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眉妩脸上笑意更盛,停下动作,为的却不是沈南渡,而是跌跌撞撞闯进来的…
死去的明珺。
时空似乎静止,所有人都停在那里,只有明珺一袭夜行衣,跌跌撞撞的闯进来,跪倒在顾眉妩的脚下,抱着她的腿,哭诉道:“别杀他,你别杀他,他…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该死!”
“他不该死?”顾眉妩丢下手上的簪子,放肆讥笑,笑够了,反手冷冷的抽了明珺一个耳光,狠狠的逼问道,“难道当日的我…就该死?”
明珺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嘴角渗出了血,她想倒下,却被顾眉妩揪着领子拽了起来,拽到已经不人不鬼的霖济眼前,问道:“师兄,思念成疾,一朝得见,你要如何谢我?”
霖济似乎还没从眼前这状况中找回三魂六魄,瞪着眼睛哆哆嗦嗦的看着眼前的人:“明珺,你怎么…怎么还活着?”
明珺只哭不语。
顾眉妩轻笑一声,扬着下巴道:“说呀,师姐,你的情哥哥…在问你话呢。阔别这么久,他可是为了你…对我起了杀心呢。”
她凛了凛一双媚眼,音色却不复刚刚轻柔阴魅,而是冷绝强势:“说!看着你的师父,说!”
明珺哭得无声,只是摇着头,样子惨绝哀戚。
她抬起明珺梨花带泪的脸,讥讽道:“何必帮这些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做事呢,全是一群斯文败类,瞧瞧你这一身黑衣,不是跟我们月慢谷的人更像吗?”
步竹欢心中一动,她说的是…“我们”月慢谷。
而后顾眉妩又换了一张脸,冷哼一声,咬着牙磨出几个字:“步竹欢,给我杀了她的情哥哥。”
满座皆惊。
这世上从没有人敢如此命令步竹欢,可是她敢,不仅是她敢,步竹欢还真就听她的。
本以为,是她投靠了步竹欢,如今看来,或许是步竹欢赖上了她。
只见他懒懒的站起身来,走到霖济眼前,带着笑道:“这小东西让我宠坏了,她说想要你的命,我自然要给。”
“眉妩!”沈南渡怒喝一声,“师徒一场,你当真要在我的喜宴上开杀戒?”
“师徒一场又如何,你不是也想杀我吗?”顾眉妩不为所动,反问道,“当初我对你一颗真心,还不是被你…拿去喂了狗?”
乔画锦忍无可忍,抬起手,剑指顾眉妩:“你骂谁是狗?”
却听步竹欢懒懒的出声提醒道:“把你手上那块废铁放下。”
乔画锦不动。
一把折扇唰的飞了过来,一声脆响,那宝剑竟折了半截儿,掉在地上,步竹欢飞身接过扇子,抵在乔画锦的颈间。
与此同时,沈南渡的手掐上了顾眉妩的脖子。
顾眉妩轻笑一声:“师父,你果然还是会为她杀我,可惜,雄心够了,本事还差了些。”
众人都被面前的景象怵的说不出话来。
太诡异了,实在是太诡异了!
已经死去的明珺起死回生,一身夜行装扮哭倒在地。
灵犀弟子霖济,半死不活的吊在半空。
新娘乔画锦手持半截废剑,被人攥了命在手里。
妖女顾眉妩大闹喜宴,欲开杀戒,被昔日师父锁住咽喉。
再看这喜堂之中,碎瓷烂瓦,一片狼藉。
步竹欢眯着眼睛,阴阴的道了句:“放人。”
沈南渡并不示弱,沉声说:“你先放。”
“步竹欢,你不用怕,反正我被我师父掐着脖子,也不是头一回了…”顾眉妩那笑显得极其诡异,“你不是喜欢打赌吗?我们就来赌一赌,你们俩谁下手更快。”
步竹欢此时脸上全然没有一丝笑容,显然是已经怒了:“小东西,我不会用你去赌。”
“还真是一往情深啊…”乔画锦阴阳怪气的道了一句,“如今这里高手成群,你们还真以为,今天来了,还能有命活着出去?”
顾眉妩露出烦躁的表情,撇了撇嘴:“步竹欢,把她那张嘴给我撕了。”
沈南渡的手一紧,顾眉妩的脸当即发青。
他是真怕乔画锦受伤,开口威逼道:“步谷主,别轻举妄动。”
步竹欢握着扇子的手微微发抖,过了许久,终于妥协:“数到三,我们一起放人。”
众人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这杀人不眨眼,不择手段,不计后果的步竹欢,忽然就转了性,变得心慈手软起来?
看来,最终还是出现了这么一个人,拖了他的后腿。
步竹欢本就心烦,让底下这群废物一嘚吧,顿时只觉得一股邪火往上窜,他强压怒意,数道:“一。”
“二。”
“三。”
话音刚落,两人都松了手,可几乎同时,乔画锦手中那半截被削平的残剑就回身插在了步竹欢的心窝处。
步竹欢反应极快,将那剑在更深之前用手攥住,浓黑的眼中满满全是肃杀之意。
顾眉妩在这转瞬之前被吓得魂飞魄散,竟在短短一刻之间冒出了“他若死了,我不独活”的想法。
只见步竹欢手上滴着血,可他脸上那一丝笑,却比那血更加瘆人:“我眼里可不分什么男的女的,好的坏的,只分我想惯着的,和不想惯着的,小乔姑娘,你太放肆了。”
话音刚落,乔画锦如一片落叶般飞了出去,后背撞在桌子上,倒在了地上。
只听步竹欢轻蔑狂妄,恣意嘲弄:“就凭你,也想仗着几根媚骨,在我面前舞刀弄枪?”
众人听后更惊,听步竹欢的意思,乔画锦竟身怀媚骨?
步竹欢烦透了这种窃窃私语,皱了皱眉:“都滚,趁着明白赶紧滚。”
刚才那险些被顾眉妩断了命根的宾客又如水瓢一般浮了起来,或许是看步竹欢受了伤,想找回些面子。
他装模作样的斥道:“步竹欢,在座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岂容得你在这里指手画脚!”
“有头有脸?再不滚,我就拧了你的头,揭了你的脸。”他这话说的轻轻浅浅,却令人不寒而栗,“好言相劝告诉你,如今不是你充好汉的时候,留下来,于你们不会有一丝好处,于我不会有一丝坏处。”
谁要是想在今天捡个便宜,趁着他受伤了就妄图谋他的命,他绝对会先送那人过奈何桥,再将那人一脚踹下冥河,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况且,步竹欢的身手他们心中有数,而他身边那个不知来路的顾眉妩似乎也与他一样,是个嗜血的角色…
人人都想捡个为民除害的英雄美名,可却又都不想担这个风险。
不过一会儿,这偌大的喜宴中只剩下一对新人,明珺霖济,还有顾眉妩和步竹欢了。
这六人各怀心思,伤身的伤身,伤心的伤心。
这时,却只见那被步竹欢震到角落的乔画锦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中多了一片碎瓦,瞬间要割了顾眉妩的脖子。
顾眉妩满脑子都是步竹欢受了伤,没有防备,等她反应过来,那瓦片已近在眼前。
步竹欢有伤在身,也来不及。
却只见乔画锦忽然停下动作,昏了过去。
沈南渡伸手将她接入怀里,摆了摆手,颓然的说道:“眉妩,你们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