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沉不住气了,跳出来就大叫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就是良娣的一条狗,也比你尊贵一些,你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
洛倾瑶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条狗咬了人,反倒是更加猖狂了!柳良娣,为何还不下命令?莫不是在你心中,我连你的一条狗都不如?”
洛倾瑶说完这话,也不再发狠,只是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来,像是一串晶莹剔透的珍珠,她抽噎着,委委屈屈地说道:“好,好,好,这就是你柳如烟的待客之道。我这腿都已经快要疼得没有知觉了,你还说是不算严重!那我这就去找太子殿下评评理,告诉他一下你柳如烟的真正面目,不但纵容手下烫伤我,而且时候也是飞扬跋扈不知悔改。我定要去找太子殿下讨回公道!”
洛倾瑶说着,便抱着她的“伤腿”一蹦一跳的准备去找太子龙巅景御。
柳如烟看见她那一瘸一拐的滑稽样子,心中大是痛快,仿佛多年的怨气都要一扫而光。她差点就忍不住笑了出来。但是转念又是一想,让人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是,太子殿下似乎很看重洛倾瑶,平日总是政事缠身脱不开身,忙的不得了,今日百忙之中却把洛倾瑶送了过来,还破天荒的指责了自己,想必对于洛倾瑶是十分宠爱,不过男人嘛,总是爱尝鲜的,过了这股劲,也就会知道她柳如烟的好了。
但是这件事情毕竟是珍珠的过失,稍一联想,就能够变成她柳如烟蛇蝎心肠,指使下人珍珠泼滚烫的茶水。太子殿下一时被蒙蔽,再加上对洛倾瑶一时的宠爱,指不定会如何得惩罚自己,要是自己失了荣宠,不知道要多少贱人想要爬到自己的头上。这样反倒是得不偿失了。还是退一步,劝慰洛倾瑶几句吧,也算是她柳如烟大发慈悲,给予这个手下败将最后一点恩惠。
柳如烟想完,立刻说道:“太子殿下公务繁忙,洛小姐又何必去惊扰太子殿下呢?我看洛小姐这伤势怕也不算是严重,珍珠虽也是要罚,我看就杖刑一十好了!”
柳如烟转过身来招来负责杖刑的奴才们:“来人!给我好好打!”
柳如烟心想,洛倾瑶这样深闺养成的女子,不知道的事情可多着呢!
这小板子打人,都是要预先操练熟的。有的虽然打得皮破血流,而骨肉不伤;亦有些下死的打,但见皮肤红肿,而内里却受伤甚重。柳如烟吩咐人来打,完全可以达到前者的效果。这样的十杖打下去不过也就是皮肉伤,擦上药膏,休息一天便好。
奴才们自然知晓自家主人的意思,更何况珍珠也算是柳良娣跟前的红人,柳良娣又是太子殿下的爱妾,他们也不至于这么没有眼力劲,一个老嬷嬷按着珍珠,另外两个人正打算打下去。
洛倾瑶见柳如烟又减少了一半的刑罚,也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本来她也不愿让珍珠受多重的伤,只不过是借此羞辱柳如烟罢了。
“寒月国规定,以下犯上处以杖刑者,必须要去衣受杖。柳良娣莫不是忘了?”洛倾瑶笑道。
珍珠一听这话,差点就要跳起来。这算是什么情况?去衣受杖?她可是个未出阁的女子,更何况这四周都是奴才们,执行杖刑的也是男子,洛倾瑶竟如此恶毒,想要这般羞辱于她。珍珠求救似的望着柳如烟,急的眼泪都要出来。
柳如烟瞥了洛倾瑶一眼,怒气冲天,该给的脸也给了,这洛倾瑶莫不是要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柳如烟刚想说话,不过洛倾瑶却将抢先一步说道:“当然,我相信珍珠姑娘也不是故意的,所以就不需要去衣受杖了。”
柳如烟戴上一副笑容,说道:“珍珠,还不过来谢过洛小姐?”
得饶人处且饶人,珍珠也不过只是跟错了主子,从一个角度来说,虽然没脑子,但也还算是忠心。洛倾瑶没兴趣让她在大庭广众出这个丑。她等的不过恰好就是,柳如烟含笑咽下那口气,吩咐自己的丫鬟给人道谢罢了。
珍珠匍匐在地上,百般不愿地挪过来,磕了一个头:“多……多谢洛小姐”
洛倾瑶点了点头以示意,转头向柳如烟笑道:“柳良娣,你看是不是得要个老嬷嬷帮我看一看伤势,我觉得疼地紧啊,不会有什么大碍,落下什么残疾吧。”
柳如烟听到“疼地紧”,不动声色道:“那是自然。李嬷嬷,来给洛小姐看一看。”
柳如烟领着洛倾瑶去了内室,外面不时传来杖刑的拍击声和珍珠的惨叫。柳如烟置若罔闻,笑着对洛倾瑶说:“洛小姐,你自个儿掀开衣服给李嬷嬷看看吧。你放心,李嬷嬷经的事多,阅历丰富,这腿啊不好给那些大夫看,李嬷嬷也可以帮你治一治。怎么说疤痕也淡上一点呢。”
洛倾瑶小心翼翼地掀开衣衫下摆,仿佛只要一用力掀开,自己的皮肤就会被撕破一样。
李嬷嬷看了看洛倾瑶的腿,又转眼瞄了眼柳如烟,眼神怪怪的,既不是因为洛倾瑶伤势严重而幸灾乐祸,也不是因为洛倾瑶伤得过重而担忧。反倒是像……像是在同情,同情柳如烟。
柳如烟觉察到不对,连忙问道:“怎么了?”
李嬷嬷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洛小姐……伤得不重,不重。”
柳如烟一愣,不自觉的皱起眉头,她自然听出了李嬷嬷口头上的隐瞒意味。她也不是好糊弄的,便直接凑上前来,自己看上一番。
洛倾瑶的右腿白皙光滑,唯有外侧红了一些,看起来只消一个下午就可以恢复为原来的颜色。哪里有什么烫伤烫残的痕迹?这李嬷嬷说话也算是客气了,哪里是伤得不重,分明就是完好无损!
柳如烟恨得直咬牙,手指骨节也像是钻进了虫子,死痒的,她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狠狠地刺进柔软的掌心。她的五脏也都像是遇到大火的干柴,直接燃烧起来了。愤怒如同不可控制的洪水,势不可挡地涌进了心中。
这个贱女人,演戏的天赋还真是高!方才那一番声泪俱下分明就是在戏弄她柳如烟。洛倾瑶分明就没有被烫到,她柳如烟居然傻乎乎地被她骗了,还同意杖打珍珠!
现如今,内室外传来的珍珠的惨叫声分明就是莫大的讽刺。
柳如烟牙齿咬得“格格”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她说道:“洛小姐……这是在戏弄我吗?”
洛倾瑶轻描淡写地放下了衣衫下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难道柳良娣不应该高兴吗?客人没有被你那笨手笨脚的下人给伤到。”
洛倾瑶下了床,慢条斯理地整理衣衫:“那么,既然无事,便告辞了。”
柳如烟看见洛倾瑶大摇大摆的样子,心中的怒火一下子按耐不住喷发出来。
“来人!把她给我绑起来!”柳如烟大喊道。
周围奴才们唯良娣马首是瞻,这又明显是一个立功的好机会,说不定在柳良娣面前露个脸,讨她欢心,将来的升迁和赏赐怎么会少呢?奴才们纷纷摩拳擦掌,把洛倾瑶看成是一个最好捕捉的猎物。
洛倾瑶也没心情闪躲挣扎,柳如烟不过是一时冲动,怒气攻心,才会草率下这样的命令。像她这样一心想荣华富贵的女人,理智是会压倒感情的。等她自己想到了无故捆绑被太子殿下知晓的后果,她自然会心虚害怕,放走洛倾瑶。
就在洛倾瑶要被绑住之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了一个人。
正是太子留在门外的那个侍卫。他很早就听见了门内的大喊大叫声,只是作为太子近侍,他只需要好好地完成太子吩咐的任务罢了,其余的事情,他不会去管,也没有资格去管。只是,现如今,柳良娣下令绑住洛倾瑶,这就阻碍了近侍完成他自己的任务,近侍自然是要进门阻止。
“住手!”近侍大喊道。
柳如烟皱了皱眉,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近侍全身上下的装扮。似乎并不是太子府中普通的奴才。柳如烟分辨不清楚那近侍的身份,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你是何人?”柳如烟开口不客气地问道,虽说不识得那人的身份,但看他全身上下倒也是普通寻常的布料,也不可能是什么达官贵人。
近侍行了一个礼道:“启禀良娣,小人乃是太子殿下的近侍,奉命守在此地。”
“哦?”柳如烟一听这话,倒是饶有兴致,听他那句“奉命守在此地”,难不成是太子殿下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特意派遣近侍来崇彩阁保护自己的吗?柳如烟想到这里,不由得心中大悦,语气也好了许多,“那你阻碍我又是为何?”
近侍抬头看了她一眼:“太子临走前吩咐小人,一旦洛小姐和柳良娣的交谈结束,小人就要领着洛小姐前往太子殿下的书房。因此,小人听到良娣下令绑住洛小姐,才会出声制止。还望良娣高抬贵手,先让洛小姐前去太子殿下的书房,到时候孰对孰错,太子殿下必定会给良娣一个交代,现如今,还望良娣不要让小人失责,也不要让太子殿下久等。”
柳如烟咬牙看了一眼面带微笑的洛倾瑶,十分的不甘心。方才的愉快心情真仿佛又是一个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