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却只听那凄绝的明珺惨笑一声,有些讽刺的问道:“步谷主,难道…你真的敢放她走?”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顾眉妩想知道,却不敢问。
比起真相,她现在更需要的,是他。
步竹欢听了明珺的问话,缓缓的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他挥出折扇,朝半死不活的霖济发了死招!
几乎是下意识的,明珺用身子罩住霖济,拿命护他。
那扇子却并未伤人,而是铛的一声,击中她面前的地面,又弹了回来。
明珺抬起头,不解的看着他:“步谷主这是什么意思?”
步竹欢似笑非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不是只有你才能为心爱之人…舍出命去。”
顾眉妩听得更加糊涂。
照步竹欢这么说,若是他将自己放走,就得…舍出命去?
她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忍下不问了。
做不到别的,她至少得做到…不相问。
步竹欢的脸色恢复了一些,也知道这里不好久留,于是破天荒发起慈悲,对明珺说:“若想要命,带上他,跟我们走。”
明珺一愣,似乎没想到自己还有活路,一时间没有动作。
霖济却吐出一口血唾沫:“谁要你假好心!我身为正派高徒,怎能…”
步竹欢掏了掏耳朵:“不来算了,当我没说…小东西,我们走吧。”
顾眉妩却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他越是不齿,我偏要让他入我这歪门邪道。”
她冷眼睨着明珺:“小师姐,你可别学得像他似的,那么不开窍,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不都是人嘛…有命活,才是真的。”
明珺不在乎自己的命,却在乎霖济的,她执起他的手好言劝道:“霖济,我还有好多话想同你说…我不是怕死,可我想死个明白。”
霖济望着她的眼又爱又恨,沉痛的说:“明珺,我不知是谁要你编出这样的瞎话来诋毁师父和画锦师姐,可是朝夕相处,你最应该了解画锦师姐的为人。”
明珺苦笑一声,音调也高了起来:“霖济!你怎么还不明白!”
她喊完这一句久久无声,半晌才说:“正是因为朝夕相处,我才最知道画锦的荒唐丑事!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喜堂,哪有一丝是喜事的红?都是血!都是血!”
霖济不信,固执的问:“明珺,你究竟是受了谁的蛊惑?”
顾眉妩忍无可忍,步竹欢身上还有伤,她可没心思在这陪这对苦命鸳鸯瞎费工夫,她有些烦躁的横了横眼睛,咬着牙开了口:“霖济,受蛊惑的恐怕是你吧?”
霖济看向她,只见她表情玄妙,像极了自己之前对她挥剑时,她露出的那种不屑,却又魅惑的眼神。
只听她继续说道:“若焚村的事真是月慢谷所为,你的明珺现在还有命在这里抱着你哭?退一万步讲,就算她真的侥幸活了下来,为何不回去找你?找师父?瞧瞧她这一身夜行装扮,今日我若不用你演一出苦肉计,你猜,她会不会现身?”
她越往后说,霖济的表情就越痛苦,直到最后,认命的揪着自己蓬乱的头发,放声大喊。
顾眉妩让他喊得心烦,冷冷的说:“再不走,你就等着以身殉师门吧,看到时候,你的师父,你的画锦师姐,会不会对你手软。”
经过了一番折腾,霖济终于被明珺搀着,同他们回了月慢谷。
其实倒不是步竹欢一夕之间变了菩萨心肠,只是这个明珺似乎知道不少事,他自己动手去查,总要耗费些精力,若真能撬开明珺的嘴,他的小东西,也能免去许多危险。
他不怕明珺说谎,毕竟霖济还在他们手里。
霖济于明珺,就像顾眉妩于他,是一点都伤不得的。
今天他在盛怒之下,似乎又把那小东西给吓坏了,回来的一路上紧紧搂着他的胳膊不敢松手,两只眼睛红的像只小兔子,一遍又一遍的问他,是不是真的不生气了。
平白无故挨了个耳光,他怎么会不生气。
可是气她是真的,喜欢她,想宠着她,惯着她,更是真的。
她总说自己欺负她,可其实呢?谁欺负谁,恐怕还不一定呢。
步竹欢这种人,生性凉薄,拿不出什么人间大爱,一拿,就是掏心掏肺,认准了,要给她欺负一辈子。
他对她说,事不过三。
可或许,哪怕过百过千,他也会心甘情愿的受着,左脸右脸变着花样的,伸到她手边儿。
哪怕有朝一日,她真将利刃插在他心间,他都会笑着赴黄泉。
哪怕有朝一日,她真将符咒贴在他脑门,他都会心满意足的永堕轮回。
步竹欢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了上衣,拿出许多药罐纱棉,给自己包扎。
那伤口说深不深,说浅,却也不浅。
若是让这谷里的人知道他伤在了心脏上,人心惶惶都是小事,万一把舌根子嚼到他的小东西头上,就不好了。
他自己在这边琢磨了许多,忽听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顾眉妩吧嗒吧嗒走了进来。
步竹欢低着头笑,没去看她,只是说:“又不敲门?不怕我身上没穿衣服?”
顾眉妩也没说话,走到他身边,盯着他的伤口看。
“看哪儿呢?”步竹欢有些好笑的敲了敲她的脑门儿,“你可别把口水流在我身上。”
顾眉妩罕见的没还嘴,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纱布:“我帮你。”
“看还不够,还想动手摸?”步竹欢又笑,将那纱布交到她手里,“上回让你点个灯,都指使不动你,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他说的,是上次在夺宝大会上,他受了伤,半夜来她房里,让她帮着点灯上药。
顾眉妩看他屋里存着那么多瓶瓶罐罐,什么活血化瘀,接骨止血,跌打扭伤…再次感到了他桀骜背后,战战兢兢的痛。
她怕自己会再哭出来,于是顺着他的话换了话题:“上回你还说,是特意翻窗去给我盖被子,真是那么回事?”
“不是。”他目光灼灼,笑着凝视他,“其实那夜我趁你睡着,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