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遮有点尴尬，但还是整理了一下表情，伸出两只手，咬牙将郁岚从地上给提了起来。倒也不怪他出洋相，陷入昏睡的人，原本就比看着要沉重些。
“我和你一起吧。”聂之川过来搭了把手。
秦遮乐得正好，手一松，郁岚整个人的重量都几乎压在清瘦的聂之川身上。好在后者颤颤巍巍了两下，勉强定住了。
“要带她去哪里？”聂之川调整了姿势，将郁岚给背着，随即抬头问。
秦遮用拎的而不是抱或者背，就是因为不想跟女性有任何肢体接触，现在既然聂之川做着体力活，他便抱臂施施然指挥：“去湖边。”
“湖边？”聂之川犹疑，“不是说，要救……”
“我救还是你救？话那么多。”秦遮不客气地打断。
聂之川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忿忿以及不悦。
宁姜在一旁不说话，但却似乎在思考秦遮的想法。可时间已经不多了，她不可能看完男人的施救措施再按顺序去解救其他人。
“项恺，”宁姜冲明显是呆愣状态的男生递了个眼色，“我们帮忙。”她说完，已经蹲下身开始搬动另外一个处于昏迷的男人。
那男人体积颇大，女孩本就瘦弱，小胳膊往前者胳肢窝下一捞，倒退着拖拽。
项恺见状倒也不含糊，虽说自醒来到现在一直是懵然的，可他至少明白，眼下情况不容乐观，甚至隐隐透着危险和诡谲。
秦遮扫了宁姜跟项恺一眼，有点好笑。
“可以了，就这边，”他转头又对着聂之川道，“把她弄成坐姿，你在她身后，对，搂住。”
聂之川按照秦遮的指示，以一种极其暧昧的姿势，环抱着郁岚的小蛮腰。
“这好像有点尴尬呢……”聂之川嘀咕。
“尴尬个屁，”秦遮毫不掩饰地嘲讽，“你觉得这是吃豆腐才尴尬，你觉得这是救人，还尴尬不？”
聂之川抿唇不语了。
话糙理不糙……
这个男人说话很直，虽然才认识没多久，他就已经完全感觉到了。
“抱紧，别松手。”秦遮收了面容上的讽刺，忽而严肃地说了最后一句话。
下一秒，在聂之川未反应前，男人忽然一个勾身，大掌抚上郁岚后脑勺，随即猛地收紧，揪住她一头黑发，用力往水中按去！
湖面波光粼粼，月色洒着一道白光，顺远处而来，恰好停在郁岚跟前。
聂之川霎时被吓住，脸色瞬间惨白！
“叫你别松手，干什么呢！”秦遮冷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愠怒和恼恨。
聂之川再一惊，原本几乎完全松开的手臂又紧了紧，堪堪将差点倒栽进柏纳湖的郁岚给兜住。
秦遮此刻半跪在湖边，他还是维持着按压郁岚脑袋的动作，而月色下面无表情的他，看起来不像是在救人，反而……像是午夜行凶时冷血的杀手。
聂之川抖着嗓音，一边抱住郁岚一边带着哭腔问：“你、你……你是在谋杀？！”
秦遮斜他一眼，眼神似乎在说——智障，懒得跟你解释。
项恺在几米开外早就呆住了，也只有宁姜还镇定，缓缓说道：“他不是谋杀，他的办法，就是用外界不可抗力，逼迫郁岚醒来。”
她也是在看到秦遮动手的那一秒，才知道了原因。
而宁姜也终于明白，为什么说这方法，是冒险的。
甚至她理解了秦遮那句“死了别怪我，活了也别感激我”的真正含义。
因为如果郁岚他们在外界不可抗力的作用下依旧没醒来，根据现代社会法律条规，秦遮的确属于谋杀。
毕竟是他将人给按进水中，活活淹死。
“小宁……”项恺惶恐道，“我不敢……”他话说得很直白，但也符合他的胆小内向性格。让他跟秦遮一样，不带一点犹豫就将一个人给按入水中，如此决然，真的办不到。
万一没醒来，万一淹死了，这人命可是算在他头上的。
项恺是普通人，说难听点他跟宁姜等人完全是陌路相逢，他可不想下半辈子交代在监狱里。
宁姜看一眼秦遮毫不动摇的背影，那背宽阔，那手宽大，仿佛看似做着违背人道的行为，她却还是觉得，那个说话带刺的男人，勉强也称得上是好人。
“没事，”宁姜淡淡回答，“我做。”
她话说完，低头继续拖动那个肥硕的大胖子男人。距离湖岸不过三四米，但石子路难行，宁姜很吃力。
她没有看到，当自己“我做”两个字出口后，那个似乎不把人命看在眼里却还是尽力做着能做的事的男人，微微震住的脊背。
这世上，谁都有悯然的心灵，但当一件事存在风险甚至会因为这个风险威胁到自身的利害或者存亡，那么，谁都会想把自己从这件事中摘除。
古话不就说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当然秦遮倒也是没看出来，第一感觉非常心硬的宁姜，反而柔软得很。
他背着身笑，须臾后微微有亮光的湖面上，映出了宁姜气喘吁吁的脸庞。
她跪坐在他身侧，像他一样将胖男人的脑袋给按进了水里，一边招呼：“项恺，我力气不够，你帮我。”
宁姜从来不求人帮忙，今天短时间内求了两次，心其实是有点凉的。
项恺到底还是算得上善良的，第一反应不敢后，他觉得自己特别窝囊，这时候宁姜主动叫他，自然不会再拒绝，甚至有点积极得过分。
“我说，没时间了，真的……能行吗？”郁岚已经沉在水里好几分钟了，可是却连一点挣扎反应都没有。宁姜不免开始担心，担心她是否已经由于憋气，而断气。
“不会，她还有脉搏。”秦遮肯定道，随即抬头望了望天，似乎也有点忧心忡忡，“不过没时间了倒是真的，只怕……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这两个人，能活过来了。”
宁姜、项恺以及聂之川闻言，不由齐齐回头看向另外几个人，面色难看。
他们……会看着这些人，死去吗？
那该会有……多可怕？
宁姜低头，叹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