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做梦。
我有些乏力,盘着腿,叹了一口气。我说我不可能嫁给你,他问我是不是因为昔夜,我说是。我说我这一生只会嫁一个人,我只嫁他,除了他我谁都不喜欢。
他的眼睛又充满阴骘了,我头皮一紧,“呵呵”地笑,瞧你那样子,我跟你开玩笑呢。昔夜有什么好,我为什么要非他不嫁,像我这样国色天香的美人儿,后面的桃花多得是,我干嘛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何况那棵树已经吊死过人了。
他冷笑了一声,笑得我头皮发麻。他说,但愿如此。我点头应和他,对呀对呀。
心里的不安更紧了,再傻笑笑,“呵呵……”
云浮城早已经改头换面了,原来的王宫早已经被推平,新的城墙被垒起,建成更富丽堂皇的宫城,号天都。现在的它也不是那个腐朽不问他国政事的它了,位于其他各族领地的枢纽位置,安静的它,已经成了一座商城,大街小巷,游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这般繁华,超过了它以前最繁盛的时候。
我竟然有了一丝庆幸,这样的它,比以往的它好过太多。云浮这个位置,应该就是这样热闹的,而不应是以前的不问他事,远离凡尘。
幽木羽问我,你觉得这样的云浮城是不是更漂亮。我说是,不过它不是云浮城,它是天都。他说如果我喜欢,可以将这个名字再改回来,我说,不了,就这样挺好,就算改过来,它也是天都,不是那个腐朽的云浮了,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幽木羽笑笑,眼睛轻轻扫过四周,然后垂眼看我,“你也觉得以前的云浮是腐朽的?”
我看见他眼神里的警惕,或者是觉得我将他引到这里来是有其他目的。目的我确实有,不过可不关援兵和影卫他们的事。我说“是啊,云浮怎么会不腐朽呢?对着自己是说不****国事,其实说到底还是当政者无能,谁都看得清楚,因为无能,云浮人倒也是过得生灵涂炭。灭了它,其实也算是好事,它迟早是要灭的,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我一边走一边跟他闲聊。走在城内,迎面的浮华气息让我心惊。虽说我以前爱极了云浮城,云浮灭族对我的打击极大,但是现在看见了这来来往往的人和这繁华街市,我到底是震惊了。多好,都道闹市灯如昼,长街长,如此一见,不枉虚名。这样,也不枉它曾经的血流成河。
夜幕已至,来来往往的人未曾减少。我指着那人群说,“人间元宵节的时候,比这个还要热闹,还有很多花灯,还有很多美人。”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是吗?”眼神里有一股不自然。
旁边走过一个卖糖葫芦的,他顺手买了两根。我接过,啃着上面的冰糖说,“我在人间也看过这个,不过,我没吃过。”说着,吐了几颗籽,自言自语地,“对呀,我怎么没吃过,为什么那时候我不吃呢?”
他垂眼笑笑,脸上有一丝怅然。我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挑选着那些小玩意儿。从挽手的链子到绑头发的丝带,从抹脸的胭脂涂嘴的朱砂到染指甲的凤仙花汁,我一样都没有落下。幽木羽跟在我后面帮我拿着那些大大小小的零碎玩意儿,一边帮我付钱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我笑笑不说话,但脸上还是多了一丝担忧。
走完那长长的街,我的腿如同废了一般。瘫坐在酒楼的位子上,我一边叹气一边揉脚腕,“以前花荫喜欢这样逛街市,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人有这个兴致,真是累死我了。”
幽木羽过来要帮我揉腿,我往后退了好几步,我说,“男女授受不亲,你别这样。”
他叹了一口气,坐下,抬眼去看窗外的天阁。这是这间酒楼的最高位置,临窗的这里可以看见以前的云浮宫,当然,它现在叫天阁,是来往商人议事的地方,守卫森严,超过了那时的云浮。他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像接受昔夜那样接受我?”我说,“啊?”低头去吃那些小点心,装作什么都没听懂。
莲子糕做得很甜,甜得让我想吐。
人间汉乐府里有“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莲子就是怜子。那时候我和昔夜也在水月丘南的莲花池里采过莲蓬。丘南那里有水月最大的莲花池,六月时节,放眼望去,红是艳红,白是雪白,接天的碧叶随风摇曳,晃碎了一个夏季轻悠悠的梦。少年就坐在舟上,用埙吹出一支支凄凉婉约的歌。
这样想着,吃莲子糕又像是在嚼蜡了。于是我放下莲子糕,拍拍手,抖掉了手上的粉末,道,“吃饱了。”
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
不过我当然没有望飞鸿,现在是夜间,哪里看得见飞鸿?并且,眼下这个情况,我还没有那个胆子。看着幽木羽在看天阁,我也转过头去看天阁。那是我曾经住过的地方,现下灯火通明,想也能想到,那里面应该是富丽堂皇的。
他问我,你想不想回去看看?我说好啊。
心里不禁乐道,真是天助我也。
立在天阁的云台上,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以前最喜欢这个地方?
透过朦朦胧胧的时光,似乎还可以看到这云台上的一张桌子,桌子上围了好几个人,觥筹交错。恍惚间,是谁的歌声远了,是谁的舞姿依旧优雅如初?当然,都不是我,那是花荫小蹄子。
我说,好了,看完了也想完了,我们走吧。
天阁里面金碧辉煌,黄灿灿的灯光混着焚香味,别样地精致。临经水月商人的住所,我手轻轻一挥,动作轻而迅速,也浑然天成,没有一丝漏洞。
步子远了,远了,远了。我终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