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洛倾瑶被门外的嘈噪声给吵醒了,她洗漱完毕,出门一看。原来又是刘氏、二房洛凌音在门口叫嚷着要洛倾瑶赶紧去大理寺。
“吵什么吵?”洛倾瑶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我还没吃早饭呢!”
刘氏又哭了起来:“我家老福尸骨未寒,她杀人凶手还有胃口吃饭!老天爷啊!你怎么就不开开眼呢?”
洛倾瑶拉来一个捕快,指着刘氏洛凌音一行人说道:“看着她们啊,强闯民宅你就给我抓起来。”
说完,洛倾愉快地去街市上买早餐去了。
清晨卯时,大理寺开堂。
大理寺少卿端坐在上方,打了个哈欠:“来人,把翠娥和童嫂押上来,继续审理福叔被杀一案。”
刘氏走上前去,大声说道:“大人,草民今天又找到一个证人,他能够证明洛倾瑶前几日亲自买了大量的休止散。恳请大人宣他进堂!”
“宣证人进堂!”门口的捕快高声喊道。
“堂下何人?”
“启禀大人,小人乃是城西元康药房的老板,叫李牛。”
堂下李牛,高高瘦瘦,因为是做生意的,他的脸上总是一团和气,鼻子两旁都是笑出来的法令纹。但是此时他却是眉峰紧蹙,眉毛就像是珠穆朗玛峰上的植物,盖满了冰霜。
“刘氏声称,你曾亲眼所见洛倾瑶在你这里买了大量的休止散,也就是毒害福叔的药品,你可承认?”
“大人圣明,确实如此,小人不敢撒谎。大概也就是福叔被杀的前一天,那位小姐就到了我的店里。”李牛指了指洛倾瑶,“就是这一位小姐。小人当时很惊讶,因为小人的店,元康药房在京城根本就是个不入流的药房,很少有这样的大户小姐来,而且这个大户小姐看起来衣裳华贵,但却是只身一人,身边没有任何的奴婢奴才。小人也不敢怠慢,让药房的伙计先下去,我亲自来接待。”
“我问这位小姐哪里不舒服,想要什么药。但是她却支支吾吾的,最后让我把药房里的伙计都赶走,才神神秘秘地跟我说要休止散。当时我就纳闷了,休止散虽可以治病,但是治得都是一些男人的病,她一个未出阁的大户小姐,要这些做什么。但是我也不敢多问,直接去取了药给她。”
“但是,她竟然不满意。张口就跟我要了数量很大的休止散。我这下子才晓得,她根本就不想治病,而是要害人。可是当时我也不敢不给啊,我就怕这种豪门大户,所以就给她休止散了。可是福叔的死跟我真的没有关系啊!大人!大人明鉴!”
“荒唐!”洛倾瑶呵斥道,“我从未听说过什么元康药房,也没有跟你李牛打过交道!你为何要凭空诬陷我!”
大理寺少卿没有理洛倾瑶,转而继续问李牛:“那日几时洛倾瑶前往你的元康药房?”
“回大人,是福叔死前一天的未时。”李牛很确定的说。
“洛小姐,你那日未时在何地?”大理寺少卿发问道。
“我去太白楼听评书。”洛倾瑶回道。
刘氏立刻插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那日在太白楼,而不是去了元康药房买休止散杀我们家的老福!”
“并无人证物证。”洛倾瑶很平静地回答。
“大胆洛倾瑶!昨日大堂之上处处狡辩,今日你还有何话可说!来人,将”大理寺少卿狠拍惊堂木。
“慢着!”洛倾瑶打断了大理寺少卿的暴怒声,“我有没有去元康药房或许没有人证明,但是我一定没有杀福叔,因为!福叔根本就不是因为休止散而死!而是!天!罗!草!”
此语一出,满堂皆惊,尤其是堂下的刘氏,一下子就扑了过来,掐住洛倾瑶的脖子。
“怎么可能是天罗草呢!仵作都说了是休止散!休止散!你听清楚没有!是你买的休止散害死了老福!”刘氏瞪大眼睛,眼睛中满是血丝,额头上青筋直露,披头散发,甚是可怕。
身旁的捕快立刻拉开了刘氏。
洛凌音倒还是镇定:“刘氏,你冷静一点,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天罗草害死了福叔。她根本就是瞎说的,想要借此洗清嫌疑而已。我们不能中计,让她逃脱法网。”
“咳咳咳咳咳……”洛倾瑶不停地咳嗽。这个老女人!力气怎么那么大!
“你怎么都不帮我!死独湮陌!”洛倾瑶小声咒骂道。
“阿喂,你现在可仅仅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族小姐,是个弱女子,一下子挣脱那个疯女人,不是很可疑吗?”独湮陌立刻反驳。
洛倾瑶暗自白了他一眼,然后镇定神色道:“少卿大人若是不信,完全可以把福叔的尸体搬上来,让仵作查一查他的手指骨骼是不是漆黑一片。”
“仵作查出来是休止散,那便是休止散。”大理寺少卿很明显有意回避这个话题,“再者说,要查福叔的手指骨骼是否漆黑,就会不得不切开他的手指,这可不是死无全尸吗?对死者不尊敬!”
刘氏在一旁帮腔道:“还是这位大人明事理!你怎么能切我家老福的手指呢!老福为你们洛家二房操劳了一辈子,你毒杀他之后还不甘心,还要这么恶毒的让他死无全尸!居心不良啊!老天爷会让你有报应的!”
洛倾瑶不慌不忙,她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情况。只要她一说出天罗草,对方一定阵脚大乱,甚至是不断猜测是不是出了内奸,一定会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验尸。
“我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能够沉冤得雪,我还是为了福叔,我想帮他找到真正的凶手,我想他更希望的不是自己的尸身保持完整,而是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洛倾瑶说罢,威胁似得向大理寺少卿说道,“大人,身为百姓父母官。你对待凶杀案就如此草率吗?择日我一定向太子禀明,让太子好好提拔你!”
大理寺少卿皮笑肉不笑道:“不是本官不愿意查清事情真相,只是福叔中毒的原因仵作早就已经查清楚,你是深闺中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晓得仵作们的这些腌臜事,洛小姐还是不要妄自揣度!早早认罪的好,也免受了许多痛苦!”
洛倾瑶向前踱了几步:“我虽为深闺中的女子,可我从小通习医术,自然有权利发表意见!”
“哼,从小学习医术?我这个做妹妹的倒是不晓得!”洛凌音冷哼一声,“更何况,你从来没有见过福叔的死状,你又是从何推断出福叔的死因呢!”
“大胆洛倾瑶!本官且问你!”大理寺少卿呵斥道,“你是如何得知福叔是因为天罗草中毒而死?答案很简单,你就是那个凶手,所以你才清楚地知道福叔的死因,然后借机逃脱罪责!”
洛倾瑶勾起唇角,戏弄般地说道:“我是怎么知道福叔的死因?说来也巧,昨日我走在大街上,忽然有个陌生人撞了我一下,说他这里有好东西,问我要不要。我好奇就看了一眼,竟然是福叔的验尸报告,我给了他足足五十两黄金,他才把验尸结果交给我,并且还送了我福叔胃袋里的食物残渣!这报告,你们可要听上一听?”
“可笑,大街上还会有这样的神秘人吗?分明就是你强词夺理!”
“信不信由你们,但是福叔必须抬上堂前,不然怎么能够证明我的清白呢?”
洛倾瑶说完,小声的问独湮陌:“你能控制那个大理寺少卿吗?”
独湮陌懒懒的回答:“有我不行的事吗?”
独湮陌话音刚落,大理寺少卿就像是着了魔一样,突然“本官准了”脱口而出,他连捂嘴的时间都没有。他自己心里也是纳了闷,明明刚才想说的是“不许抬”,怎么一张口就变成“本官准了”呢?现如今话一说出,大理寺少卿也不好再改口,只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刘氏和洛凌音的嘴张的是可以吞得下一个鸡蛋。刘氏暗骂大理寺少卿的糊涂,洛凌音则是埋怨他的不守信用,拿人钱财,为何就不能帮人好好办事呢!
得到少卿大人的准许,捕快们出动了一队人前往停尸阁搬运尸体。他们的效率快得很,不一会儿,福叔的尸体就被抬了过来。
远远地就能够问道一股恶臭,随着距离的缩短,那股恶臭越来越浓,刘氏终于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吐了下来,依稀还可以看到早上的早饭。
洛倾瑶讥讽道:“刘氏,你新近丧夫,家中拮据,居然还可以吃上冰糖粳米粥?莫不是从福叔的死里捞了大好处,财也有了,人也有了?”
刘氏一听这话,刚想争辩,一开口一股尸臭又冲了进来,她不由自主又吐了一大口,把胃酸都吐了出来。
大理寺少卿也捂住口鼻,嫌恶地看着吐了一地的刘氏。
待到捕快们揭开盖在福叔身上的白布,大堂之上出现了数声惊呼。
原本尸体很是完整的福叔此时静静躺在木板上,胸膛处有一道刀痕,从脖颈一直延伸到小腹。刀口处翻着大片大片的黄色脂肪,上面还有乳白色的蛆虫蠕动着。
尸斑已经消失,但是真个身体都开始趋于腐烂。
至于福叔的手指,他的十指都被剖开,漏出里面漆黑一片骨骼,像是烧火最后熄灭的木棍,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只蛆虫鼓动翻滚着。
洛凌音看了一眼福叔的身体,差点也把胃酸吐出来,她连忙转过身去,胃袋里翻滚的感觉才好了一些。她用脚狠狠踢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刘氏,示意她开口讲话。
刘氏已经完全被眼前的景象所震住,半晌说不出话来,她不断地干呕着,但已经吐无可吐,这时候她才发现尸臭的味道只是小意思而已。
毕竟对于从未接触解剖的古代人来说,亲眼看到开膛破肚的场景太过骇人。
大理寺少卿也胃里反酸,但是为了维护自己当官的颜面,始终忍住不吐,瞥了眼刘氏和洛凌音。
洛凌音又用力踢了踢刘氏:“刘氏,你看看,你丈夫都已经被开膛破肚了!”
刘氏恍恍惚惚地反应过来,高声哭喊起来,猩红的大嘴里蹦出惨绝人寰的哭声:“我的老福啊!你怎么这么命惨啊!大人!大人!你要为老福做主啊!”
刘氏一边哭一边爬到洛倾瑶身旁,揪住她的衣服下摆:“一定是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毒死他还不够,还要把他开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