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6481800000004

第4章 爱美兵

虞柏舟连伙头营都找了个遍,愣是没找到素素。新兵营说大也不大,想藏个人也不容易。素素不在新兵营,必然是去了别的营。他以新兵的身份很难去其他的营,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荆副将帮忙。

荆副将听了虞柏舟半真半假的话,疑惑道:“他该不会是吃不了苦头,跑了吧?”

柏舟摇头,“不可能,素素不是遇难而退的人。”他不认为素素会离开军营,他顿了一会又说:“此事不宜声张,千万不可告诉我爹。”

荆副将点头说:“不过是一个小兵,还劳烦不到大将军。既是你的朋友,我荆龙一定帮你找!我马上带人去找,你先别急。”

虞柏舟点头说:“我担心她被人报复。”

“此话怎讲?”荆副将蹙着眉头望着他,“黑衣人已死,铁爪人被囚,军中严禁私下斗殴;再者,苏小弟那身力气,军营里有几个敌的上他的?”

荆龙从未佩服过一个没有军衔的小兵,素素是第一个,他总觉得在哪里跟素素见过。

柏舟沉默片刻,解释说:“我总觉得军营里有细作,绝非是铁爪人想吃人肉那么简单。”

荆龙爽朗一笑,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话我会转告给将军,大将军也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走,你先跟我一起去找苏小弟。”

柏舟蹙着一双浓眉,浅浅地嗯了一声。

荆龙让人兵分三路,挨着各个营依次去找素素。一直到亥时,三路人才又返回原先的地点会合,他们都表示没找到素素。

虞柏舟蹙眉,这就奇怪了,素素不在军营,又去了哪儿?这大半夜的,她又不可能躲去其他士兵的军帐。

他抬头问荆龙:“荆副将,我们还有什么地方没去吗?”

荆副将想了想,回答说:“还有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北营。”荆副将回答,“关押死囚的营地。”

虞柏舟忙道:“带我去看看。”

荆龙有些为难:“那片地方不是我管辖范围,属柳都尉管辖。你要想过去,得先跟他打声招呼。”

他这话刚说完,便听手下急忙忙来报,“荆副将!苏素找到了!她此刻正在北营,只是……她私放铁爪人,正准备跟铁爪人一起闯北营。神箭营的柳都尉已经带人过去了。”

北营正是关押军中死囚的营地,也就是关押铁爪人的地方。

“荆副将,你快去叫我爹。”虞柏心头一紧,神箭营出动,看来素素这次惹的事不小。

他到了北营,看见素素脚边那群白狼,脑中的思路跟着明晰起来。

铁爪人的锁骨被铁链贯穿,双腿血迹斑驳,明显被人拿重物击打过。素素搀扶着铁爪人,几头小白狼跟素素一起怒视着北营的弓箭手。面对数百支利箭,素素毫无惧色。

荆龙在虞柏舟之后赶到,他看着前方的阵仗,被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虞柏舟声音有点冷:“真的凶手已经按捺不住。我爹来了吗?”

荆龙嗯了一声,“我已经差亲信去了,估摸着也快到了。”

柳都尉觑着素素:“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放开囚犯。”

素素瞪着柳都尉,声音清脆坚决,“不放!死都不放!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你们都是坏蛋!”

统管神箭营的柳都尉明显被她的话惹怒,抬起手,准备下令,却被虞柏舟打断。虞柏舟挤进包围圈,将素素拽回自己身边,让她远离铁爪人。铁爪人失去素素这根支柱,瘫软在地。小白狼围过去,纷纷拿舌头舔铁爪人的伤口,以示安慰。

素素看着柏舟,又看了眼铁爪人,很是气愤地跺脚,“柏舟你干吗啊?吱吱都跌倒了!”

“吱吱?”虞柏舟脸一黑。很好,很好,这才多久,连人家名字都知道了!

素素一把甩开虞柏舟的手,走过去扶起吱吱。见他们两人眉来眼去,神情暧昧,虞柏舟有点生气。现在也不是他吃醋的时候,他看了眼荆副将。荆龙意会,对着柳都尉拱手道:“柳都尉,此事先不急,先听听他们怎么说。”

“听他们怎么说?我说荆副将,您是跟着大将军好吃好喝久了,脑子发昏了吧?这不明摆着,他们想劫死囚吗?”柳都尉哼了一声,“怎么,荆副将还想偏袒他们不成?”

恰恰这时候虞老将军穿着金色铠甲,大步铿锵走过来,怒道:“什么叫跟着我‘好吃好喝’久了?老子都五天没开荤了!”

背后传来大将军的声音,柳都尉腿一软跪了下去,神箭营一众士兵也纷纷跪下。北营火光大盛,夜空中繁星沉沉,璀璨的星河磅礴浩然。柳都尉攥紧别在腰间的剑,一身冷汗。

柳都尉心情忐忑,半晌不敢抬头。

虞仲轻轻抬了抬眼皮,淡淡道:“都起来。”

素素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柏舟爹身上,赶紧在吱吱伤口上蘸了一把血,往自己脸上抹。

军中向来是个军令如山的地方,虞仲命令刚下,众将士“唰”一声纷纷起身。虞仲向前走了几步,觑了眼铁爪人又瞥了眼素素跟柏舟,扭过头问柳都尉,蹙眉:“怎么回事?”

柳都尉朝虞仲拱手道:“回大将军,这两人想劫死囚。”

虞仲眉尾一挑:“放屁!”他压制住愤怒吸了口气,扭过头问虞柏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虞柏舟冲着父亲行了个拱手礼,不急不缓道:“回大将军,是真正的凶手想杀人灭口。”

“臭小子!你胡说什么?这畜生不就是凶手吗?哪里还有什么真正的凶手!”柳都尉吼道。

柏舟凤眼微挑,淡淡哦了一声:“柳都尉怎知,我所说的‘真正凶手’指的是另有他人,而不是铁爪人呢?还是,你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柳都尉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愤怒的抽了腰间的剑,直指虞柏舟,“臭小子,你胡说什么!”

虞柏舟脸上毫无惧色:“柳都尉,您急什么?”

在一旁观望的虞仲用指腹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旋即道:“柏舟,你知道什么?”

虞柏舟看着他,又回过头看了眼搀扶着铁爪人的素素,他指着重伤的铁爪人道:“先找个军营给他止血,他死了,可真就如了凶手的愿。”

虞仲扭过头给荆副将使了一个眼色,荆副将意会,差人去请了老军医来。随后他又问柏舟:“你可知道凶手是谁?”

虞柏舟点头:“心中已有数。”

一听儿子这样说,虞仲不由扬扬自得起来。他儿子不仅熟读兵书,还会断案。他儿子咋就那么能干呢?

他道:“那好,今夜你就帮本将军找出凶手!”

“属下定不辱将军使命!”

一旁的荆副将看着父子俩打着官腔,有些忍俊不禁,明明就是两父子,却非要装作不认识。但碍于有旁人在场,他实在不敢笑出声来。

老军医背着药包赶来的时候,一见要给杀人不眨眼的铁爪人医治,他死活不干;待他看见素素搀扶着铁爪人,又有点小受刺激,素素这么个小新兵都不怕,他一个见惯生死的老军医,怕啥啊?得,就冒险一回!

老军医走过去给吱吱将腿包扎了一下,待血止住后,他瞅着锁住吱吱肩胛骨的铁链,回头问虞仲,“大将军,这铁链要给他取了吗?”

取了铁链人跑了咋办?虞仲正色道:“不取,先给他止血。”

“是。”

在老军医给吱吱包扎的时候,素素就蹭到虞柏舟跟前,用手指戳了戳他,小声道:“柏舟,吱吱真的不是凶手,我相信他!都怪我,把他害成这样,柏舟,我知道你聪明,你救救吱吱好不好?”

听素素叫铁爪人叫得那般亲切,虞柏舟醋味上头,低声呵斥她,“别人说什么你都信,这大半夜的你还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大家多着急?”

素素被虞柏舟的语气吓了一跳,她缩了缩脖子有点委屈。柏舟凶她!柏舟竟然凶她!

虞柏舟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情绪归于平稳,他蹙眉看着自己父亲,拱手道:“大将军,我想问您,见过那锅人肉的都有哪些人?”

虞仲一听儿子这么问,有点激动,儿子这是要断案?他正色回答:“本将军见过,荆副将老军医以及处理尸体的士兵都见过,有什么问题?”

虞柏舟又问:“那大将军可否回忆一下,那些肉都有什么特殊?”

虞仲摆摆手,胃里有点翻腾,“一块块人肉没什么特殊,每一块上面都插着筷子孔,若不仔细了看,我当真就以为是猪肉了。这个就先别提了,本将军都好几日食不下荤了。”

柏舟嗯了一声,又问荆副将:“荆副将可有觉得那些肉有什么不同?”

荆副将思忖片刻,说道:“我也觉得无甚特殊,要说特殊,大概那方块人肉中间都有些筷子孔。”

虞柏舟不急着说案情,而是一一问了见过那锅肉的士兵。虞柏舟虽问的轻松,可见过肉的士兵都觉得恶心,回答完虞柏舟的问话,个个胃里都是翻江倒海,有受不住的已经开始干呕。

最后虞柏舟才转过身问素素,“苏兄,你对那些肉可还有什么印象?”

“当然有!”素素挺直胸板说道:“我不仅记得有孔的人肉,还记得那孔的大小。”素素的拇指跟食指比画出一个铜钱大小的圆圈,“大概就这么大。”

虞柏舟扭过头问众人:“你们所看见的孔洞,也是这么大吗?”

以虞仲为首,众人纷纷点头,齐齐说是。

虞柏舟继续说:“那不是筷子孔,而是箭孔。军营内戒备森严,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就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便有十几名士兵相继被杀,且竟无人发觉,更无人听见异常的声音。死去的士兵们定死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击致命。”

众人正屏住呼吸,正想继续听虞柏舟揭开谜底,他却停顿下来,扭过头看了眼荆副将,“荆副将,案发当晚你在哪?”

荆副将也在津津有味地听虞柏舟分析,被虞柏舟这么一问,他倒有些愣神。旋即反应过来,虞柏舟不会是怀疑他吧?忙道:“虞兄弟,青天可鉴,我可是好人,只杀敌人!案发当晚我一直在跟大将军商议军事呢!”

虞柏舟不再接话,他之所以询问荆副将,只是想探探在场人的神情。他问的时候,众人皆是一脸惊讶,只有一人神色由紧张蜕变为轻松,还长吁了一口气。

柏舟停顿片刻,又开始分析说:“如你们所见,那些方块肉都有箭孔,士兵们是被人从背后射杀。如我猜测没错,箭上应该涂了一种能迅速致死的毒,让士兵们瞬间失去反抗能力。凶手为了掩盖士兵们的死因,便割下那块肉蒸煮在锅中,再将他们的伤口制造成被恶兽挠抓过的模样,嫁祸于铁爪人。”

柳都尉道:“你说嫁祸就嫁祸?证据呢?凶手吃饱了没事儿干,蒸人肉做什么?是准备给我等当夜宵吗?”

虞柏舟嘴角轻松一勾,看着柳都尉徐徐说道:“凶手将肉蒸煮在锅中的原因有二——一是想掩盖箭孔,让人误以为那只是蒸煮食物时所插的筷子孔;二是凶手是敌国细作,想以此制造新兵营混乱,扰乱军心的同时让新兵们失去斗志。凶手很聪明,一开始就想到了嫁祸这一招,想让自己置身事外。”

“你是说铁爪人是清白的?那他来军营做什么?既是被冤枉,如何不为自己喊冤?白白受这么多的苦?”虞仲觉得自己儿子分析的有理,只是他不明白,既然凶手另有其人,那这铁爪人是怎么回事?

虞柏舟说道:“你们又怎么知道他没喊冤?”

“从被抓住到现在,他只会乱吼乱叫。”荆副将插嘴道。

在一旁乖乖听虞柏舟说话的素素跳了出来,冲着荆副将吼道:“才不是!那是因为你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听得懂,我都听懂了!是你们冤枉了好人!”

荆副将浓眉一挑,看着素素:“苏素,这人可是你抓住的。”

素素埋下头,心里满满都是愧疚,她嘀咕道:“我先前是不知道……那个凶手太狡诈了!抓了吱吱的儿子,不然,吱吱才不会来军营呢!”

“儿子?”荆副将疑惑。

素素指着几头小白狼:“喏,这些都是吱吱的儿子!”

荆副将无言以对,拿畜生当儿子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在素素说话的时候,虞仲一直打量着她,他愈发觉得这小伙子眼熟,他问道:“你能听懂他说的话?”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他不会说我们中原话,他说的是大宛话,他是大宛国的人。”

虞仲没有跟大宛接触过,听不懂吱吱说的是大宛话也很正常。

等素素说完,虞柏舟又补充说:“凶手抓小白狼正是为了引铁爪人入营,凶手的意图昭然若揭。”

虞仲闻言,扭过头问道:“那几只白狼是谁抓来的?”

荆副将回道:“是柳都尉。”

虞仲回过头看着柳都尉,然柳都尉并不紧张,他质问虞柏舟道:“没错,白狼是我抓的,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陷害这怪物?故事谁都会编,空口无凭。”

虞柏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将目光落在柳都尉腰上,“证据就在你身上。”

神箭营的人擅长用箭,每人都有一把特制的箭。一个合格的弓箭手对弓箭的重量、材料有极其苛刻的要求。一个擅长用箭的神箭手,若是换了箭,很有可能会因为不适应导致箭术失准。凶手既周密地策划了这一切,一定不会允许在最关键环节出故障。

柏舟道:“柳都尉您用箭如神,箭镞更有特制纹理,比军中其他的箭更为精致小巧。如果柳都尉心中无愧,大可以将箭拿出来,我们可以跟伤口仔细比对比对。”

他顿了顿,看着父亲又道:“开棺验尸大将军应该不会阻拦吧?”

其实虞柏舟心里也没有把握,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柳都尉,兵不厌诈,如果不成就再找证据。

贼做久了难免会露出马脚,柳都尉明显打了个战栗,握着腰间的剑朝后退了一步。人的确是他杀的,但他没想到最后还是败在了箭镞上。

柳都尉离虞仲距离很近,他慌乱之下拔了剑,以迅雷之速将剑架在了虞仲脖子上。剑锋逼喉,虞仲到底是个久经沙场的老狐狸,眼中毫无惧色,心中反而还有点扬扬自喜。他儿子真是能干啊!三言两语就把凶手给逼出来了。

柳都尉的行为已经坐实了他的杀人罪名,而他现在又加了一条罪名:挟持主将,以下犯上。

恰在这个时候,素素小腹一阵抽痛,蹲下身捂着小腹喊起疼来。即便如此,素素还不忘对付凶手,她抓了一把石子,手腕发劲儿,猛地朝着柳都尉掷去。石头打在柳都尉手肘处,柳都尉半条手臂一麻,五指无力松开,手中的剑哐当落地。就素素这个举动,虞仲跟荆副将再一次对她刮目相看:这小子,装肚子疼丢暗器也太机灵了吧?

柳都尉被拿下的时候明显有些不服气,理直气壮地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虞柏舟解释说:“他说的是大宛语,意思是誓死效忠大宛。”

听他这么一解释,虞柏舟的形象在虞仲心中又高大了一层,他赞许地看了眼儿子,扭过头跟荆副将对视一眼,一脸骄傲:瞧,他儿子不仅会断案,还会大宛语!这叫什么?这叫虎父无犬子!

荆副将可是读懂了大将军的眼神儿。他抬手扶额:呵呵,又来了……这大将军真是一天不在他面前卖弄儿子,就浑身不痛快啊!

素素腹疼不是装的,她是真的疼。虞柏舟察觉到不对,忙扶她起来,低声问她:“素素,哪里不舒服?”

他扶着素素起来,看见素素后臀位置有一大片血渍,加上她脸色惨白,浑身无力,吓得虞柏舟抱着她大嚎,“军医!军医!”

虞仲正在给底下的人交代柳都尉的事情,听见儿子的号叫声,他一回头看见儿子抱着那位白嫩嫩的小兄弟,姿势就跟抱媳妇儿似的。他脸一黑,整个人都不太舒服。

老军医忙替吱吱包扎好,拿着药包跑过来给素素把脉。他将指腹搭在素素的手腕上,蹙眉询问了一下素素的症状,顿时慌了神。他在军中行医多年,素素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次见。素素这脉怎么探,怎么都像女子初来葵水时的病痛之症。老军医迟疑地看了眼素素,素素细长峨眉,五官生的小巧,骨腕纤细,喉口以下的肌肤白腻细嫩,怎么瞧都像是个丫头。

老军医又探了探素素的脉,确定自己没断错,他蹙眉看着虞柏舟,又撇过头看了眼大将军,低声对柏舟说:“她这情况是应该是饮食不当,休息不足,无甚大碍,你将她背去我营帐,我给她扎几针,开几副药吃了就没事了。”

虞柏舟嗯了一声,将素素打横抱起来。

他横抱素素的姿势被虞大将军和荆副将看在眼里,给二人一种说不出的微妙感。哪里有男人打横抱着男人的,这姿势,未免也忒奇怪了点。

素素被柏舟抱在怀里,她扯了扯虞柏舟的衣襟,问他:“吱吱跟小白狼们怎么办?”她的声音又细又软,听得虞仲跟荆副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虞仲打了个哆嗦,镇定思绪道:“他既不是凶手,又是我们不对在先,自然得先给他治伤,他擅闯军营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虞仲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素素,他见素素跟女娃娃一般缩在儿子怀里,急躁的想将素素一把拽下来,自己跳到儿子怀里去。

不过想归想,素素到底是立了军功,救了他一命,况且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当素素是个被家里娇惯坏的小公子。

虞仲让荆副将负责安顿吱吱跟几头小白狼,又允了素素提前旬休三日,吩咐人给素素供三日伙食。

待事情安排妥当,虞柏舟就抱着素素跟着老军医去了营帐。

进了老军医的营帐,他将素素放在榻上。素素蜷缩在榻上,疼得大汗漓淋,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滚。疼痛难忍之余,她抓住柏舟的袖子,虚弱道:“柏舟……我是不是快死了?我是不是中毒了?”

虞柏舟见她疼得厉害,心里也跟着滴血,他抓住素素白嫩的小手,安慰她:“军医说你没事,你就没事,别多想。”他撇过头看了眼老军医,只见老军医鬼鬼祟祟地打量了一番营帐外。

老军医见营帐外无人,这才吸了口气,小心翼翼放下营帐的遮幔,取了针走到塌前。他在素素的三阴交、足三里等穴位扎了几针。让素素意外的是,被老军医这么一扎,她的腹疼感立马止住。

素素在感叹老军医针法如神的同时,还不忘问:“大爷,我是不是中毒了?”

老军医收针的时候手上微顿,轻咳了一声,还是头一次有人叫他“大爷”。他将金针收好,目光在柏舟跟素素两人身上流连片刻,说道:“女子从军在大齐可是史无前例,你们胆子倒也大。”

老军医这么一开口,柏舟紧忙跪下,他的意图已经相当明显。

柏舟只静默地跪着,并未开口说话,老军医坐在凳子上摆摆手道:“行了,起来吧。我若是想拆穿你们,还等现在吗?”

他捋着自己鼻下的两撇胡子,看了眼素素说道:“你这女娃身手倒是不赖,留在军中前途无量。小姑娘无大碍,就是来葵水了。”

“葵水?”素素顿了一下,“葵水是什么?”

虞柏舟也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军医,恭敬道:“求前辈赐教。”

老军医被两人的无知给噎的说不出话,他也不知如何解释,便转身去箱子里找了本医书,抚去上面的灰尘,递给虞柏舟:“这本书有关于葵水的解释,你拿去好好看看。”

虞柏舟一本正经地接过医书,翻开第一页便红了脸。偏偏素素也将脑袋凑过来跟他一起看,素素看着上面文绉绉的语句,登时没了兴趣。她想:柏舟懂就好了,她不需要懂太多。

就这样,柏舟花费了近一个时辰,在老军医的营帐里看完医书。他自然而然担任起了素素娘的工作,给素素解释了一遍什么是葵水。

虞柏舟讲完整张脸红透素素倒是不拘小节,扯着他的胳膊说:“这有什么?反正我以后也是要嫁你的,这些事情你不是迟早要知道吗?”

老军医坐在膏油烛下缝缝补补,他覷了眼这对小年轻,竟有些哭笑不得。

之后柏舟又问老军医要了一些布,在老军医的指点下缝成一个长条,也就是俗称的“月经带”。缝制成长条后,柏舟又去伙头营找了些草木灰塞进去缝好。他做好这一切,红着脸对着素素比画了一下,示意素素去茅房穿上这东西。

素素大抵明白了柏舟的意思,她拿着装满草木灰的月经带去茅厕换上。由于身下膈了一层东西,素素觉得浑身不自在,走路时总觉的那东西要掉出来,一点儿也不敢大着步子走。等她回去的时候,柏舟已经为她准备好了干净的衣服。

虞柏舟等素素换下脏衣服,将她的脏衣服一一收进木盆。他洗完衣服已是丑时,累的坐在地上发愣。他此刻想的不是自己今后照顾素素会有多苦,而是想素素每月都有一次,军中伙食不好,训练强度又大,他该如何让素素吃得好一点?

想到这里,他竟有了将素素送回丞相府的念头。她在丞相府吃得好,喝的好,跟他在这里却要挨受这种苦。

虞柏舟低头将素素的衣服拧干,倒掉盆中的水,叹了声气。

只有变强,才能让素素吃的更好。只有军衔得到提升,他跟素素的月俸、伙食才会得到改善。放眼全军营,伙食跟月俸最好的是神箭营。新兵营训练结束后会编排新兵入各营,若他能带着素素进神箭营,自然是好的,至少那里伙食不差。

素素在老军医的营帐里睡了一宿,柏舟跟老军医则在一旁木方桌上趴了一宿。

翌日清早,老军医又给素素扎了几针,缓解了她的痛经之症。老军医姓程,军营里的人都喊他程老头。

程老头让柏舟熬了些红糖水给素素。

素素捧着热腾腾的红糖水,粉嫩的小嘴对着碗口吹了吹,她抬头问程老头,“神医,我每月都会这般痛苦吗?”

程老头摇头说:“不定,若是身子养得好,便不会疼。”

她埋下头,继续吹烫嘴的红糖水,嘀咕道:“我每日只吃一个馒头,身体哪里能养得好嘛。”

程老头看着低头嘤咛的素素,丫头小小一团,让他想到自己的孙女儿。

他道:“你这女娃娃在军中洗澡、换衣也不方便,日后你就来我这里,我跟柏舟就在外头给你守着。隔三差五的,你还可以来老头子我这里吃顿饭。老头子这里别的没有,肉羹还是有的。”

老军医两鬓斑白,素素哪里好意思跟他要吃的。素素喝完红糖水觉着好受多了,柏舟便搀扶着她回了军帐。回到军帐后,

虞柏舟将素素扶上榻,安顿好她,匆匆赶去了校场。新兵营除了素素,其余都在校场训练,只有她躺在榻上捂着肚子翻来覆去。

秦都尉那边荆副将已经派人打了招呼,允了素素提前旬休三日。

素素抱着枕头昏昏沉沉睡到黄昏,被训练归来的大嗓门庄牛吵醒。

新兵们一天训练结束,热汗淋漓,身上味儿也大。庄牛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冲进军帐,拿了木盆打了满满一盆水。正准备脱了裤子站在军帐外冲凉,他腰带都还没解开,就被虞柏舟给踹了一脚。

虞柏舟怒斥他:“衣衫不整,像什么样子?去河边洗!”

被虞柏舟那么一踹,庄牛委屈地紧上裤腰带,披着衣服端着盆儿往河边走。一旁正准备脱衣服的李大狗见柏舟动怒,讪讪一笑,端着盆飞快地跟着庄牛跑了。

庄牛跟李大狗发现虞柏舟越来越有脾气,那个文文弱弱的书生不见了。

苏周倒是比他俩都斯文,他心里头也想着素素,给素素留了半块馒头。他将馒头递给虞柏舟,觑了眼榻上被布帘遮住的素素,关心地问柏舟:“苏兄如何了?”

虞柏舟接过他手中的馒头,点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箭伤。”

中午训练时大家围在一起休息,也都听说了昨夜素素跟柏舟昨夜的英勇事迹,知道素素“受伤”的事。

虞柏舟手里还端着一碗在荆副将那里要的肉羹,素素闻到肉羹的香味腾地坐起来,跳下榻小心翼翼来到柏舟跟前,毫不客气地捧过那碗肉羹大口大口喝起来。肉羹里的肉馅儿足,还有晒干的竹笋丝,竹笋香脆有韧劲,碎肉跟竹笋干的交汇,口感回味无穷。

素素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恨不得连舌根子一起嚼碎吞入腹中。她吃完肉羹,啃了三个馒头,才勉强饱了。相对于她从前一顿一桶饭,现在的食量倒是收敛不少。

俄顷,庄牛李大狗洗澡归来。两人穿戴的整整齐齐,生怕因为“衣衫不整”被虞柏舟踹。庄牛一手端着木盆,一手端着半碗白花花的羊奶。

他看见素素忙将手中木盆放下,端着羊奶走过去坐在素素对面的长条板凳上,关切地问素素:“苏兄弟,你咋样了?是俺昨天不好,俺不该那样说你!要是俺不说你,你也不会跑出去,也就不会受伤。”

庄牛将手里的半碗羊奶“噔”一声放在桌上,小心翼翼推至她跟前,“苏兄弟,这是俺去给你要的牛奶,俺今天在校场表现好,秦都尉给了俺六个馒头,俺都舍不得吃,全给你换了奶。”

“苏兄弟,你别生气了啊,俺知道你是要当将军的人,俺可不敢得罪你!”说完,庄牛抓着后脑勺一阵憨笑。

素素听了庄牛的话,鼻子发酸,她说:“庄大哥,昨晚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吼你。以后咱们互相包容,不要吵架,你说好不好?”

庄牛见素素松口,忙点头应道:“好嘞!苏兄弟,咱们以后是好兄弟,兄弟之间不吵架。”

“庄大哥,我们拉钩!”素素伸出手指,做出一个拉钩的动作。

庄牛愣了一下才伸出手指,他粗粝的手指都还没跟素素勾上,就被虞柏舟一巴掌拍开。虞柏舟不能容忍素素跟其他男人有肢体接触,哪怕是拉钩也不行。

吃过夕食,素素将那半碗羊奶倒入木盆中,将自己的手帕在羊奶中浸湿后,展开敷在了脸上,还不时地用手拍一拍,躺在塌上美美地享受羊奶的滋润。

一旁压腿的庄牛见素素用羊奶敷脸,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又糙又黑的脸,问素素:“苏兄弟,这样真的可以变白吗?”

素素隔着一层手帕嗯了一声,面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手帕从脸上掉下来。

庄牛觑了眼素素的木盆,见羊奶还剩的多,便问素素:“苏兄弟,你盆里还剩下些,让俺也敷一敷咋样?”

“随你啦。”素素躺在床上淡淡道。

得到素素的许可,庄牛将洗脸巾放入羊奶里浸湿,学着素素一样,躺在床上,靠在被褥上享受羊奶的滋润。

李大狗跟苏周也有点心动,纷纷拿了帕子浸羊奶,给自己敷脸。

素素见大家跟她一起敷羊奶,一双白嫩嫩的小手在脸上拍的“啪啪”响,小心翼翼地张嘴,“我娘说了,敷脸的时候要拍一拍。”

三人齐齐“哦”了一声,对着自己的脸就是一阵大力的“啪啪啪”。

虞柏舟回到军帐,看见泡脚小分队呼自己巴掌,那画面……太美,太彪悍。他把红糖水递给躲在床帐里敷脸的素素。素素从榻上跳下来,取下敷脸的帕子,洗了一把脸,这才

接过红糖水。她转身看见泡脚小分队在大力地拍脸,她扭过头问柏舟:“他们为什么要打自己啊?”

虞柏舟掏出手帕替素素擦擦嘴角奶渍,顿了一下才说:“跟你学的。”

“噗——”素素一口红糖水喷了出去,坐在一边的长凳上笑得直不起腰。

第二天一早,泡脚小分队面面相觑,发现对方的脸肿了。

素素安慰他们:“没关系,我娘说肌肤长期被太阳暴晒,多少会产生点毒素。我娘还说了,大力拍脸可以排毒,肌肤下的毒素排得越多,脸就越肿。你们脸肿,说明正在排毒,不碍事的。”

站在一旁的虞柏舟心虚地轻咳了一声,素素说起胡话来,可真是一本正经的,说的就跟真的似的。三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原来脸上还有这讲究?怪不得柏舟兄弟跟苏素兄弟长得这么俊呢,原来是经常拍脸吗?

李大狗摸了摸自己肿痛的脸,感叹道:“苏兄弟,那我们的脸啥时候才能变得跟你和柏舟兄弟一样好看啊?”

素素故作正经,兰花指一翘,语调里饱含诗意:“待到冬雪纷飞时……”

庄牛捧着自己一张又黑又大的脸说:“快了快了,马上就入冬了。”

苏周也摸了摸自己一张黑黢黢的脸,明显也是有心事的。他天生长得就黑,但好在五官生得好,若是再白一点儿,一定不会比虞柏舟差。这么一想,苏周也跟着期待起来,他说:“那咱们以后好好训练,争取每天多拿几个馒头,去跟其他营的人换羊奶!”

李大狗跟庄牛也点头说:“成!为了白!少吃口!”

素素也是一脸雀跃,这下好了,没有人嫌弃她敷脸了!虞柏舟看着雀跃的四个人,顿时没了言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我倒是希望我这脸再黑一点,可怎么晒都还是这么白……唉……”

雀跃的四人听了虞柏舟的话,纷纷沉了脸,一脸不痛快地瞪着他。

素素瞪着柏舟,阴森森道:“柏舟你是来刺激我们的吧?”

庄牛跟着哼了一声:“柏舟兄弟,你再刺激我们,我们就揍你!”

李大狗也抬了抬拳头,愤愤道:“再炫耀,打你哦……”

性子一向内敛胆怯的苏周也跟着弱弱道:“对……打……打你哦!”

虞柏舟也就那么随口一感叹,哪里知道招来了众愤。他不知道的是,世间有三种人最让人妒恨,一是怎么吃都不胖的人,二是怎么晒都不黑的人,三是长得好看还会读书的人。

不巧,虞柏舟就占了两个,惹得他们很是嫉妒。

虽然军帐里有十个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素素他们五人聊得来,性子也都直爽,自然就凑成了一堆。

素素他们五人在校场上的表现总是最突出的,大家都私下传他们是新兵营五壮士。她一点也不喜欢“壮士”这个称号,她更喜欢人家喊她“女侠”。她小时候常听几位师傅说她娘年轻时的事迹,她娘是金刀女捕快,做了许多侠义之士,在江湖上的地位不容小觑。

她娘常说,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做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可惜最后只能做个女捕快。想起她娘,素素有点想家。

柏舟他们都去了校场训练,只有她一人在军帐里发呆。她觉着无聊,就在新兵营各处走了走,最后干脆纵身跳上帐篷顶,坐在帐篷上,手撑下巴看着校场训练的方向发呆。

她想家了,也不知道她留书出走后,爹好不好,娘好不好,肥肥好不好。

梓郸城离东坡大营有半天的路程,她想回去看看,可又怕回去后就再也出不来了。想想还是算了,等她当了大名鼎鼎的女将军再回去,等那时候,她爹就不敢打她了,她娘也会很高兴。

素素坐在帐篷顶上,看了看四周,发现离她不远处的帐篷上,还坐着一个人。看那人的大体轮廓,像是吱吱。素素见四周无人,便轻快地飞了过去,很快轻飘飘地落在了吱吱身旁。素素小心翼翼地在他旁侧坐下,生怕脚下一个不稳摔下去。吱吱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被打理的干干净净,脸上的黑色不见了,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他的眼睛漆黑明亮如宝珠,同柏舟温和的目光不同,冷如冬季的冰潭水,寒得让人难以直视。挺俊俏的一个小哥哥,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素素看着他手腕下被截掉的双手,又看了眼他那双冰冷的铁爪,说不出的心疼。

手被砍掉的时候,一定很疼吧?

素素蹲下身,用大宛话问他:“吱吱,你的手是怎么了?”吱吱是素素给他取的名字,她捧着脸看着他,指着他的光秃秃的手腕,问他:“你这里……当时,是不是很疼啊?”

吱吱没有回答。疼吗?他都已经不记得了。他望着校场新兵训练的方向,新兵们训练时发出威壮的呼喝声,听见那热血沸腾的声音,他的眼皮儿微微一动。

战场,他心之所向。

素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盯着校场看,难道他也想当兵吗?

就在素素疑惑的时候,吱吱用大宛语喃喃说道:“我也是个将军。”

素素听见他的话不免有些震惊,脚下一滑就从帐篷顶上滑了下去,吱吱眼疾手快跳下去,将素素接住,抱着素素在空中转了一圈儿才落地。

一番交谈下来,素素知道,原来他曾是大宛国将军。大宛新帝登基后,忌惮他的势力,不仅冠给他一个莫须有罪名,还砍掉他一双手。他心寒逃来大齐,归于深山,没想到大宛仍不放过他。

素素将吱吱的身份一字不差讲给虞柏舟听。柏舟感概:“君心难测,希望我们的爹能平安度过下半生。”

当天夜里吱吱便带着小白狼们离开,给素素留了一张字条,告诉她,日后她若有难,他一定会全力帮助。以后的事情会怎样素素不能预测,她由衷希望和柏舟不要遇到什么困难。

素素葵水干净后,又开始参加训练。素素和泡脚小分队为了多攒一点馒头,体能训练总能拔头筹,他们五人在新兵营占尽风头。

不过泡脚小分队很快发现,虞柏舟越来越“自私”,总想要“霸占”素素,除了他谁也不能碰素素。

庄牛发牢骚:“俺护媳妇儿的时候都没你这样霸道,苏兄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凭啥不让我们跟他一起泡脚啊?凭啥不让我们碰他啊?”这也就算了,他们在军帐里,虞柏舟还不让他们脱衣服!李大狗也觉得虞柏舟管的太宽,有时瞧着他那张怎么都晒不黑的脸,甚至怀疑他是个女的。

庄牛跟李大狗为了证明柏舟是女人,特意跟他一起去“嘘嘘”。

虞柏舟解裤腰带,庄牛跟李大狗就死死地盯着他;等他把东西掏出来,庄牛跟李大狗一阵失落,嘴里还发出惊讶一声“呀”。

虞柏舟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系上腰带,双眸血红,骂詈道:“有病没病!给老子滚!”不等虞柏舟拿脚来踹,庄牛跟李大狗提上裤子飞快地跑了。

每天傍晚训练一完,便由庄牛拿着馒头去跟其他营的人换奶,运气好的时候可以换整整一大碗。敷脸余下的牛奶,他们还可以拿来擦身子。他们就这样坚持了半月有余,发现皮肤不仅变白了,还嫩了不少。庄牛激动地捧着脸,逮着人就问:“你看俺是不是俊了?”被庄牛庄主抓住询问的人,都昧着良心说他俊了。李大狗完全陷入了疯狂自恋状态,成天捧着脸嘀咕:“翠翠一定会嫁我!我现在怎么说也是全村最白的人了。”每当他自恋地捧着脸感叹时,大伙儿都纷纷闪避,尽量装作不认识这个“疯病患者”。

相比之下苏周就要矜持低调的多,他偶尔会去胆怯地问问虞柏舟,“柏舟兄弟,我的脸有没有白一点?”彼时虞柏舟正在给素素吹一碗滚烫的肉羹,他眼皮儿抬也没抬一下,就说:“还好,比我黑一点。”

苏周那颗脆弱的心受到了伤害。柏舟兄弟咋那么讨厌呢!

新兵营的训练一直持续到坤月,素素圆润的脸蛋儿尖了不少,身材也苗条了许多。原本素素跟柏舟差不多高,但经过近两个月的训练,柏舟竟比素素高了整整半颗脑袋。不仅是柏舟长高了,就连跟柏舟同龄的苏周也长高了不少。素素变成了他们军帐最矮的人,她以前跟他们平视,现在却是仰视,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

素素忧郁的好几天都没什么胃口,她总觉柏舟跟苏周是偷吃了什么好吃的,个子才能长得那么快。

虞柏舟不仅是个子长高了,身子也健壮不少,体能得到了大幅度提升。以前他两只手才能抱起素素,现在一只手没问题。

新兵营训练结束后会有一个分营选拔,根据士兵们的体格好坏分配去各营。近几年分营选拔制度被虞大将军改善了许多。

月初时,虞仲吩咐人在新兵营的公告栏贴上告示,上面详细地写着进入各营的要求,以及士兵们的月俸。月俸是根据士兵们的优等来算,而士兵们的优等则以身高来算。譬如七尺八寸以上者,分为一等兵,月俸一千文;七尺三寸到七尺七寸为二等兵,月俸七百文;六尺八寸到七尺二寸者为三等兵,月俸四百文;五尺八寸到六尺七寸者为四等兵,月俸两百文。身高五尺八寸以下的,没有月俸。

素素的身高为三等兵,拿四百文月俸;庄牛被划分为一等兵,拿一千文月俸;虞柏舟、李大狗跟苏周,勉强挤进二等兵行列,拿七百文月俸。

素素因为身高被划分为三等兵,心里很不平衡。她想,等她以后当了大将军,一定不要这样划分士兵等级,得多打击矮个的自尊心啊?

神箭营的选拔要求公告上也写得清清楚楚。参加神箭营选拔,不仅对臂力有要求,还对骑术有严格的要求。考核的内容分别为射长垛、步射、骑射,除此之外还有弩射。射箭靶对虞柏舟来说没什么大问题,从前素素经常带着他去狩猎,虽不能百发百中,射至内院他还是没问题的。但是他对弩就不太了解了,他几乎没有碰过这款兵器。

神箭营的选拔要求让许多新兵趋之如骛,素素摸着下巴对虞柏舟说:“柏舟,你射箭向来比较出色,不如我们报神箭营吧。”素素口中的出色,就是虞柏舟曾经拿箭射中了一只在树上撞晕的兔子……

柏舟看着公告上的要求,觉得有些难度。他拉着素素沉默地走开了,等走到无人的地方,他说:“离考核还有几日,这几日你教我用弩。”

素素抱着他的胳膊,心疼道:“不嘛,练弩很伤胳膊的,而且只有四天时间,哪里够?”

虞柏舟低头看着素素,抓着她的肩膀严肃道:“素素,我是男人。三天时间,足矣。”他言语铿锵,跟把锤头似的敲击在素素心口。

素素揉着小心脏,缩了缩脖子,怯生生看着他:“柏舟,你变了……”

柏舟抓着素素的手松开,眉见掠过一丝复杂神色,他语气柔了些,说道:“素素,我只是想让你在军中过更好的生活。”

听他这么说,素素心里又开心了不少,她捏了捏柏舟的脸,“柏舟,我们以后当大将军!你吃肉我也吃肉,我们两人可以睡一个大帐篷,不用跟他们一起挤一个军帐!柏舟,你说好不好?我当女将军,你当男将军,你说好不好?”

虞柏舟伸手刮了刮她粉嫩的小鼻子,润声道:“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素素高兴地在原地蹦了蹦,“那好,我教你射弩!我偷偷告诉你,我射箭跟射弩都是我娘教我的!我爹都不知道呢!我爹一直以为我娘只会用刀,嘿嘿。”素素笑容灿烂,虞柏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大齐女子一十四岁便可订婚,十五及笄之后便可嫁做人妇。过了葭月素素便十五了,可惜,他在军营里不能娶素素。

虞柏舟替她撩开凌乱的耳发,温声说:“我们先去报名,五日后参加考核。”

素素点头,嗯了一声,跟着他往神箭营走。他们到的时候,庄牛、李大狗跟苏周也在排队报名,原本虞柏舟以为神箭营考核如此严格,报名的人应该不会太多,可他们过去时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大约有六十几人。庄牛看见队尾的素素跟柏舟,忙招手让他们过来。为了节约时间,柏舟便带着素素上前插队。

李大狗看着他们,扭头对庄牛说:“看吧,我就说咱们素爷跟柏舟要来吧。”

“素爷?”素素头一次被人这么叫,她觉得这称号还挺威风,“大狗,我喜欢这个称呼!”

庄牛也说:“俺刚才还在跟大狗说呢,若咱们一起进了神箭营,就让柏舟当老大,你当老二!俺们都叫你素爷,叫柏舟老大!你们觉得,怎么样?”

素素听了直点头,“好啊好啊,我喜欢素爷!”

柏舟觉得不妥,“庄兄,我们五人之中,您最大,我们都应该尊称您为大哥。”

李大狗摆摆手道:“大哥是大哥,老大是老大,你读书多,素爷又只听你的,我们不叫你老大,叫谁老大啊?”

素素在他们五人之中,力气最大,训练时也是跑得最快的一个,在泡脚小分队眼里素素很厉害。而虞柏舟识字多,六韬五略张口就来,在他们这些大老粗当中,最崇拜柏舟这样的人。况且柏舟是什长,在他们军帐颇具威信,他们让柏舟当老大也是情理之中的。

神箭营的军官听见他们说话,嘁了一声:“还未入神箭营便拉帮结派,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说话的军官唤作苗柒,曾跟着柳都尉做事,柳都尉于他有知遇之恩,他认为如果不是因为素素跟柏舟,柳都尉不会落那样一个凄惨下场。苗柒每每想到柳都尉被腰斩的惨景,握剑的手便紧几分。苗柒身高八尺,方脸扁鼻,剑眉小眼,素素见他长得挺磕碜,根本不屑抬头看他。

苗柒盯着素素,声音冰冷,“你,抬头。”

素素傲娇劲儿上来,死活不抬头。长这么丑还让人看,有没有点自知之明?

“抬头!”苗柒震肺一吼。

泡脚小分队见情况不对,忙上前一步,齐刷刷挡在素素面前,纷纷挺胸抬头,目光炯炯看着苗柒。庄牛对着苗柒讪笑道:“长官,俺看你,他长得丑,不敢看您。”

苗柒冷冷扫了一眼他们,抬脚踹在庄牛脸上,疼得庄牛捂脸叫娘。苏周和李大狗还没来得及躲,苗柒又两脚踹过去。虞柏舟下意识挡在素素面前,将她护住。

泡脚小分队被揍,素素愤怒,吼道,“你怎么打人呢!军中禁止斗殴你不知道吗!”

苗柒握着腰间的刀,朝素素逼近,嘴角一勾笑道:“我有斗殴吗?”

素素被虞柏舟挡在身后,她仍旧一蹦一跳地吼道:“有!你打人了!”

苗柒哈哈一笑,问周边的人,“你们可有看见我打人?”

四周围观士兵齐刷刷回答:“没有!”他们就跟一早商量好了似的,睁眼说瞎话。

苏周被苗柒踹倒在地,他咬牙切齿想站起来,苗柒不给他机会,一脚踩住他的肩膀,将他又给压了下去。苗柒踩着苏周的肩膀,看着素素:“你的兄弟还挺讲义气。”

素素气得说不出话,如果不是柏舟一直拽着她的手腕,她一定冲上去打肿他的脸!

柏舟蹙眉看着苗柒,淡淡问他:“你想怎么样?”

苗柒收了笑,看着素素道:“让这个小白脸跪下,给我磕两个头。高兴了,这件事我也就这么算了。”

素素从没受过这么大委屈,她看着被苗柒踩在脚下的苏周,都快憋屈死了,偏偏柏舟还拉着她,不让她上去揍眼前这个小贱人。

苗柒看了眼虞柏舟,“你跪下给我磕头也成。你们俩谁磕,需要商量一下吗?”

虞柏舟的双眸逐渐变得阴沉,语气也异常冰冷:“要我跪,可以。”

苏周紧张的一身汗,抬头看着柏舟,“柏舟兄弟!别跪!”

素素一听虞柏舟要跪,吓得小脸白刷刷的:她的柏舟,什么时候这么没骨气了?

只听虞柏舟又道:“我只是怕你,受不起。”

听了柏舟这话,神箭营那群士兵又是一阵哄笑,苗柒看了一眼虞柏舟,“你不过是个新兵,我有什么受不起的?”

虞柏舟将素素一把拽上前,素素猝不及防就被他推了出去。他指着素素道:“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柏舟前后反差太大,他刚才还死命护着素素,这会就把素素随随便便就给推了出去……围观的人都以为他是被吓傻了。

“你跟她公平比试拳脚,若你能赢了她,我便对你磕一百个响头。”

苗柒扫了一眼身材矮小的素素,语气轻佻,“就她?”

素素挺直胸脯,眼神里满是挑衅:“就我!”

苗柒不屑一笑,一脚将苏周踹开,“老子跟你比!”

同类推荐
  • 俊男美女全员出动

    俊男美女全员出动

    一次世界大战,八大家族中的继承人都存活了下来,唯独No.1的继承人不见踪影,国际刑警也无法断定,另七大家族全体出动。寻找那No.1的继承人,“什么!难道是她!”夏颐珂惊讶的叫道。“嗯,很有可能。”全体人员都盯着她(你们自己猜啦)~~额—宝宝怎么了?
  • 我与tfboys的那些事

    我与tfboys的那些事

    故事发生在一个繁华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有新奇的事情发生。可是这对于故事的女主角来说再好玩的事情也没有比能见到男神一面更令人激动的了……当三位小男神遇到各自的命中注定之人,他们之间又会发生怎样的故事呢?……
  • 等候黎明

    等候黎明

    女主:贝晴男主:蓝海冰的一段暗恋故事,最后贝晴因身患白血病病死。女主每年都会在日记本上写上一句话,但是临死前她却写了一段话给蓝海冰。他们之间的约定是:每天都要一起早起去看黎明的样子……蓝海冰一直到贝晴死后,还一直带着她的日记本一起看黎明。
  • 《帅气校草恋上迷糊女生》

    《帅气校草恋上迷糊女生》

    “不准你看除了我以外的男生一眼,不许你和除了我以外的男生说话”。霸道的王子大声的宣誓着“啊,为什么我用不是你的谁?”迷糊女生的疑惑着,“因为……我……因为你是我的"王子霸道说,说完狠狠在她抱在怀里……当一个帅气校草爱上迷糊女生一定会很精彩。
  • 若爱,就付出兼放下

    若爱,就付出兼放下

    那是一个潮水声翻滚的晚上,在尼米亚海边。两个修长的身形,男孩牵着女孩的手面朝海边,女孩凌乱的长发被风吹起飘逸在空气中!“兼槿,爱,是什么?”女孩看着男孩的眼睛“若果,爱,就像现在这样牵着你的手陪你看你喜欢的海边。”说完,男孩抱住女孩,在女孩耳边“爱,像这样抱着你一股慢慢的幸福感充斥着男孩,炽热的心在加速跳动…还有,爱,是陪伴!”
热门推荐
  • 千古第一毒后之吕雉传奇

    千古第一毒后之吕雉传奇

    这一生,她吕雉只爱过一个男人……那一年,她清纯如水,天真烂漫之际,遇见了骑着白马踏尘而来的那个人。那人承诺会爱她一辈子,而心性如同孩子一般的吕雉此时不知道,这个男人毁了她一辈子,最终逼她走上了千古毒后之路……项羽,你终是负了我……可我不后悔爱你一次……
  • 星海祭神

    星海祭神

    原本,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子,却因一个少女的闯入,从此开始了传奇的一生;原本,这只是一个凡人的奋斗史,却因为多次的偶然,引出了众多的隐秘;当真相逐渐浮出水面,人们才骇然发现,看似卑微的他们,竟然拥有令神明也畏惧的力量……叶归尘站在山巅,对着黑暗的苍穹发出誓言:我等生而不凡,不容天地欺!我等天生高贵,不许神明压!苍天若敢让你流泪,我便让苍天为你泣血!
  • 嵩阳灵石

    嵩阳灵石

    女娲补天练就灵石,竟有几颗灵力极强,逃脱了被补天的命运。然而,它们的诞生便是为了守护这片大地,他们的宿命便是保护这个世界,无论是它们还是他们的后代,都逃脱不了命运的安排。。。一切都贯穿于这几颗灵石,除了正义的力量,这几颗灵石身上还寄托着一段段爱情绝唱。。。
  • 如果生活是一杯平淡的白开水

    如果生活是一杯平淡的白开水

    平平淡淡的生活中总会有不凡的感受,随手记下,为的只是不让它们埋没在人生的山河中。多年后闲暇时再次翻开来看,便会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 金刚恐怖集会方广轨仪观自在菩萨三世最胜心明王大威力乌枢瑟摩明王经

    金刚恐怖集会方广轨仪观自在菩萨三世最胜心明王大威力乌枢瑟摩明王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笙歌雨落

    笙歌雨落

    云国守护神,注定此生寂寞,倾尽全力护国安宁;镜氏一族的责任与皇族的契约枷锁,令人无处可逃……她说:“边域不安,家归何方。”他说:“你的担子太重了。”她说:“这是镜氏一族的命运,我们无法反抗。”他说:“我想帮你。”她笑了笑,“再等七年吧。”七年过去了,少年说,“师傅,我要你陪我,一直走下去!”
  • 至尊毒妃:邪王滚一边

    至尊毒妃:邪王滚一边

    【力荐新文《毒逆苍穹:王牌枭后pk绝世冷帝》~】她,21世纪黑道无上女王,一朝重生,竟然变成了白痴废材?呵呵,很好,就让姐一个一个来收拾你们。废材是吧?先拖出去胖揍一顿!白痴是吧?毁你丫的容让你精神紊乱!她说:凡是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通通不是事!他,大陆上人见人敬,人见人尊的北帝亦是无极暗渊的暗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杀戮果断,翻手云覆手雨,唯我独尊。直到他遇见她……“你以为你逃得了?”“我有过说要逃吗?”他为她撒下天罗地网,宠她入骨,无处可逃……【男主高冷专情,与女主斗智斗勇,谁征服了谁?】
  • 绝品妖道

    绝品妖道

    我叫杨昊卿,出生于一个神秘的修道之家,我的族人除了大伯和大伯母之外,几乎每个人都想除掉我这个耻辱,因为我是至阴人,无法修道。在我十二岁那年,大伯出国办事,我的表哥亲手了结了我这个废人……
  • 与法医合租那些事儿

    与法医合租那些事儿

    阴森凉意扑鼻的大宅里第一次见到的他,眸子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意,那棱骨分明的轮廓显得格外均匀。一字一句仿佛是一首轻柔的歌,婉转而悠长。因为身上的钱所剩无几,因为一条莫名其妙的信息勉强和未知的人一起合租房子,结果展开了一系列令她无法预测的事情。未知的命运带领着她与那个冷漠、孤傲的男人一起相遇、相识、相爱在刺激的人生中走向她从未体验的人生之路。
  • 念动寰宇

    念动寰宇

    阴谋还是使命,顺从还是抗争?一路走来,当罗天毁灭亲手毁灭一个个星球,一个个世界之后,他将做出怎样的抉择?成人、成神、还是成道?一念之差,念动寰宇!交流群:2393610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