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这样陌生的的沈南渡,虽然是在保护顾眉妩,却让她心有忌惮。不知当这只猛虎不再挡在她身前,而是转过身来冲着她亮出尖牙利爪的时候,她还能躲得过吗?
他能够成为她坚不可摧的铠甲,护她周全,自然,也能成为她不可触碰的软肋,关乎生命。不因别的,只因他牵扯着她身体里,活蹦乱跳的那颗心。
顾眉妩强压下心中那丝怪异的忌惮,专心去对付眼下的情况。
只见霖济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弄得满脸都是,十分瘆人,可比那鲜血更为瘆人的,是他脸上那一抹带着恨的笑意。
说是笑,倒不如说是一连串破碎的气声,那声音在他的胸腔里,如一个破旧风箱般呼哧作响,听起来十分凄凉阴森,只听他幽幽的说道:“那么,弟子敢问师父,难道,只有她是师父的徒弟?我们,画锦师姐,还有…还有明珺,我们就不是您的徒弟?”
没想到一向为人忠厚的霖济会如此直接的顶撞沈南渡,或许明珺的死对他的打击实在太过沉痛,或许,他已经完全疯了。
沈南渡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他身上伤势颇重,本应安心静养,一大早长途跋涉去接顾眉妩已耗去许多精力,没想到一回来,这几百个弟子还要合起伙来给他唱一出大戏。
他只觉心口又一阵憋闷,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嘴唇白的像纸,此时,因为咬着牙而微微打颤。
霖济却横下了心,凄然的继续说道:“师父难道敢说,明珺之死,与她无关?”
“明珺自然也是我的徒弟,她的死…”沈南渡微微顿了顿,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低沉的话来,“你要赖,便赖到我的头上。”
众皆哗然。
只听沈南渡沉下声音,笃定的重复:“当日是我让明珺随行,你要赖,就赖到我的头上。”
“师父!”霖济忽然站了起来,上前抓住沈南渡的领子,发了疯似的摇晃着,“难道师父鬼迷心窍了吗?”
沈南渡抱着双臂后退两步,冷眼斜视着霖济:“霖济,你要欺师灭祖吗?”
“弟子不敢,但若师父执迷不悟,弟子愿血溅当场,换师父重获昭明。”说话间,霖济已将腰间的剑举在脖子上,“情深虽不寿,也算不负明珺在天之灵。”
顾眉妩大惊失色,下意识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剑刃,鲜血一下便染红了洁白的葱指,她却无暇顾及,抖着声音道:“我走,我走就是了。”
不论是谁,她决不再要任何人因她而死,那样的负罪感,她已经再也承受不起。
她的血一滴一滴,在地上摔碎,红过满庭落花。
她浓密如扇的睫毛上挂着雾气,一双天成的媚眼中满是凄美决然的神色,她回过头,眸光情动如水光流转,轻轻的看了一眼沈南渡。
这一眼真的好浅,好轻,她怕多看一眼,沈南渡的样子便会如烙印般烙在她余生里,不可磨灭,挥之不去。
“师父…”这一眼,望穿人事天命,望尽情深缘浅,“师徒一场,其中恩情,道不尽,数不清,还不了…”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终是,说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