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理会我,眼睛还是看着前方,仿佛可以看见什么似的。我抱着他胳膊,使劲摇晃着,“喂,喂,你干嘛不理我?你不信我啊?我说的是真的,像我这样大义凛然的,一定可以……”
“得了吧。”他打断我,嘴角间的笑意看上去还是那么欠抽。他拂了拂我被风吹乱的鬓发,纤长的手指划过我脸上伤口处,动作很轻,我并不感觉到疼。他接着道,“你六年前……还不是一声不响就走了?”
是啊,我确实是一声不响就走了。那时候我知道他要拦我,所以不得不偷偷地走。那时候我就想,灵界找不到的地方,又会不会在人间。我就想,我就去人间看一看,如果找到了,我把族人安顿好再回来找他。如果还是没找到,那也没事儿,就当我在人间游玩一番,反正我也羡慕人间的繁华很久了,权当开了眼界。
可是,我没想到,回来后我灵力就开始迅速退化,到后来什么都不剩。那时候的昔夜跟我之间嫌隙也多,见了几面我就一个人去了寒峭宫。原本以为寒峭宫安静的生活可以让我修养好恢复好我的灵力,但没想到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在那里受了不少欺负,别谈修养,连吃饱饭都成了问题。
我低下头,手还是抱着他的胳膊,说话声连我自己都听不见,一点底气都没有。我说,“不会了,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不会再干这么蠢的事了。而且不管你遇到什么我都站在你这一边。”
“是吗?”他把手里的果子塞给我,又帮我拂去肩膀上的碎花,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
那一刻我心里特别堵,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按理说,我的皮已经够厚了,他这样不相信这样羞辱对我来说应该也没什么了,但我心真的塞得慌,看见他一脸落寞的样子,我觉得我的心几乎都要碎了。我想起那晚差点出事的时候,那时候脑袋里想的全是他,我想要是他在这里就一定没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从没想过会这样信任依赖一个人,仿佛有他在这里,即使是天塌了,也会有他顶着,而不需要我担一点儿的心。
眼下他心里不知道装着多少事,我多想也为他分担一些。可是他是那样心高气傲,有什么事也不肯说,只一个人闷在心里。信任别人?怎么可能?别说是我了,就算是影无双,我想他也留了一手。
我抬起头看他,很认真地,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一定,肯定!”
我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漂亮得超越了天上的星子,那样空洞忧郁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当年云浮宫灭亡的时候我的状态,空洞的虚无的。他就站在我旁边,扶住摇摇欲坠的我说,“节哀顺变。”
我靠在他的肩膀上号啕大哭,我说,“我没有家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怎么办?怎么办?”
他抱住我,声音低沉,“你先去找那个地方,若找不到,就来找我,我来安顿你们余下的人。找到了,你也可以来找我,我护你们无争乱无纷扰。”
那时候我是多依赖他,就靠在他肩膀上睡了一夜,第二天我收拾东西往回赶的时候,他已经因为打断幽莲族使者三根肋骨而被囚禁在云峰洞,所以我走的时候,他没有赶去见我。我坐在天鸟的背上,遥遥地看着云峰,一直到再也看不见。
一晃,三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