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放亮。
金泰光着膀子，来到公路上，喝掉最后一瓶水，坐在地上，看着空荡荡的路面上渐渐升起热气，用不了多久，这股热气就会变成热浪，迅速蒸发所有可以蒸发的东西，让人摸到一块石头都后悔半天。
还好打斗的时候钱包没坏，不然满天钞票配鲜血的场面——好像很有点儿暴力美学的意思。
金泰珍惜地从自己裤兜里翻出自己的钱包，工装裤的兜开的比较下面一点，正好避开了致命部位，所以里面的东西大体还算完好，除了——
手机支离破碎的样子让金泰的心好像也跟着碎了，这表明想跟埃德蒙联系都得等接近现代文明再说了。
托布韦查方向很是热闹，不时有黑烟扶摇直上，人喊马叫的响成一片，看来冲击波把那里毁的差不多了。
在公路上等了一会儿，金泰毛都没等到一根。
他需要交通工具，那边还有一个大号铁刺猬等着被运走，他可不想让别人抢了去。
只好去托布韦查了，刚刚经历过一场无妄之灾，当地人一定对外来人比较敏感，另外秩序也会有些混乱，在这种时候，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看看左右无人，金泰运起导引术，双脚离地，朝前疾行，只要看到人了，就要马上停下，改用脚走。
祖灵球内的能量这几天一直处于消耗状态，虽然作为一个人，他的消耗要远比赐福时小，但是一整夜的激烈战斗所消耗的也不是小数目，可现在不是珍惜这些的时候，他必须与时间赛跑。
爆炸太强烈了，而且还是从外太空发出的，阿玛斯动员的一定是太空总署那边的力量，牵动的也绝不是一点点小范围的纷争，用不了多久，这片无人问津的地方就会有很多的陌生人来，警察，特种部队，医疗部门，人权组织，美国的，墨西哥的，联合国的，大量的记者会翻遍每一块石头，采访每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到了那个时候，一个黄皮肤的华夏人就会显得非常突兀，尤其他身上还带着伤，一身的杀气和血腥味儿。
越接近托布韦查，金泰的心情越沉重。
东南角的两栋房子已经全都塌了，正有人站在废墟上大喊大叫着搬土，金泰刚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成年人的尸体被刨出来。
哭声响起，一个胖胖的大妈号哭着，在两旁亲友的搀扶下，不知如何是好。
金泰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走进托布韦查，他几乎马上就收获了两道极不友善的目光。
一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他们通红着双眼，一副看到仇人的样子，他们用西班牙语交谈着，还不时指着金泰，向身边的人述说自己的愤怒。
金泰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能听懂美国人这个单词，看来这两个人认识他，也知道他曾经是佩雷斯的座上宾，在前几次赐福仪式前后，他是所有来自世界各地的血族议论的目标和关注的焦点，当地人就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多少也有些留意。
金泰硬着头发开始四处打量，他需要可以开得动的交通工具，摩托，或者，汽车，哪怕——
“哞……”
一头牝牛孤灵灵地拖着一辆板车，站在一堆废墟前无助地叫，那堆废墟原来是一个旅店，靠路边的地方是一个酒馆，在这里，金泰曾经跟维加，还有海曼，有过欢快的畅谈，那曾经是金泰喝啤酒最愉快的时候，现在，站在这里，金泰仿佛还能听到曾经的欢笑，还有维加帮他挡住追兵，大打出手的画面，直到现在还忘不掉。
牝牛看到金泰站在它身边，似乎有些不满，用两只尖角过来打算顶他，让他离远点儿。
金泰执住一只牛角，单臂较劲，任凭牛怎么扭*动挣扎，都没办法挣脱，它甚至打算用后蹄蹬金泰，当然也失败了，因为金泰根本不让它有这种机会。
能开的车基本没有，外国人一走，这里的车就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辆，除了运伤员的，还有运死者的，剩下的都是被砸坏的，还有就是只能蹲在路边发呆的司机。
金泰低头看牛，牛也在看他。
金泰苦笑，看来唯一还能用的就只有这头牛了。
它的主人大概此刻就在废墟里吧。
“呼……”
右耳朵只觉恶风不善，金泰头一偏，一块鸡蛋大的石头擦头而过。
正是刚才那两个人中的一个，那个年轻一点儿的用发音不太标准的英语大叫，“美国佬！滚出去！都是你的错！滚！”
说着，又是一块石头扔过来。
金泰漠然地抓住那块石头，反手丢了回去，力道大了两倍都不止，速度也更快了。
“啪……”
石头正中年轻人的脸，那个悲催货捂着脸就蹲在地上了，血从指缝间流出来。
金泰不为所动地牵了一下缰绳，牝牛顺从地跟着他走。
“嘿！美国佬！把车留下！”另一个中年人愤怒地大吼，似乎是想表现自己的勇气，过来推搡金泰，“这不是你的牛，把牛留下！”
“这是你的吗？”金泰本来想发作的，可是后来又强忍住，“我可以花钱买，我需要它。”
“不行！滚！”中年人受到了鼓舞，抡着拳头，“滚！这里不需要美国佬！就是因为有你，我们的生活才变成这个样子，把你的钱留下！大家来看哪！他一定有很多钱，我见过的，他每次来都带着很多钱！留下！把钱留下，滚出去！”
“嘭——”
金泰左手扣住他的脖子，微一用力，中年人马上脸憋的青紫，不管怎么用力，都没有办法挣脱。
“我问你，”金泰低沉地问，“这是你的牛吗？”
中年人拼命拍打着他的手，想挣脱开，可是根本没有办法，眼见着双脚离地，他一个劲儿的摆手。
“哼！”金泰手松开，把他扔到一边，牵着牛车朝镇外走。
他的举动极大地震慑了一边蠢蠢欲动的人群。
人类就是这种动物，在没有组织的时候，他们会屈服于自己的本能，哪怕只是一个人面对他们一大群，从武力和智力上，这单个的人都处于绝对的劣势，可是周围的人被他的气势压倒，明明知道一起上一定可以放倒他，偏偏没有人敢动，于是很多的悲剧就这样发生了。
“哗啦啦……”
一面墙最终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倒在地上，顺便把一个太靠近的人砸在底下。
人群后面一时大乱，金泰的耳朵却在此时耸*动了一下，他听到了一声容易被人忽略的声音，那是拽枪机的声音。
他突然伸出左手，大拇指和食指成钩状，指向十点钟方向。
几米开外的那个小子愣住了，然后他就不得不让开，后面一个小子正费力地抬起手里的手枪，拼命想扣动扳机，却怎么也无法完成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不只是这样，随着金泰手指微动，手枪居然在调转枪口，朝着他自己瞄去，不管他用多大的劲儿，都没办法阻止这个情况发生。
黑洞洞的枪口对着他自己的脸，恐惧终于战胜了他的尊严，“求你，不要——”
“砰——”
手枪朝后坐了一下，弹出一枚弹壳。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金泰冷冷地看着周围的人，继续不紧不慢地牵着牛往前走。
所到之处，人群自动闪出一条路，任由这个奇怪的陌生人离开，再没人敢阻挡。
当金泰走出镇外以后，镇子里才再度恢复了嘈杂。
金泰没有注意到的是，在教堂的钟楼里，佩雷斯正用怒火中烧的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赶车老板的活儿对于金泰来说绝对是第一次，他唯一一次与牲畜进行合作还是小时候和母亲帮着把菜从驴车上卸下来，那时的小金泰负责的任务就是不停把烂菜叶喂给那头倔驴，防止那货突然闹脾气，撒欢打滚什么的，要知道驴虽然小，可是很有自己的主张和个性，看它蔫不拉叽的德行好像挺好欺负，事实上你永远不知道下一秒它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过今天这头牛倒是挺配合的，哪怕把它赶下公路，行走在满地碎石的荒漠上，它也自得其乐，完全不用金泰教它怎么走。
金泰从离开托布韦查以后，其实就没再把心思放在它身上，他撒出精神分*身，不敢大意地不断扩大搜索空间，虽然知道那些来杀他的人身上一定有对付异能者精神探测的装备，可还是一遍一遍地用精神分*身搜寻着，反馈在大脑里的影像让他一刻也不敢大意。
出乎他预料的是，似乎那支小队就此消失了，没再对他进行攻击，也没有再逡巡在附近，另外——
金泰突然腿有点儿软，昨晚那可怕的攻击是冲着他来的，要是外太空那颗卫星还在盯着他，那现在他正傻了巴叽地赶着牛车往那边走——
在不断的纠结中，金泰再次出现在了曾经是村庄的地方。
大坑里黑乎乎的，山坡上不时有土滑下来，那只铁刺猬孤零零放在那里，金泰没有冒然靠近，而是先用精神分*身在那附近检查了一番，为了防止暗算，他几乎查遍了周遭每一块石头。
没有地雷，没有手雷，没有绊线，那支小队没来？
太阳升起老高了，不能再等了。
金泰咬着牙，拍拍牛头，“哎，牛肉，在这儿老实等着，我去把东西推过来。”
牝牛瞅瞅他，吐出一团草料，在嘴里开嚼。
马的，比老子还镇定！
金泰腹诽着，紧了紧腰带，朝那团零件走去，边走边不时注意着脚下。
跟他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看来除了他，的确没人来过，要不要去山上看看，兴许有把枪啥的落在那里，枪本身的作用不大，或许上面的战术瞄准镜可以用得着。
算了，还是先顾眼前吧，真到用枪的时候，有枪怕也没什么用，在托布韦查，一旦到了用枪的时候，等着金泰的至少是几十号职业军人，或者上百失去理智的当地村民，把他当成恐怖份子，或者是妖怪。
绕着铁刺猬转了一圈，确定没有机关，金泰再一次开始了屎壳郎的工作。
牝牛在远处看热闹，金泰一边搬，一边笑，“马的，这叫什么事儿？老子有世界上科技含量最高的飞船，搬的也是一等一的好货，现在出苦力不说，还要赶牛车……”
“哞……”牝牛此时非常应景地叫了一嗓子。
“呵呵呵呵……”金泰笑的肚子都疼了，他真佩服自己现在过的生活，要多荒诞有多荒诞，别说一觉醒来会觉得不真实，就连清醒着走在大街上，都还不敢相信自己到底是在梦中，还是现实就是如此。
费了十几分钟的功夫，金泰总算把东西搬到了车上，好在虽然很重，却没有达到牝牛的极限，它在看到金泰完成运输以后，自动把草料咽了回去，转身就开拔。
“谢啦，伙计，”金泰拍拍牛脑袋，“有机会一定请你吃大餐，现在先将就点儿，马的，真渴，我说你大概不会有奶吧？”
“哞……”牝牛不满地叫了一声，似乎在怪金泰不知足，同时声明它是公的。
“哈哈哈……”金泰再次大笑起来，“马的，真没想到老子有一天还会跟一头牛交朋友！”
一人一牛，一片天地，这似乎也是一幅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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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泰的身影越走越远的时候，山顶上的某处，一块从远看是石头，近处看也是石头的地方冒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金泰离去的背影，“机智问答时间，谁能猜出他要去哪儿？”
在他的旁边，陆陆续续有几个人掀起头上的伪装，露出或白或黑的面容，伪装油彩混着土挂在脸上，哪怕大白天的瞅着都吓人。
“再往那边走就是查姆曼村，”在黑人边上的一个瘦小白人查看了一下自己手上的地图，“金泰手下有一个叫马卡斯的小子就在那附近生活过，金泰以前也是从那个村子边上的海上登陆这里的，两次。”
“我们干嘛不就这样算了？”另外一个不满地，“他很小心，我不认为还有机会。”
“因为我们收了钱，”黑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好吧，让我们绕的远一点儿，抢在他前头去看看情况，行动！”
十六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收拾起伪装布，朝后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