查过帐,他说我现在有九十万两银的家产,我现在准备给你一半。”
古错笑了,道:“不错,我很喜欢钱,但正因为喜欢,我才不要你的一半,而是你的命,那样岂不是所有的钱全归我了吗?”
朱大善人不怒反笑道:“很好,很好。”眼中却有杀机在涌动,古错含笑而立。秃顶老者柏佛道:“我用的是刀。”说罢,慢慢拔出刀来,古错忽觉一股杀气弥满开来,令人有难以喘息之感,不由得握紧了天钺,那水双燕却不言语,腰间长剑一闪而出,如灵蛇般狂卷而来,道道剑气划破长空。柏佛手中黑黝黝的刀也缓缓斜砍过来,那刀慢得不可思议,让人分不清会折向什么方位,如此一张一弛,一快一慢,配合得天衣无缝,古错处境不妙。
天钺乍现!却不是劈向柏、水二人,而是一阵风似的扫向钱大先生,他已看出钱大先生才是最危险的敌人,因为钱大先生站得很直,直的就像一杆标枪。
标枪岂非都很锐利?
钱大先生卓立不动,眼看天钺将沾其身,才劲风暴起,竟是一把长仅半尺的短剑。
但古错竟在空中身形一晃,直坠而下,整个身子即将贴近地面时,天钺反扫,正是一招“反弹琵琶”。柏佛、水双燕刀剑刚刚走空,正要变招,竟双双被天钺削断双足,身子一矮,头刚碰到斜翻过来的钺刃上,一命归天。古错身子一着地,一运真气,身子立即弹起,贴地而猛飞出去,恰恰避开钱大先生的短剑!
朱大善人汗如雨下,想跑,却又未跑。
古错转身望着钱大先生,道:“朱大善人?”
“钱大先生”脸色一变再变,终于开口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古错笑了,很开心的样子,他道:“因为那个朱大善人太胖了,你以为找个胖子来我就会信了,但你别忘 你的钱庄是用不义之财办起来的,花着这不义之财,整天提心吊胆,你又怎么胖得起来。如果有下次的话,我劝你别再找这么胖的人了。不过,你是没有下次了。”
“我看未必!”话音未落,真正的朱大善人手中短剑飞射而出,同时人也不敢怠慢,全力一纵,欲夺门而出。
太迟了,那短剑被天钺“锵”一碰,急如鬼灵附身,反射回来,速度更快,从朱大善人后背贯入直透前胸,朱大善人惊愕地望着胸前的剑刃,慢慢倒下。
古错收回天钺,幽幽地道:“天钺神功第四招:峰回路转的威力果然很强很强。”然后找来一支笔,蘸着朱大善人的血在墙上挥笔写下:“朱大善人劫走赈灾之款,罪该万死。”然后在下面题上三个字:“笑天钺”。看了看在角落里发抖的人,飘然而去。
五月,扬州“九佛门”掌门人被杀,墙上有字:石心佛刘林弑兄而篡位,该杀!下面题字“笑天钺”。
六月上旬,彭城五虎暴死西郊,树上钉有一张纸条,上写:彭城五虎鱼肉乡邻,仗势欺人,且不思悔改,罪已至死。笑天钺。
六月底,宣州玉面秀士死于一个胡同里,墙上题有血字:玉面秀士,****良家民女十余人,大恶不赦,天诛地灭。笑天钺!
……
最让人吃惊的是金陵公认的大侠梅寒星竟也让笑天钺砍断右臂,废去武功!知情人透露说出发事那天,梅寒星正在其父的香案上香,突然背后有人冷冷地道:“你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以为这样你父亲就会原谅你吗?”梅寒星一回头,只见一白衣人立于身后,蒙着脸,梅寒星脸色煞白,缓声道:“你就是笑天钺?”那白衣人点点头。梅寒星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也好,这事我也折磨五年了,整整五年,倒不如早日了断。”那人道:“看你真心悔过,就饶你不死,不过要砍了你的右臂,废去你的武功。”梅寒星点头应允。
听的人就插问道:“这怎么可能?谁不知梅寒星是位大侠?死于他剑下的盗贼恶人不知多少,他又岂会甘心受制?”
说的人就不乐意了,道:“那梅寒星还自断其臂,自废武功不成?至于那笑天钺为何找上梅寒星而梅寒星又为何不反抗,那我就说不清了,这次笑天钺没在那墙上题字。”
听的人问道:“竟没题字吗?可就奇怪了。”
一时间,江湖中人谈得最多就是笑天钺。有人说笑天钺是个虬须大汉,凶悍无比;有的说是长得如同文弱秀士的翩翩公子;有的说是一个老者,要不然哪会有那种出神入化的武功?甚至有人干脆说笑天钺是个女的,美丽异常且精通易容之术。
争来争去,反正有一点是公认的,那就是这笑天钺武功高深莫测,而且他(她)用的兵器的的确确是在江湖人眼中消失已久的奇门兵器——天钺。所展示的武功也是当年一代怪人哭神农的天钺神功。
有个饭店的老板格外精明,推出一个名叫“笑天钺”的菜,据说生意好得一塌糊涂……
古错很高兴,这正是他所要的效果,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天钺已重现江湖,而且和当年的天钺一样是除邪扶正的天钺,他要让一绝二圣二君子坐立不安。听着酒店里的人在议论着笑天钺,他觉得很有趣。
店里人太多了,所以走路都不方便,店里的小二左躲右闪地端来一大碗鱼汤,鱼汤热气腾腾,似乎在暗示着它的美味,古错不由啧啧有声地咂咂嘴,他真的有点饿了,这些日子东奔西走,已是好些时间没有踏踏实实地吃上一餐正儿八经的饭了。
汤放在桌上,香气四溢,古错紧紧手脸,正要开始吃这餐美味,忽然发现汤里有一只小虫子,心想:“看这店挺干净的样子,怎么汤里竟有虫子?也罢,当日在洞中,连那无盐无油的无目鱼不也吃吗?”如此一想,便用筷子将那蚊子挟了出来扔在地上,一低头,竟又落进一只虫子,古错心中无名之火顿起,抬头看看,没有什么飞舞的虫子,再看四周,似乎每个人都在埋头吃饭,心中之火也不好发,好半天才压下火来。再一低头,又是一只蜘蛛落入碗中,古错把筷子一拍在桌上,大叫一声:“小二!”
那小二正给另一位客人上菜,古错一喊,他竟吓得手中之碗“咣当”一声摔在地上,菜汤溅得一地。古错忽然发现店的角落里有一个白衣少年,正是上次替他在灵霞峰的店中付钱的那位少年,在朝他暗使眼色,不由心中一动,改口道:“结账,我肚子忽然奇痛。”那小二闻言,惟惟诺诺地走过来收拾碗筷,头上却满是冷汗。
出了店门,古错就往东走,他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跟着,也不以为意,因为他猜到一定是那白衣少年。走了一程,他回过头来,一看,果然如此,古错一笑道:“我那碗中的虫子可是你的杰作?”那白衣少年也笑了,道:“不错,我如此做是因为我发觉有人在你的汤里下了毒!”
“你是怎么猜出的?”
“这不是猜,而是推理。因为我发现那店小二的指甲太长。酒店伙计的指甲决不应该有这么长,一方面伙计得做各种杂事,指甲留不长;另一方面客人谁也不愿意看有哪个伙计用长着长长的有油污指甲的手给他上菜。而且,我还观察到那伙计给你端汤时,拇指指甲已浸入汤中,他却过 好一会儿才抽出来,那毒就在那指甲中。”
古错不由暗暗佩服,道:“你怎么如此细心?我可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若非你相助,恐怕我现在不是站着,而是躺着了。”
那少年道:“因为我的名字就叫珑珑。”
古错暗暗好笑,心想这算什么理由,他接着问道:“那你为何数次帮我?你我本是陌路之人,你又怎知我是好是坏?”
那少年道:“我帮你,是因为你很像一个人,至于第二个问题嘛,我说出来,你别吓着。我不但知道你是好人坏人,而且还知道你是谁?”说到这儿,他狡黠一笑道:“你就是笑天钺!”
古错大惊,愣愣地看着那白衣少年。那少年见他模样,不由笑弯了腰,半天才直起身来,道:“看把你吓成这样,当时在店里每个人都在议论笑天钺时,惟独你没去议论,独自一人坐着,我又看到你背的背囊似乎很沉事,而钺本就是粗犷之兵器,自然应是沉重的,我本也只有八分把握,现在一问你,你就愣住,我便可以肯定了。至于如何知道你的好坏,那就更简单了,你是笑天钺,武功自是极高,但那天在店中因无钱付帐受那店伙二人的辱骂,而却没有出手伤人,又岂会是坏人?”
古错不由大为惭愧,看着那少年与自己年纪相差无几,江湖阅历却比自己丰富得多了。他又想起一个疑问:“你说我像一个人,那人又是谁?”
那白衣少年叹了一口气道:“那人本是个……本是个残疾之人,后来不慎失足落入水中,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那人坠入潭中,我一定会以为你就是他的。真的太像了,不过,你比他更……更英俊点。”说罢,俊脸竟飞红如霞。
古错心中猜测这少年所言之残疾人一定是自己了,只是他不忍心说我是疯子便说成残疾而已,不由心中对这少年大有好感,只是有点奇怪这少年怎么这么害羞,自己落潭时他又怎会亲眼所见?但这些话,却是不能再问他了。
那珑珑又道:“刚才你突然离店而走,那店小二定知自己形迹败露,我看他刚才吓得大汗淋漓的样子,就知他一定不是什么大角色,一定会去找他的主子,但现在正是饭店生意最忙的时候,而他也想不到你这么快就走,他一时无法脱身,我们不妨回到店边的树林里藏好,待他出去,我们再跟踪前往,定可顺藤摸瓜,一揪一大片,你看如何?”
古错现在对他的心计是极为佩服了,但仍有疑虑,他奇道:“为什么是‘我们’?这事本与你无关,况且这刀光剑影之事,也是危险得很的。”
那珑珑道:“我偏要去,这个法子本是我想出来的,若只让你去,岂不白白让你抢了头功?”
古错心知他乃戏言,也笑道:“你怎知是去立功?而非作孽?说不定日后真有人会称我们什么双邪双魔的。”
珑珑大笑道:“那岂不……岂不有趣得很?”
于是二人绕个大圈,悄悄回到小店西侧,见里面客人甚众,便欲觅一隐身之处,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只有一座废弃的马厩,里边没了马,但放置马料的马槽却有一个在,地上散着一些干草。古错大喜,直奔马槽,便收拾起里边的废草乱石,珑珑在边上目瞪口呆,惊道:“莫非……莫非你竟要躺在这马槽之中?”
古错道:“不是我,而是我们。”珑珑欲言又止,只是不安地望着酒店门口,神色甚是焦急。
古错轻轻一跃,人便横卧于马槽中,脸恰好可以侧望小店门口,他回头招呼道:“龙兄弟,你便卧在我身后吧,要侧着身,这槽有点小了。”他还以为珑珑所言之“珑”为龙凤之“龙”呢。
那珑珑竟满脸通红,迟迟不表动作,古错以为他嫌石槽太脏,又伸手抓些干草铺在槽底,口中催道:“龙兄弟还是将就着点吧,如果这时店小二出来,岂不生疑?”珑珑这才悉悉索索地侧身躺下,古错一回头,只看见一个后背,原来珑珑竟是背朝他了。古错暗暗发笑,想道:“就这样也能看清那店中动静?”又在地上抓些干草盖在身上,远远望来,是看不出什么了。
好半天,那店中才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日头很毒,照得古错在里边又闷又热,不一会儿全身湿透,古错不由暗暗咒骂这鬼天气,骂完了又骂那店中的食客。这么半晌,却未听见那珑珑说一句话,古错轻轻地问道:“龙兄弟,龙兄弟,莫非你睡着了。”那边传来细如蚊声的一声:“唔”,伴随着一阵轻微而急促的喘息声。
古错心道:“这龙兄弟大概是太紧张了。”
客人渐渐散尽,那小二出来了,古错心中一喜,小二在门口找了一根木头,又抱着进了店门,古错有点疑是否是估计错了,一根草茎不知不觉扎进他的鼻中,他鼻子一阵发痒,终于忍不住了,响响地打了一个喷嚏,古错大惊,看看那小店,却无动静,才放下心来。
这么个喷嚏,古错顿觉热意退去不少,呼吸也清爽多了。突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进鼻中,说不出的好闻,幽幽淡淡,如兰似麝,古错先是以为是什么草茎的味道,后来才知竟是身后的珑珑身上散发的香味,不由叹道:“龙兄弟的身子竟这么好闻,我却是一身臭汗。”珑珑在身后竟轻轻颤了一下,呼吸喘息之声更为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