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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魔心结界

不到片刻工夫,兄弟俩已经遍体鳞伤,或许因为怪鱼本体蕴含某种冰寒之气的缘故,耀阳与倚弦被百千条怪鱼口中那股奇寒熏凝成冰人一般,不但丝毫感觉不到群鱼抢食自身的痛苦,同时也因窒息过久,神志迷钝陷入一片昏沉当中。

一群怪鱼发疯一般狂啃二人一顿,似乎只是为了泄愤,也不继续吞食二人灵体,便纷纷有秩序地四下游散,如同凯旋一般浩浩荡荡地离去。

空留下两具冰凉僵硬的灵体缓缓沉入湖底的茵茵水草之中。

耀阳与倚弦的灵台神志模糊一片,业已陷入混沌不明的状态,极其类似于道宗所指“灵元俱灭”之险——寻常修道子弟唯有置身天劫方能遇到的险厄,若非明师在旁指点扶助,稍有不慎便会沉沦于万劫不复之境。

此时的兄弟俩哪里知道自身所处是何险境,受怪鱼奇寒蕴凝成冰的灵体,加上窒息昏迷的神志,只能令他们永生永世都沉寂于奇湖水底。

就在这生灭存亡相差一线之际,或许因为他们的生机即将泯灭,息息相关的关键时刻,二人体内那股超卓的元能力量骤然萌动。

一阴一阳的元能力量缓缓涌动,不知不觉地充斥于二人灵体内,穿梭在他们各自本体最强的魂魄间隙之间。“归元璧”所藏元能的魔极力量之强,曾几度令神玄二大法宗无计可施,由此可见,两股元能的真正实力远非常理可以推断。

三魂七魄之间的元能异动果然激起兄弟俩灵台神志的回应,灵光般乍闪即逝的神思令二人的心神恢复一线清明。恍恍惚惚中,兄弟俩所有的灵识只能忆起印象最为深刻的事物。

而此刻出现在耀阳与倚弦灵识之中的赫然便是九幅“轩辕图录”。

映射在二人灵识中的首先是一片混沌之象,然后缥缈虚无的至深处豁然从中裂开,一道光亮照虚无化有形,再接下来便是清浊二分,摧化三元生成四仪四象,中统五气六合之道,映天地七星之兆,而成八法九宫之形,最后万象归一,重灭虚无。

随着他们灵识中的图录一一演变衍化,灵体元能似乎也顺应这种变化开始循行周身,在经过几个大周天循行圆满之后,元能流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且每每循行一圈,元能便自行积聚三分,久而久之,充沛的元能力量将二人灵体堵得涨满难舒,无处宣泄。

当整整九九八十一个周天循行完毕,饱满的元能因为没有气息调度转化,致使无法疏通为本体所用,就像一个封闭的囊球还在不断充气一般,终于撑不住,只听“砰”的两声闷响,激起湖底一股潜流翻涌,波及数里范围之内。

耀阳与倚弦身上那层奇寒凝冰应声而解,禀性超卓的一阴一阳两股真能甫一触及对方,便自动相互交织在一起,幻化成一个恰到好处的光影结界,将二人包裹其中,浮浮沉沉地随着水流漂游在湖水之中。

过不了多少时候,兄弟俩终于悠悠醒来。

他们浑然不知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意外地发现一个巨大的光影水泡将他们包裹其中,水泡外是幽蓝深邃的湖水,内里却是一块自由的小空间,尤其奇异的是此时灵体如同被改造过一般,竟能自主交换气息,丝毫不需要鼻息也能呼吸自如。

“这是怎么回事?”倚弦苦思不明其中道理。

耀阳想到昏迷前的怪鱼群,不由突发奇想道:“难道被那些怪鱼咬过的都会享有这种特别优待?”

“看看吧!”倚弦指了指水泡外的湖底,笑道,“那才是你所说的特别优待!”

借着水泡散发出的紫青光影,耀阳顺着倚弦所指的地方望去,方圆数十尺的湖底范围内,零零散散到处都是奇寒凝冰的魂灵躯体,不由咋舌道:“刚才我以为会被那群怪鱼吃掉,想不到它们竟还有喜欢收藏的癖好!”

两人心知肚明方才的异变应该是自身归元异能在作祟,虽说不是很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既然能再次逃过一劫,心中都禁不住暗自庆幸不已。

随着水流的助力,兄弟俩身不由己地在水底漂荡,过了良久才发现,四面水域逐渐显得广阔无边,幽邃的湖底深不可测,原来他们已经漂出最初的庄园小湖,估计应该飘至奇湖水域之中。

不知是否因为他们所处结界幻出紫青光影的缘故,吸引了大批怪鱼从他们身旁穿梭往来,甚至张开血盆大口尾随他们身后,看得两人头皮发炸,恨不得立时上岸逃之夭夭才好。

怪鱼似乎对他们周身那层结界颇为顾忌,只是在附近穿梭游离了片刻,见无机可乘,也便慢慢散去了。

望着那群怪鱼,倚弦也是心有余悸,赶忙打断耀阳的话,道:“呸,呸,真是乌鸦嘴!”口中说着话,心里直打鼓,不由感叹道,“如果这水泡能和船一样划动就好了!”

“是啊,我也这样想!”耀阳连连点头,指了指右前方,道,“那边漆黑一片,不但没有水流袭来的迹象,也不见有怪鱼浮游,我估计应该可以从那里上岸。”

倚弦沿耀阳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如同耀阳所说,心中顿时也有了迫切的上岸想法。就在两人几乎同时想着从那里上岸的时候,身周的水泡竟然蠢蠢浮动,缓缓朝着那个方向游离过去。

光影结界带动二人很快便接近目的地,只见那里礁石遍布,水势愈浅,前方果然是一处岸地,两人大喜过望,忍不住齐呼万岁,借着结界光影再看身旁虎视眈眈的怪鱼群以及迥异的水底世界,他们首次尝试着以一种欣赏的眼光观望身旁的一切。

转过几处礁石,远远可以见到几束光线从岸下的礁岩处投射出来,兄弟俩不明所以,不由齐齐怔了怔。

“莫非是什么宝贝?”耀阳脑中“灵光”一现,碰了碰倚弦的肩头。倚弦虽然不太相信宝物的说法,但受好奇心的驱使,也不约而同生出想去看看的念头。

想法一动,光影结界立时像忠实的奴仆一样,默然向光束来源处驶去。耀阳与倚弦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个水泡原来是受两人想法所左右的,尽管想不明白其中道理,但他们都感觉应该跟体内的元能有关。

距离越来越近,兄弟俩才发现那几束光线是从礁岩壁上投射而出。

光影结界缓缓在岩壁的光线处停了下来,原来透出光线的岩壁上被人凿开七处巴掌大小的圆形漏孔,恰好排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岩壁下是一个中空的偌大石室,室内壁墙对应漏孔的位置上,悬着七颗相同大小的夜明珠,光线正是由它们投射而出。七个漏孔处似乎布有一层结界,控制着湖水无法渗入石室之中。

耀阳与倚弦透过漏孔往里看去,石室里的一切都一目了然——

在壁墙七颗夜明珠的珠光辉映下,石室亮如白昼,天花顶壁及四面石壁皆镂空如网状,其中镶嵌无数颗细小珍珠,以北斗七星的夜明珠为中心,用金缕线相互串织成形状各异的板块,使人宛若置身于漫天星辰的包围之中。

除了五口黝黑箱子,室内再无任何其他物件。

其中一口黑箱业已被人打开,各式各样的珍宝、法器被翻腾得处处可见,旁边一名矮小猥亵的人正拼命往手中布袋里塞东西,贪婪的脸庞挤出得意非常的神色,还不时贼兮兮地偷笑片刻。

只看那老鼠般尖刻无良的表情,耀阳与倚弦已经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立时将其人拆骨分筋拿来喂狗,方能消了心头一股恶气。

不错,那人正是害得他们背负盗贼之名陷入重围,最后更差点永沉奇湖水底,相反自己却趁机混入阁楼重地窃取其中珍奇宝物的土行孙。

此时,只见土行孙骤然望向室门方向,神情一阵慌张,伸手胡乱在箱内抓摸了一把,往布袋中装了数件奇珍,然后不无留恋地环顾一眼四周其他的箱子,一个旋身竟自凭空消失不见,见好就收的模样着实让石室外的耀阳与倚弦感到诧异不已。

石室的铜门蓦地开了,奇湖小筑的筑首兀官脔虎步龙行地步入其间,冷眼扫视室内,袖袍随意一拂,便见身后的室门自行关闭。

兀官脔缓步行至北斗七星的壁墙前,略一思忖稍作犹豫,脚下不重不轻地踩踏了几下,这个举动看得兄弟俩一头雾水,再看兀官脔在不同的七星夜明珠上顺逆拧转数圈,整个石室岩壁应势微微一震。

兀官脔单掌平伸,掌心贴紧岩壁,缓缓运力向上托动,只见整面岩壁在他的提带下慢慢向上升起,兄弟俩哪曾想到这石室竟然暗藏机关,不由心生好奇,很想一睹其中究竟。

正当俩人目注岩壁缓缓升起时,却听到脚下的礁岩壁一阵松动,掉落的泥石溅起水流波动,他们凝神望去,只见松动的岩壁上蹦了一个大大的头颅出来,入眼可见的依然是那副鄙贱可憎的熟悉表情。

似乎受了某种逼迫,土行孙迫不及待将整个身子从礁岩中钻出来,当他一眼看见面前光影结界中的倚弦与耀阳后,先是一阵错愕,然后便经受不住湖底结界的禁制,当即不停挣扎起来,一双死鱼眼瞪得老大,可怜巴巴地望着兄弟俩,手舞足蹈不知在表达什么意思。

耀阳与倚弦看着土行孙此时憋成猪肝色的脸,才明白他是因为无法承受奇湖水底结界的箍制,想到俩人的光影结界中避难。俩人不由一阵大乐,这果然应了一句俗话——恶有恶报。

兄弟俩摆出一副睚眦必报的样子,不但袖手旁观视若未睹,而且还不停朝土行孙挤眉弄眼,可怜土行孙忍受不住来自湖水四周结界的异力挤压与无法呼吸的双重煎熬,只能不停向俩人拱手作揖,以期求得他们同情。

眼见土行孙挣扎得越来越痛苦,不由令他们想到方才自己所受的痛苦,二人虽然痛恨被人陷害,但毕竟本性纯善,最终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究竟怎样才能将他救入我们当中呢?”耀阳愣住了,担心地问道,“而且万一这个水泡经受不起三个人,失去保护的效力该怎么办?”

倚弦也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不由得有些犹豫。虽然他们有心想要救人,但却毫无把握,因为他们甚至搞不清楚自身是如何获救的。

土行孙还以为他们兄弟当真见死不救,偏头再一看到从远处迅速游近的怪鱼,顿时吓得面若死灰,他好歹在轮回集混过这么多年,怎会不知那些“冥冰寒蝉鱼”的厉害,眼中终于浮现出无比绝望的神色。

倚弦看得实在于心不忍,叹了一口气,尝试着向光影结界外伸出手去。

试想这结界原本是二人体内元能所化,又怎会轻易便失去护佑二人的功效呢。只见结界光影随着倚弦的手缓缓向外递升,始终护住倚弦的手不受湖水结界侵袭。

倚弦体会到光影结界的超卓,非常轻易就将土行孙拉入结界中,土行孙总算缓过一口气来,一手顺顺脖子,一手拍拍胸膛,大口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干笑道:“嘿……小弟和两位大哥可真是有缘,这不又见面了,本人实在感到非常荣幸……”

耀阳瞧着他这副鸟样,气便不打一处来,没等他说完,一个狠劲的爆栗立时敲在他的头上,喝道:“你奶奶的,要不是看现在的环境,老子非撕了你不可!”

倚弦不忍为难他,只是不解地问道:“你明明可以凭借土遁逃出密室,为何相反躲到死路上来呢?”

土行孙被敲得头板生痛难忍,无奈心中理亏,自是不敢多言,不过好在捡回一条小命,就算再多挨几下也是划算,当听到倚弦问话,他不由苦笑一声,答道:“你以为我不想吗?方才原本已经快逃出去了,谁知被兀官脔几脚‘三昧魔元劲’震得差些魂魄移位,不得已只能出来透口气……”

兄弟俩记起方才兀官脔开启密门前确实就地跺过几脚,起初还以为是某种暗号一类的,没想到竟然是施展什么“三昧魔元劲”来探查敌人,此时不由暗自惊服兀官脔百密不疏的手段。

耀阳仔细瞄了瞄土行孙,一副存心找茬的样子,扬扬手作势诈唬道:“刚才明明见你偷了满满一袋东西,这会儿都藏哪里去了?”

“哪还有时间管得了那些,全卡在岩壁里了!”土行孙怎会不知耀阳存心报复的意图,奈何现时寄人篱下,只能忍气吞声,无可奈何道:“你想出气就尽管打吧,不过最好小声点,如果惊动了里面的兀官脔,咱们可就有得受了?”

耀阳与倚弦这才想起石室中的兀官脔,出于想一探密室玄机的好奇,哪里还有闲工夫去管他土行孙,齐齐透过岩壁漏孔往里望去。

七星夜明珠所在的岩壁早已升起,悬在壁顶之上,兀官脔负手立于密室一侧,轻蔑的目光盯视密室一个角落。耀阳与倚弦、土行孙三人顺着兀官脔的目光望去,不由同时心神大震。

原来在他们目光所及之处,竟还有一个与兀官脔一模一样的人物被大字形地钉在岩壁上,同样是五彩斑斓的面具和玄服黑衫,只是手脚处被四颗奇形法钉紧紧锢死在岩壁角落,法钉隐隐透出森森魔芒,相互交织成一个四角结界,煞是惊人。

三人对望一眼,均可看出各自心中的惊惧与疑惑。

土行孙死死盯住那四颗奇形法钉,双眼中射出难以置信的目光,惊道:“魔门十大秘宝法器之一的‘奇绝四煞钉’!”

耀阳与倚弦一愣,齐声问道:“什么‘奇绝四煞钉’?”

土行孙打个哈哈,不以为然地说道:“没什么,只是传说中的一样法器而已,据说专门用来锁制一些法道级数上乘的高手,我也只是听说但并没有见过!”

就在三人惊疑不定的时候,更让他们震惊的事情随之发生了——

只见负手而立的兀官脔缓缓掀去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的面目,斜长的脸上稀眉小眼,加上几撮山羊胡须,赫然便是从前蚩伯的下属,被称之为护法长老的申公豹。

耀阳与倚弦面面相觑,哪里想得到在这里竟然可以遇到宿仇冤家,心中又气又恨,无奈对方的法道能耐高过二人太多,找他寻仇实不亚于以卵击石。

土行孙哪里晓得他们之间的宿怨,只是觉得看不过瘾,忍不住道:“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在说什么?”说着将耳朵附在岩壁上,作凝神倾听状。

耀阳与倚弦此时也正有欲知详情之意,立时学着土行孙的模样,将耳朵贴在岩壁上专心凝听起来。

土行孙见二人依样画葫芦,反倒抬起头不再装模作样去听,忍不住“扑嗤”一声,抿嘴暗笑两个傻小子,这岩壁少说有数尺厚度,再加上其中有结界护持,即便法道修为达至一定级数的高手,怕也无能为力。

然而,当耀阳与倚弦将耳朵贴近岩壁,柔和的光影结界也随之紧紧贴护其上,久违的心跳感觉油然而生,二人明确感应到结界渐渐与整块礁岩融为一体,乃至与整个石室互联互通,哪怕任何一点细微的震动都将引发他们本体元能的互动共振,随着元能异感的延伸,石室内的对话清晰无误地一一传来。

脚步声响起,申公豹似乎踱至兀官脔身前,道:“兀官兄,还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是在魔域的‘冰火轮回狱’,算起来也有好几百年的交情,小弟实在不忍就这样弃你而去,只要你肯答应从此臣服于我,以‘魔灵噬心本命咒’发誓效忠我的话,我自会放过你,你依然做你的‘奇湖小筑’主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今日之事!否则,就算我不动手,你也熬不过‘奇绝四煞钉’七个时辰的噬蚀封印,最终灵元俱灭、烟消云散!”

另一个嘶厉的嗓音响起,言语中咬牙切齿,满腔愤恨道:“申公豹,你我本属玄门弟子,背负师门重任卧底魔门,最后因身份暴露同时被囚‘冰火轮回狱’,结下百年交情,枉我以为你是何等忠义之人,所以顾念旧情邀你入住奇湖,想不到竟遭你无耻暗算……”

“呸!”申公豹啐了一口,打断兀官脔的说话,道,“忠义?你兀官脔难道就是忠义之人吗?亏你还敢说自己曾是玄门弟子,当年还不是跟我一样,为了炼狱重生拜服于奇湖主人门下,这难道便是你口中所说的忠义么?”

兀官脔冷哼连连,道:“虽说玄宗最终遗弃像我们这些受困魔域的弟子,但我投身独立于三界四宗之外的‘奇湖’门下,总也好过你重投魔门,与神玄二宗、乃至天下众生为敌!”

申公豹显然有些老羞成怒,道:“废话少说,我只问你,到底肯不肯听命于我?”

兀官脔忽然大笑出声,恨恨道:“只怪我有眼无珠,错信奸人才致使今日引狼入室之祸,如今要杀要剐随便你!你只要记住,奇湖的主人是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申公豹一时气极,道:“好硬的骨头,也不知奇湖之主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竟变得如此忠心耿耿!”

然后只听一声声惨痛的号叫传来,可见申公豹已然对兀官脔下手,耀阳与倚弦实在不忍再听下去,抬起身子无可奈何地叹气摇头,他们身旁的土行孙看得纳闷,问道:“你们听到什么了?”

兄弟俩不答话,土行孙抑止不住好奇,再次贴身岩壁听了半晌,依然毫无所获,不由有些泄气道:“原来你们两人合伙来玩我!”

语罢,土行孙实在熬不住心里的好奇,俯首往漏孔处看去,只见密室中的申公豹双掌罩定兀官脔,源源不断地催发魔能销蚀对方的躯身,只看兀官脔不停地摇头扭身,便可知其中痛苦无法形容。

土行孙看得心惊肉跳,同时被申公豹的凶残所震,生怕被其人看破行踪,于是不敢再看,缩头怯生生地问道:“我们赶紧走吧,万一被那个假兀官脔看到,一定会杀了我们来灭口!”

耀阳明知他说得对,但就是看他不顺眼,不怀好意地瞥了土行孙一眼,语带讽刺道:“你要走就快点走,省得我们看了烦心,就算死也死得安心!”

土行孙哪敢顶嘴,嘟哝了一两句,便不再说话。

倚弦辨了辨方向,道:“刚才我们走反了,现在只要以这处的礁岩为标志,向相反方向继续前进的话,一定可以上到对岸!”

“对!”耀阳点点头,但旋即又皱眉问道,“只是……怎样才能让这个水泡往相反的方向前进呢?”

兄弟俩已经知道灵身周围这层光影结界可以通过他们的想法来移动,于是逐一记忆方才遇到的某些契机,陷入沉思当中。

土行孙自从见他们顺利逃出奇湖阁楼结界,然后还用超强的光影结界救了自己一命,在心中早已不敢小窥他们,而且想到两人有可能大有来头,他即便上了岸,也不敢再有所放肆。

当下,土行孙客客气气地说道:“两位大哥以德报怨救我一命,小弟真是不知该如何感激你们!还记得最初见到两位大哥,你们说是有什么事情想吩咐小弟帮忙的,反正现在有时间,就请两位大哥吩咐吧,小弟一定竭尽所能相助!”

土行孙的态度让兄弟俩着实吃了一惊,齐齐愣了愣。

倚弦很快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神秘老者给他的方形饰物,道:“一位老前辈托我们找一个姓有炎氏的前辈,这是信物!”

“有炎氏?”土行孙八字眉微皱,眼光紧盯住倚弦手中那块方形饰物,道,“从来没听说有这样一个姓,不过我可以帮你们尽量去找找看!这块信物能给我看看吗?”

倚弦若有所失地与耀阳对视苦笑,点头将信物递给土行孙,道:“那也只好这样了,你尽量帮我们找找看吧!”

土行孙接过那块信物,对着树影中透过来的碎月光芒,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再递回倚弦,非常诚恳地说道:“两位大哥放心,我回去就帮你们查查看,一有消息我便通知你们,小弟这就去了!”

耀阳忙问道:“万一联系不上,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你呢?”

土行孙大头一甩,自信满满道:“只要你们在轮回集一日,我土行孙就绝对不会跟丢人!”语毕,土行孙一个旋身掠起,翻出一阵尘土,身影顿失。

倚弦收好信物,回首远望奇湖中心小岛,方才凶险的一幕幕仿佛仍在眼前,再想到寻找有炎氏的机会可能无望,不由叹了一口气,问耀阳道:“小阳,你说我们会找到那位姓有炎氏的前辈吗?”

耀阳眼中虽然也现出失望的神色,但仍然不气馁地说道:“我们的运道现在一片大好,所以我相信一定没问题的!”

“依我看,恐怕不见得吧!”一阵清脆如银铃般的格格娇笑声骤然响起,伴着柔媚的话语传入兄弟俩耳中,犹如一阵柔和的清风拂面而过,让人感觉全身酥麻舒泰,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受用。

衣褛破空之声随风骤起。

耀阳与倚弦回首望去,禁不住都看呆了。

只见缕缕月光映照下,那天仙般从天而降的女子一头乌黑长发曲卷如瀑般披下,一身紫衫裙上覆了一件鹅黄色的披风,银绫彩带随身飘逸飞扬,臂环轻碰丁当作响,秀美绝伦的俏脸上,一对美眸闪烁着野性绽放的魔芒,那种娇柔皎艳与大胆含蓄,不由令人神魂皆醉,无不为之倾倒。

正是魔门防风氏“风月双娇”之一的风魔女——婥婥。

在奇湖小筑中因惧怕杨戬看破身份,他们兄弟一味躲缩在人群中,所以不曾看到婥婥的绝色美貌。耀阳此时得以近距离地审视她,顿觉头晕脑涨,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倚弦也被她的绝世容貌所震撼,目瞪口呆了好半响,才慢慢缓过神来,依稀听声音记得面前女子的身份,赶忙靠近耀阳狠命掐了他一把,尴尬地笑道:“想不到婥婥姑娘也来了。”

倚弦一边说话,一边四处张望,他记得很清楚,最初是杨戬陪同婥婥一道去的奇湖小筑。如果杨戬此时尾随而至,认出他们兄弟,后果便不堪设想。再则不明白婥婥忽然出现的意图,他心里始终有些忐忑不安。

婥婥一脸亲善的微笑,一双美眸紧紧盯着倚弦,眼中异芒流转,深情款款地浅然一笑,问道:“你还认识我么?”

倚弦被她灼热的目光再次锁定,如同方才在席间一样,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欢悦、悲伤、酸楚、兴奋相互交融的莫名感觉,仿佛心怦然悸动又夹杂着生痛难忍的复杂情绪,让他神思翩然浮想连连,但又茫然无措不知该从何开始。

耀阳见倚弦与婥婥两人四目相对,竟如同一对痴男怨女般两两相望,根本不像是初次见面的样子,仿佛两人相识已有好多好多年似的,相互之间似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意味。一时间,耀阳有种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迷茫。

婥婥见倚弦一脸茫然,俏颜仰天悲凄一笑,踉跄着退后几步,满蕴神情的美眸一片朦胧,道:“我不怪你,要怪便怪这天地无情,让你我累世重逢,偏又形同陌路……”言语间,晶莹的泪珠悄然滴落。

顿时间,眼前这一幕黛雨梨花、娇艳欲滴的绝美情景,直看得耀阳与倚弦心神俱醉、魂为之销,再次呆立当场,连大气也喘不出一口来,虽然恨不得立时上前替她抹去泪痕,安抚她悲伤的心绪,但惧于她的身份与地位,谁都只是想象一下而已。

婥婥好半晌才缓过神来,轻抬玉手抹去俏脸上的泪花,见到二人傻呆呆的模样,禁不住“扑嗤”一笑,道:“婥婥一时失态,让你们见笑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让兄弟俩看得更加痴醉,齐声道:“不敢,不敢!”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就让一切再从头开始吧!”婥婥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倚弦身上,道:“我叫婥婥,你呢?”

倚弦哪里想到会有这种艳福临门,一头雾水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不过脑子还算清醒,毕竟对方始终是魔门中人,他想到申公豹可能已经将他们出卖,连忙抢在耀阳之前应道:“我……叫小易。”说着指了指耀阳,道,“他是我兄弟,叫小阳!”

耀阳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对着婥婥又是点头又是哈腰,道:“小阳见过婥婥姐!”

耀阳套近乎的殷勤样子惹得婥婥又是一阵娇笑,道:“看你们小小年纪便能来到轮回集,理应是四宗门人吧!”

耀阳忙不迭地接口道:“婥婥姐误会了,我们兄弟无宗无派,来轮回集纯属机缘巧合,办点私事就走!”随即又满脸涎笑道,“只是事情暂时不太顺利罢了!”

倚弦始终不敢正视婥婥投向他的热情目光,自小到大他还从未被一名女子如此注视过,尤其是婥婥方才那番表白的语言,想来心中便有如鹿撞,但碍于对方魔门名姝的身份,也不敢过多追问,再说只看奇湖筵席中杨戬、淳于琰以及刑天放的殷勤样子,便知他们都是此女的倾慕者,其中任何一个他都招惹不起,何况他们兄弟现在还是妖魔二道的垂涎对象,稍有不慎便有万劫不复之灾。

婥婥轻咦了一声,问道:“方才我听你们说,好像是在找一位姓有炎氏的人?”

兄弟俩虽然明知婥婥方才肯定在旁偷听,但听她此时问起来,仍是感觉愣了愣。好在耀阳很快反应过来,应声反问道:“难道婥婥姐认识此人?”

婥婥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有些奇怪而已!”

“奇怪?”倚弦一怔,道:“难道世上没有姓有炎氏的人么?”

“那倒不是!”婥婥饶有兴致地看着倚弦每一个表情变化,解释道,“有炎氏乃是上古名门望族之一,千数年前更出现了一位无上智者,因品尝百草医治百病,著书《圣元本草经》流传后世,而被诸部氏族尊称为‘圣皇神农’,后来只因牵连到本族利益,不得不率众抗击轩辕黄帝的玄门大军,出于姓氏的关系,后来又被人们称之为‘炎帝’,可惜最后被我宗九离门族‘魔神蚩尤’所吞并,整个有炎氏部族从此销声匿迹,其后人更不复再现!”

耀阳与倚弦尚属首次听到关于上古神魔宗道的秘闻,禁不住兴趣大生,但是当他们听到有炎氏已经沉寂上千年之后,心中顿时生出无可奈何的失望。

耀阳不死心地继续问道:“婥婥姐难道也不清楚有炎氏的下落吗?”倚弦也不由得将所有希望放在这一问上,目光不自觉望向相隔仅几步距离的婥婥。

婥婥状似挑逗地与倚弦目光相对,朱唇轻启道:“虽然我在魔门多少有些薄面,但有炎氏怎么说曾经也是三界赫赫威名的门族,他们如果刻意隐藏自身的踪迹,再加上有势力强劲的门族做后盾,相信没人可以寻到他们,何况此事上下已间隔达千年,更是无从查证!”

婥婥心疼地看着倚弦黯然的神情,不由柳眉轻蹙,欲言又止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应不应该告诉你们?”

耀阳苦笑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不能说的!”

婥婥见倚弦也是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抿嘴轻笑道:“其实有炎氏的后人肯定有,只是找起来比较麻烦而已,但是如果你们用来取信于人的信物不见了,恐怕就算遇到想见的人也是白搭!”

倚弦闻言一惊,探手往怀里一摸,哪里还有什么信物,只余下一把土渣,立时被气得够呛,恍然明白过来道:“难怪那个家伙急着要走,原来是因为做贼心虚!”

耀阳恨得直跺脚,骂道:“枉我们好心将他从奇湖中救起,没想到最后还要遭他暗算,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就算找遍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倚弦无奈地叹气道:“可惜我们不知道那个家伙的落脚地方,就算知道也捉不住他,他的土遁术实在比较厉害!”

婥婥展颜一笑,撒娇地向倚弦征询道:“不如让婥婥来帮你们,好不好?”

“什么?”兄弟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闻名三界四宗的风魔女竟然会主动提出帮忙的请求,他们一时间不由都愣住了。

倚弦支吾了半天,脑中思绪快如轮转,最后不解风情地讷讷道:“婥婥姑娘,我们素昧平生,实在不好意思接受你的恩惠,所以……就不劳烦你了!”

婥婥脸色微微一变,委屈的神色显而易见,试想她身为魔宗防风氏“风月双娇”之一,绝美的容貌与莫测的修为令她成为众多四宗弟子追逐的对象,所以平素那种呼风唤雨、受人娇宠惯了的性子,如何受得了这种委屈。

耀阳一见形势不对,忙上前打个圆场道:“小倚……小易不是这个意思,他的意思是说婥婥姐风华绝代、地位尊崇,我们如果平白无故接受你的恩惠,实在不知应该如何报答才好,所以只能婉拒你的好意,还望婥婥姐千万不要见怪!”

倚弦刚刚话一出口,原本便有些后悔太过莽撞,担心因此得罪这位魔女。只听耀阳适时的一番话说得进退得体,很是感激地看了自家兄弟一眼,但再回头见婥婥面部阴晴不定的表情,心中不由直打鼓。

婥婥正是想看倚弦难堪的样子,故作冷漠地闷哼一声道:“我纵横三界六道这么多年,有求于我之人多不胜数,本小姐都从未正眼瞧过他们。今日不过因为……你颇似我从前一位朋友……”言语间目光深情凝望倚弦,眼圈微红道,“所以略觉投缘,想帮帮你们而已!”

倚弦立时想到若非得到她的提醒,自己连信物丢失都不知道,而他竟然仍在怀疑对方的意图,此时再看婥婥一脸的委屈,心中顿觉愧疚,喃喃道:“方才是我说错话,惹婥婥……姐生气,是我不对,还请你多加原谅!”

婥婥见倚弦半晌才跟耀阳一样叫了句“婥婥姐”出来,欢喜地绽放出娇媚至极的笑脸,正准备说话之际,一阵急促的钟声远远从奇湖方向传来,足足有一十八响之多,令她不由吃了一惊,忖道:“为什么奇湖小筑忽然敲起十八响紧急召唤钟,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婥婥思忖片刻,对二人道:“我想,你肯定是不愿我插手你们之间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就送你们两样秘器吧!”

语罢,婥婥朱唇微语轻吐,玉手轻摇翩翩,点点魔芒划出流光异彩,一只展翅飞舞如拇指大小的怪虫凭空现形,月光辉映下,一颗大头上三只怪眼格外引人注目。然后她又从怀中拿出一样五寸长短的金刚杵,递给倚弦道:“这只三眼蜂可以带你们找到你们想找的人,而这根金刚杵只要入地三尺,便可封印方圆十丈的土地,专破土遁鼠辈之类。你附耳过来,我教你详细用法!”

倚弦一听大喜,也顾不得许多,几步行至婥婥身边接过法器。看得一旁的耀阳大生羡慕之心,暗自嗟叹自身福薄。

倚弦甫一近到婥婥身旁,一缕淡淡的幽香立时袭入鼻际,再一近看这位魔门名姝的绝艳面容,倚弦顿觉头晕目眩,心跳加速,差些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哪还记得起靠近婥婥的目的是什么。

婥婥知他法道修为太嫩,根本无法抵御自身“魔心结界”的邪力,看他满眼痴迷的模样,婥婥会心一笑,也不过分为难他,于是收敛起结界的威力,附身贴到倚弦耳边,将驾御两样秘器的真言法咒一一授予他。

倚弦但闻耳边吐气如兰,兼之软玉温香近在咫尺,即便没有“魔心结界”之威,怦然乱撞的心神也无法镇定下来,勉力才记住寥寥数字的法咒真言,只听耳边的婥婥温言又道:“记住了么?”

倚弦慌忙答道:“记住……了!”

“冤家!”婥婥碎语绵绵,檀口微抿,竟在倚弦耳边轻咬一口,然后舞动身际银绫,腾身飞掠而去,瞬时踪迹顿失,只听到虚空娇媚轻笑之声久久徘徊不去。

倚弦全身有如电触,麻酥异感令他心神颤动,呆呆怔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都走了,我们还是快点去把玉佩找回来吧!”耀阳见倚弦仍在发呆,不由得一拍他的肩膀道。

倚弦自消魂中回过神来,想到那只三眼蜂,点头道:“我来试试吧”!

说完神色肃穆再次念动法咒,指向方才土行孙遁去时带起的一小堆尘土,三眼蜂应势飞至尘土上盘旋几圈,发出嗡嗡一阵闷响,径直向怪木林的西南方向缓缓飞去。

兄弟俩心中同时一喜,知道三眼蜂已经确定了土行孙的位置,忙随后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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