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峰家离得不算远,洛倾瑶一路跟着刘氏,到了一处简陋的小屋。
小屋由茅草盖成,坐北朝南,门口是一大片无垠的农田。但这些农田却不是张峰的财产,张峰只算是个佃户,平常帮人耕耕田,自己再到处找个木匠活,总之他就是个穷鬼。
刘氏花枝招展地进去了,洛倾瑶尾随着她,先是在院子外停了一会儿。后来听到里面门“呲呀”两声打开又关闭,就迅速地走到小门旁,独湮陌操纵着她一个纵跃上了屋顶。
茅草屋顶不太结实,好在洛倾瑶身子娇小,小心一点,也可以驾驭。
只听见茅草下刘氏甜腻腻的声音。
“阿峰,事情已经办成了,咱们什么时候成亲?”
“急什么?我的小心肝!我这儿还剩下一点点天罗草,过几天等我去卖掉,换上十几两黄金再风风光光的娶你!”
“也好。那东西得要尽快处理掉,不然麻烦大了。那洛家五小姐在公堂上看我的眼神,我还真有点害怕。”
“放心,神不知鬼不觉的。等我们俩成亲,你有得是福享……”
事已至此一切都已经清楚了。想必是刘氏自己因为对福叔有诸多不满,于是通过洛家三房得到了天罗草,又借着张峰能够出入洛倾瑶的房间,于是将大量的休止散藏在洛倾瑶的梳妆台中,之后翠娥来送汤,刘氏下药毒杀福叔,最后直接报官搜查洛倾瑶的房间,将所有罪责推脱到洛倾瑶身上。
洛倾瑶自己想了想,觉得直接闯进去,靠着独湮陌强抢天罗草不太理智,即便是等待刘氏张峰出门,再拿走天罗草去官府,两人也可能不认账。
于是她同独湮陌商量了一番,决定先去官府报案,带一队捕快过来搜查,到时,人证物证俱在,刘氏与张峰也无从抵赖。
回到大理寺,先前的那一位大理寺少卿仿佛是怕了洛倾瑶一般,怎么说也不肯同她见面。这正中洛倾瑶下怀,她还正担心这位少卿大人听了她的举报会立刻偷偷通知刘氏呢。
于是洛倾瑶对着捕快头子磨破了嘴皮,好说歹说,才劝得他派了一队人前往郊外取证。
果不其然,捕快到达之时,刘氏与张峰正在你侬我侬,差一点儿就快要颠鸾倒凤。惊慌失措之下,根本无从藏匿天罗草。人赃俱获!
这样泼在洛倾瑶身上的污水终于洗清了。但是遗憾的是,刘氏张峰很精明,无论怎样拷打都没有泄露出是洛凌音在背后推波助澜。因为他们知道如果说出背后的人,他们的下场会更惨。于是案子到达刘氏张峰这一环就断了。
洛倾瑶也没有想过靠一件案子就能够把洛凌音送入牢房,现如今当务之急是振兴二房。只有振兴二房,才有底气跟大房三房、太子郡主叫板。
福叔已死,洛倾瑶询问了童嫂和翠娥,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继任管家。家中少了一个管家,诸多琐事都缠在洛倾瑶身上,甚是烦人。每天一起床,刚在琢磨振兴的方法,就被猫儿狗儿的事情给绊住!
翠娥年纪还小,认识的人也大多都是同龄的丫鬟奴才,所以帮不上什么忙。
童嫂倒是多经世故,认识的人颇为多。只是有才能的未必看得上如今洛家二房开的薪水,就算看得上,没经过几年的观察,也不能培养出忠心的人来。
洛倾瑶想想也觉得是伤脑筋,最后童嫂才有点不好意思地推荐了自己家的男人。
童嫂丈夫原本在城东就开了一家小药房,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也可以维持生计。
“童嫂,童叔好像自己就开了一家店,这样过来做管家,岂不是屈才了,还耽误了你们的家生意!”洛倾瑶委婉地说道,因为自己家的事情,就断别人财路,让别人牺牲,她还真是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的。”童嫂连连摆手,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几丝少年人的羞赧,“老童他啊不是个爱钱的,最近也在着抱怨做了一辈子药房生意,也没个出息,这个辈子就这么混过去了。我跟他说清楚,他一定会答应的。”
“好。”洛倾瑶也不再推脱,“那就麻烦童嫂您了。”
确定好了管家人选,洛倾瑶又为了自家产业奔波起来。说起来,谈到二房的产业,洛倾瑶真是忍不住要长吁短叹,泪流成河。
作为京城十大家族的洛家,大房田产遍地,不少酒楼也都是大房的。三房药房遍地,几乎垄断了整个京城。而唯独二房,勉强能够盈利的只有东街的天岚织坊,其余仅剩的自在酒楼每年竟然还要贴上不少钱进去。
天岚织坊去年的盈利是七百两,自在酒楼贴进去五百两,堂堂的洛家二房竟然每年必须严格控制开销在两百两范围之内,不然就会入不敷出。
洛倾瑶苦思冥想,最终还是决定先将酒楼歇业,能卖则卖,她可不是一些老顽固,认为祖上的产业不能动。
翌日,洛倾瑶决定前往天岚织坊看一看,想一想要如何革新,促进生产和消费。
刚一走进门,也没个伙计迎上来介绍。洛倾瑶冷眼看了看,一个个的不是在谈笑就是在一旁发呆。
走到柜台前,薛掌柜才懒懒地抬头。他们这里的伙计眼睛尖得很,哪个人有钱,哪个人没钱,一眼就能够看出来。有钱的自然值得上前点头哈腰处处殷勤,没钱的就理都不理,甚至还会把你吆喝出去。
“你们这上好的布拿出来给我看看。”洛倾瑶吩咐道。
“上好的布?你还买不起!”薛掌柜见她全身上下没什么值钱的物件,直接斜睨了她一眼。
“我买不起?”洛倾瑶也不分辨,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这栋产业原本是福叔负责的,薛掌柜不认得自己很正常,但这块木牌总应该是认识了。
薛掌柜一看见木牌一下子就愣住了。他讪讪地笑起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他早就听闻这家织坊主人是洛家二房的傻姑娘,但这么些年都是福叔在管他们,没想到这傻姑娘一下子就窜到她面前了,只是看起来似乎不傻啊。
洛倾瑶也懒得跟这个薛掌柜多计较,“你带我四处转转,不要声张。”
“是是是。”薛掌柜哈腰点头的。
大厅是卖布匹的地方,不少人穿梭其中,洛倾瑶在薛掌柜带领下把各种布料大致看了一遍。低端的布匹很是粗糙,但是价格也十分便宜,都放在门外兜售,看起来销量还不错,毕竟皇城中也有不少的穷人。中端的布匹也还卖得出去,只是高端的产品几乎都要放在仓库里落灰,偶尔才能够卖出去一两匹。
薛掌柜在一旁解释道:“现在咱们这最好的布卖的不太好,福叔说明年咱就不做了。”
洛倾瑶给了薛掌柜库房钥匙,吩咐他打开库房。
囤积在这里的都是上好的湖绸,顾名思义,这种丝绸就像平静的湖面一样摸上去十分的顺滑,可以说是上等货色。
洛倾瑶仔细感受了一下湖绸的质感,觉得同皇城中其他织坊的湖绸不相上下,卖不出去应该是销售策略的问题。再看看这天岚织坊上下懒惰的员工,这也能够解释一二了。
洛倾瑶又去了后院,后院总共分为两部分,纺织,漂染。纺织区域的大多都是女人。漂染则是男女参半。后院的人少得很,两个区域加起来总共也就七八个人。然而这七八个人中,在洛倾瑶踏入后院的那一刹那,只有区区两人在认真工作着,其余的人要么就是聊天谈笑,要么就是打瞌睡,甚至还有人嗑起了瓜子,满地都是瓜子壳儿。
这薛掌柜很是尴尬,这毕竟也是他掌管的范围。
这七八个人见到薛掌柜,纷纷静默无声,立刻就调转身子,认真的工作起来。
“那两个始终认真工作的你看见没?叫什么名字?”洛倾瑶看着墙角里的一个纺织工,对薛掌柜说道。
“看见了,看见了。”薛掌柜连连点头,“一个叫柳香梅,一个叫张桃杏。”
“你现在就宣布,那两个人这个月工钱多一百文,其余的人少一百文,至于你,少一吊铜钱。”
薛掌柜苦笑着,只好按照洛倾瑶的话说了出来。
薛掌柜刚说完,底下的人就闹了起来:
“凭什么扣咱们的工钱!”
“咱们来这打工的时候价钱都说好了的!”
洛倾瑶往前走了一步,冷哼一声:“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总之现在是我掌管这天岚织坊,一切我说了算。有不满意的立刻给我滚蛋!”
此话一出,下面不少人立刻就寂静了。或许是出于洛倾瑶的威势,或许是出于丢失工作的害怕。
但是一个头戴黑巾的男人却没有被恫吓住,撂下头上的黑巾大叫道:“我******就不干了!”他转身就打算离开,他在这些漂染的人中力气最大,他笃定薛掌柜离不开他,所以假意要走趁机涨工钱。
哪里晓得,洛倾瑶竟然看也不看他一眼。
洛倾瑶转身又对薛掌柜说道:“你去,把其他所有的伙计都召集过来,我有事情要宣布。”
薛掌柜得命,去大厅召人去了。
洛倾瑶仔细审视了一下后院的七八号人。大多都是中年妇女,应该是想要补贴家用才会来到这里打工,福叔虽然开了京城雇佣制的先河,但是管理却十分不善,无法调动工人们的积极性。既然随随便便糊弄也能够拿到工钱,他们又怎么会认真做事呢?
这些人中有一个人吸引了洛倾瑶的注意力。她看起来很是年轻,大概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端坐在纺织车前,很是认真的样子。好像就是方才薛掌柜所说的柳香梅。
洛倾瑶走到她面前问道:“你看起来年龄还小,这就出来做工吗?丈夫呢?”
柳香梅羞羞怯怯的说:“我还……还没有成亲。我跟着娘亲逃难到京城来的,所以做工来补贴家用。”
洛倾瑶摸了摸柳香梅纺织车上快织好的布匹,虽然用的是麻线,摸上去有些粗糙,但是做工很是细致,没有一点点的不规整。
“你的纺织似乎很好。还会一些其他的手艺吗?”洛倾瑶问道。
得到洛倾瑶的夸奖,柳香梅有点害羞的低下头:“还会刺绣,本来也是打算做刺绣来养活自己和娘亲的,但是薛掌柜说这儿的刺绣都是给外面的人绣的,所以我就来做纺织了。”
“恩。”洛倾瑶点了点头,“待会儿,你去跟薛掌柜要一块布和针线,你绣上你最拿手的花纹,过几****还会过来,你就把刺绣交给我看看。”
柳香梅点点头,虽然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但是机遇到身边她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洛倾瑶转过身来,发现薛掌柜已经把所有伙计都带到后院了。洛倾瑶清了清喉咙,高声说道:“我相信,你们也都知道福叔的事情了。所以现在我会全面接管这家织坊,以前有的规矩我也会酌情改掉,比方说工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