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陆嫂早饭一吃，就在陆福全背了工具箱走出门后，就连忙收拾好碗筷朝锅台上一放，回转身就叫梅花把饭桌揩干净，还特意关照梅花等岚岚桃花小花来了都在家里玩，不要出去，外面风大，叫桃花也不要去放牛，不要出去乱跑。
陆嫂安排好了就直奔包嫂家，一边走一边就在思索，今天能告诉包嫂些什么呢？如果孙嫂没事能早点来也许她会带来什么新消息。要是孙嫂有事来不了怎么办？包嫂真是个听话的筒子，就喜欢听人说些什么。要不将孙嫂说过的过去事想一件说说吧。一会儿已到了包嫂家，孙嫂还没有来。包嫂也刚收拾好，见陆嫂来了，连忙到堂屋摆好板凳，招呼陆嫂坐下。
陆嫂一边和包嫂在敷衍，一边拿出夹在腋窝里的需要缝补的短裤准备做针线活了。
两人清坐一会，包嫂还是熬不住了，就没话找话问：“陆嫂，你们常常提到四秃，他的事你知道的多吗？趁孙嫂还没有来能不能先说起来。”
陆嫂说：“他的事是知道一点，都是过去的一些琐碎的事。孙嫂说他最近又发生了件怪事，这个我没有听说过，和你一样也想听，就等孙嫂来说吧。三赖也好久没有来了，不然从他嘴里准能听到些什么。”
包嫂说：“孙嫂还不来，会不会碰到什么事了吧？要不要叫岚岚去看看？”
陆嫂说：“看也没用，如果她在忙着就是叫她也来不了呀。要是没事你不看她也会来的。我们还是边谈边等她吧。你说，我们现在谈些什么？”
包嫂说：“四秃的事就放一放吧，等孙嫂来了再说。你就先说说三赖吧。我常听你们说三赖怎么怎么样的，我怎么没有见过这个人呀？”
陆嫂：“咳，你是难得出门，他家住在村北头，七湾，没有事是不会过来的，你怎么看得见？”
“你们说的好象大多数是听他说的对吧？”包嫂见陆嫂点点头继续问：“这个人好象很有学问是吗？”
“这个人就是小说嘴，有事没事就喜欢编些故事说说，编个顺口溜溜溜，或者编个什么歌唱唱，就喜欢找个乐。不过这个人喜欢看书，知道的事真不少呢。”
包嫂问：“那他家是干什么？”
陆嫂说：“听说他的祖父是前清时候的秀才，几次考举都名落孙山，后来为了生计只好在家里办了个私塾，起先还有几个学生，三赖也是跟着一起学了几个字，后来一般人家也学不起，没有人来上学了，他的祖父就做起了木匠。这个人木匠手艺不怎么样，可毛笔字写得特别好，尤其写小楷，蝇头小字据说象刀刻的，是远近闻名的。我是不识字，也没有见过，都是听我家男人说的。”
“你家里是不是就是跟他学的手艺活？”
“不是，人家早就不做了。说起这个人，还有一个故事呢，你要不要听？”
包嫂说：“问什么呀，你要说就说，现在时候还早呢，孙嫂还没有来，不说也无事。”
“好吧，就说给你一个人听了，这是孙嫂告诉我的。”陆嫂把手里的针线朝板凳上一放接着就把故事说了。
故事发生在好多年前了，那时候男人还拖着大辫子。有一次，村里死了一个老太太，尸首搁在堂屋里。湖湾这里有个习惯，老人死了，一定要放在堂屋里，堂屋就是正屋，这叫“寿终正寝”，要停尸三日。这三天还要天天有人守夜。头一天就叫了几个小年轻守灵，其中也有平时喜欢开玩笑的三赖的祖父。他们当中有个叫常宝的青年，是属老鼠的，胆子最小，他又是常家的十八亩地一棵谷……单根独苗。照理你胆子小就不要在这种场合凑热闹，可他偏偏要充好汉，硬要来凑热闹，结果出事了。
那天晚上，其他几个小年轻早就到了，守灵也没事干，就准备玩纸牌，搬来了方桌沿挺尸的门板放好。几个青年已在三面坐好了，等常宝吃好晚饭赶来的时候就剩下尸首边上可以坐人了。常宝一见心里有些发毛，怎么敢坐在死人边上呢！手摸着头颈犹豫了，不敢贸然坐下。这时，其他几个议论开了，有的说，常宝胆子大，什么也不怕的；有的说，常宝胆子小，是属老鼠的，没出息，什么都怕；也有的说，这有什么可怕的，人已死了，又不会对你怎么样，有什么好怕的呀？如果你怕就赶紧回去抱着枕头睡觉算了；还有人说：“常宝，怕什么呀，老太太生前多少喜欢你呀，你小时候老太一见到你总是叫‘宝宝，宝宝，快到大妈身边来，让大妈亲一下。’有什么好吃的，也是叫‘宝宝，我的心肝宝贝快来，这个拿去吃。’多喜欢你呀！什么时候忘记过你常宝呀？现在老人家仙逝了你就不睬啦？”
正当常宝左右为难的时候，三赖祖父吃好晚饭也来凑热闹了，听说常宝胆小不敢坐在老太尸体旁，马上开口了：“谁说常宝胆子小？他说过不坐吗？常宝，你来，不要怕，我来陪你。”说完就一把拉过常宝在死人边上坐下。
几个人开始玩纸牌了，几圈下来，牌是越打越起劲，常宝也渐渐把身后的死人忘了。
就在大家玩在兴头上，三赖的祖父就象小学生那样在常宝的身后做了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调皮的小动作，就是把常宝的长长的辫稍子绕到死人的手指上，还打了个活结。
鸡叫头遍了，三赖祖父打困了，就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常宝这时小便急了，就对大家说：“我去尿尿就回来。”大家叫他快去快回。谁知等他站起来，才感到有人拉住他的辫子，回过头来一看，大惊失色，急叫了起来：“我的妈呀！快救命呀！快救命呐！”边叫边拼命挣扎着想朝外奔跑。众人突然听到叫声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头来一看，死人死死的拽住常宝的辫子不放，大家恐慌极了，怕得要命，连忙起身四下逃跑，一哄而散。
常宝被死人拽住了，哪里跑得了呀！他是拼命了，使出所有力气，挣扎着往外逃呀。
常宝叫着哭着，不顾死人死死拽住，还是拼命想挣脱，但死人就是不放手，直到死尸被他从门板上拖了下来，拖了很远。常宝是慌不择路，也不顾脚下的门槛，一个踉跄栽倒在门外。
三赖祖父被惊醒了，一看常宝倒下了，尸首被常宝拉翻了身趴在常宝的身后，感到自己闯祸了，连忙上前解开死人手指上的活结，把常宝抱了起来，大叫：“快来人呀！快去找医生呀！”
人是越来越多，可在这个穷村子里哪有医生哪！就连汪郎中当时还没有搬来呢，他是后来为了躲避敌人才从外村搬来的。
天亮了，常宝是七孔流血，早就没有气了。
后来这里传说就多了，有的说常家前世欠债未了，死鬼就拖他一起去阴间地府还债了；有的说，他亲眼看见鬼把人活活的拽走；还有的说得更离奇了，说是死鬼带来了白无常和黑无常来向常宝讨债，常宝拿不出钱，就被黑白无常用铁链条朝头颈里一套拉着就走，走到门口，死鬼把常宝朝门外一推，只见四缕白烟飘出屋外，常宝的灵魂就这样被带走了；也有个别的在私底下说得更离谱了，说什么常宝和这老太前世有一段姻缘为了，是被他们当时的父母强行拆散的，今世又碰到了，你们没有看到吗？老太太在世时多喜欢常宝哇。但由于年纪的差异，不能走到一块，现在老太走了，当然要把自己心爱的情哥哥带走了；还有一些人，总觉得事情有些离奇，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少人听到传说中的欠债还债的事，相信了，湖湾家家户户把欠了人家的债务一下子都还清，有不少人家卖田卖房子也要把债务还清。后来谁也不敢欠了人家的债，即使再穷，就是饿死也不敢伸手向人家借钱，直到现在湖湾这一带还有穷死饿死不举债的习惯。
听到这里，包嫂问：“常宝死了，他的父母呢？”
“这还要说嘛，他的父母伤心死了，没有多久，常宝父母就双双去世了。”陆嫂说：“自从出了吓死人的事后，三赖的祖父也一病不起，临死前把这一切告诉了三赖的父亲。直到近年来，三赖父亲才把真情告诉三赖。还再三告诫三赖，开玩笑一定要注意分寸，要想到后果，千万要小心，弄不好要出人命的。三赖后来也不敢开玩笑了，最多讲讲故事，编编顺口溜，决不做动手动脚的开玩笑的小动作，用他的话说：‘君子爱动口，小人爱动手。’”
包嫂听了这个故事，感叹地说：“可惜呀，一个玩笑夺走了一条年轻的生命呐！”
“谁说不是呢。”陆嫂朝外面看看天色，拿起凳上的针线对包嫂说：“天暗下来了，不要下雨哟，我回去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要听更有趣的故事，就等孙嫂来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