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盖着锦被,看不到底下的情况,可旁边扔着的那件黑袍,此时,已变成一块千疮百孔的碎布,那碎布的缺口是尖牙撕咬的痕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不可辨认。
顾眉妩伸手去拿那件衣服,刚碰到,那布料便丝丝缕缕支离破碎,她竟摸了一手的血。
这触目惊心的景象让她抖若筛糠,她看着那张青白虚弱的脸,满脑子都是他曾如何对她言笑风声。
她不由得伸手将那被子掀开一寸。
眼前的画面让她几欲昏厥,他的脖子上布满了毒蛇的齿痕,随着血管的脉络杂乱无章的分布,随处可见皮肉外翻。
顾眉妩只觉得心中压了一块巨石,她以为自己会哭,但却欲哭无泪。
当她继续掀起被子的时候,步竹欢的眉心忽然一动,顾眉妩立刻屏息,不敢再动。
只见步竹欢的眼角跳了跳,缓缓地醒了过来。
顾眉妩的嘴唇哆嗦着,愣了一刻,忽然对身后的许毒喊道:“他醒了!他醒了!”
步竹欢看着她,又看了看许毒,蹙了蹙眉:“谁让你…带…带她来…”
那曾经醉人的嗓音如今干枯嘶哑,实在算不上好听。
许毒耸耸肩:“我不让她来,她就要死。”
“咳…”步竹欢咳了一声,挤出一丝笑,“小东西,一哭二闹三上吊,谁教你的?”
顾眉妩的眼圈儿还真就红了。
“哭什么…”步竹欢嗔怪了她一句,却罕见的没有伸出手来给她擦泪,只是调笑她,“放心吧,你最喜欢的这张脸…保住了。”
顾眉妩察觉了他的异常,抬手去掀被子。
可那被子却被他从底下紧紧拽住。
“让我看看。”顾眉妩哽咽道。
“小东西,你这是,想看哪里?”他有些暧昧的看着她,“我什么都没穿。”
顾眉妩怎么会信他的话,当下伸出一只手钻进被子里,摸到了他紧紧攥着被角的…
如果,那还能叫手的话。
她摸到的,与其说是手,倒更像是血肉模糊的白骨。
顾眉妩如遭雷击一般抽回手,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不敢想象,他全身会是什么样子,会有多么疼。
许毒说,焚皮融骨,肝胆尽碎,可这寥寥几字落到实处,究竟是什么滋味?
她不知道,只有他知道。
可步竹欢却反过来强笑着哄她:“好了小东西,哭什么?你若不哭我还不疼,你一哭,浑身都疼得厉害。”
顾眉妩强忍住泪,回头有些激动地质问许毒:“用药!你为什么不给他用药?”
“不能用药。”许毒却斩钉截铁,“蛇毒与蛊毒,今日必须在他身上分出个胜负,不痛,便会死。”
顾眉妩闻言,颓然的瘫在那里,双目无神,幽幽的问:“那若是…决出胜负,蛊毒胜了,如何?”
“你不是见过了吗…”许毒叹了口气,答道,“七窍流血,死不瞑目。”
是啊,她见过了。
当日在江流村,在她父亲的身上,看得清清楚楚。
那时她发誓,要让步竹欢也尝尝个中滋味…
难道,真要一语成谶?
这时,忽然有人进来传话:“庄主,来客人了。”
许毒头也不回:“不见。”
“回庄主,她说…”那人定了定神,续道,“她说,她叫乔画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