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里出来,正午的太阳高高地挂在头顶,那光晕忽大忽小,晃得人眼睛疼。
姚星辰把墨镜戴上,扭着翘臀出了医院门口,往楼梯台阶下走,忽然有个和小丸子穿一样病号服的小男孩,正迎面跑上台阶,这小孩儿长得漂亮极了,姚星辰忍不住扭头多看了小男孩一眼,就这么一回头,猛地就看见一个身影在自己身后五米处,正在拿车钥匙。
陆立风。
陆立风这个名字,此刻对姚星辰来说,真的就成了一股狂风,每次见到他,或者想到他,都能让姚星辰的心里刮起一阵大风,顿时变得乌云密布、狂风怒号。
姚星辰逃也似的往楼下走,高跟鞋成了两个小锤子,飞快地敲打在楼梯上。
“哎哟!”倒霉,脚扭了。
姚星辰瘸着脚,吃痛地半蹲下来,揉了揉脚踝龇牙咧嘴。
倒霉!倒霉!
姚星辰扭头向后看去,陆立风正从门口出来,恰好看见了她,眉眼一定,便朝她走来。
姚星辰当即把高跟鞋脱下来,丝袜踩在地上,吃痛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像是后面跟着索命的无常一样,狼狈极了。
陆立风在后面三步两步地追了上来,站到她的身侧皱着眉看她:“怎么?脚扭了?”
姚星辰翻了个白眼,拼命地往前走,不理他。
陆立风道:“你一个孕妇,穿成这样怎么想的?”
“跟你有关系吗?”
“你觉得呢?”
姚星辰深吸一口气,停下来,转身,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我倒是想跟你没关系!”
陆立风低头看着她,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又无害一些,说:“我们俩现在这种情况,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真的。”
“一边儿玩儿去!陆立风!你当我傻呀?啊?我跟你谈?我跟你谈就谈到结婚上去了!我一想到要和你结婚!和你陆立风结婚!就跟要上刑似的!你知不知道,你的私生活混乱直接连累了要葬送我的婚姻!”
陆立风感觉到有点委屈,笑了笑:“我私生活不混乱啊……”
“呸!”姚星辰看见他那张干净又正派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当我是不经世事的小姑娘?你不乱?你不乱床技好成那样?”
陆立风含笑望着她,盯着她愤怒的样子,挑了挑眉:
“谢谢。”
姚星辰一口老血憋在胸腔里,鼻孔都气圆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的愤怒,转身就走,毫不废话。
陆立风站在她身后也没有追,手里转着钥匙,冲她背后幽幽地说:
“姚星辰,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姚星辰再次转过身来,陆立风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姚星辰心里一乱,刚才的怒气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便急急地叫住他:
“哎……陆立风……”
陆立风转过身来,好看的眉眼微微弯着,一副得逞了的样子,转着钥匙走过来,问:“你想吃什么?我带你去。”
姚星辰摇了摇牙,忍辱负重地回答:“我跟你谈谈……”
暑热难耐,姚星辰一瘸一拐地上了陆立风的车,一股清凉顿时布满周身,让她觉得舒服多了。
姚星辰的肚子咕咕地叫,在酒店里过了一夜,没敢回家见廖英红,于是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都没吃,偏偏她现在又特别能吃,此刻已经快饿虚脱了。
车厢里“嘀嘀嘀”地叫着。
“安全带。”陆立风提醒她。
姚星辰满脑子都想的是吃,没听见他说什么。
陆立风把车停下来,身子忽然就凑近,去拽她的安全带。
姚星辰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水味。
也不知是中了邪还是怎么的,她只要一闻到这个味道,脑子里就自动重播那天晚上的感觉,黑暗中,那些细致而缠绵的吻,一开始的克制、冷静,到最后的失控的疯狂……
该死,姚星辰无论如何也无法将眼前这个古董和那晚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自己来……”
“咔嗒!”安全带已经被他扣上了。
陆立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坐直了身子发动引擎。
“换一个行不行?”他问。
“不行,我就要吃麻辣烫!岭东路那家,正宗老四川。”
“比如说港式茶餐厅?”
“就、要、麻、辣、烫!要不我就自己去!”
陆立风抬手按下导航,妥协了。
正宗四川麻辣烫的店铺非常小,简易的桌板上坐满了人,且一进门,一股热腾腾的蒸汽扑面而来,麻椒、麻酱、辣椒油的味道贯穿在整个店铺,只要待上一分钟,浑身上下都是这个味道。
陆立风自打进了门,就跟进了化工厂似的,一直用手在面前扇着,两道俊眉不适应地皱着,皮鞋偶尔踩到地上的一张餐巾纸,让他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
姚星辰好久没吃麻辣烫了,虽然她是模特,可她从来不控制饮食,因为吸收不好,她吃多少都不爱胖,所以对快餐小吃简直迷恋,尤其重口重辣,想想流口水直流。
人说能吃辣的脾气都火暴,可能和这个有关,没有辣,姚星辰一顿饭都吃不下。
一大碗加了切面的麻辣烫上桌,姚星辰食指大动,肚子叫得更厉害了,好像有十几只嗷嗷待哺的小鸟张着嘴催促。
她把麻辣烫拌了拌,抬头看看陆立风,他的背景都是学生或打工仔,端坐在小凳子上显得格格不入,长腿憋屈地弯曲着,手撑在腿上看着她碗里的红汤,脸在潮热里显得更白了。
姚星辰掰开一根筷子给他:“馋了你就吃呗,看什么看啊……”
陆立风摆了摆手:“我不吃。”
姚星辰瞪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服务员!两瓶花生露!冰镇的!”
“好嘞!”服务员掐着两瓶花生露过来,放在两人面前,“啪啪”两声,开瓶器就蹦开了瓶盖,冒着冰冻的白气!
姚星辰推过去一瓶给陆立风,陆立风拿过这玻璃瓶一看,瓶盖处有一些发黄的锈迹,他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纸巾来,从她嘴里夺下瓶子,拿在手里擦了擦瓶口。
擦完以后,他把瓶子递还给她。
姚星辰看着那瓶饮料,也没喝,撂下筷子,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慢悠悠地说:“陆立风,我怎么就那么烦你呢?”
陆立风吸了一口气,眉眼之间显得十分淡然:“我也不知道。”
姚星辰握着饮料瓶,轻轻地往桌子上磕了磕,咬牙切齿地说:“我怎么就那么那么那么烦你呢!”
陆立风百无聊赖地用手拨了拨桌子上的瓶盖,气定神闲地看着她:“我知道。”
这句话,他已经听过无数遍了。
第一次听她这样说,是她破坏了军区的花草,而他正义地举报了她之后。
第二次听她这样说,是在文艺演出结束后,所有孩子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那时候陆立风已经长了喉结,高高瘦瘦的,很排斥和一帮疯丫头玩这种游戏,可父亲说他最大,应该多照顾弟弟妹妹们,他索性就陪着他们闹了一次。
所有人都排成了一个长队,你抓着我的衣服,我抓着你的衣服,变成了一条人形的蜈蚣,而他个子最高,长得又漂亮,站在前面当一只很冷静的老鹰。小女孩们全都嬉笑着,排好了队看着他,等着他抓。
与这边的热闹不同,一个孤单的身影蹲在墙根前,拿着树枝逗蚂蚁。
陆立风记得她,她叫姚星辰,经常在草坪上练武功秘籍,后来他举报了她,她就经常蹲在墙边逗蚂蚁。
陆建林看见了小星辰,背着手笑着叫她:“星辰啊!去跟你立风哥哥一起玩老鹰抓小鸡!”
姚星辰抬头看了一眼陆立风:“我不!”
陆立风抬头张望着她,因为是文艺晚会,她被母亲逼迫着穿了一条鹅黄色的碎花裙子,黑色圆头小皮鞋,白色的袜子边上有一圈秀美的蕾丝。黑亮的两条辫子垂在胸前,与以往的穿着大相径庭,只是眼神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
陆建林笑了笑:“星辰啊,快去快去!别一个人玩!你们是一个集体!”
姚星辰想了想,不情愿地放下小树条,懒洋洋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后面,抓住一个孩子的衣服。
那是小堂本的衣服,小堂本回过头来恶狠狠地说:“不许使劲儿拽!我这可是新衣服!”
“哼!”姚星辰气鼓鼓地别过头去。
陆立风看见她一副受气的样子,心头莫名地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那一场老鹰抓小鸡的游戏,陆立风抓住姚星辰三次。
他每次都盯着她,眼疾手快,拎起她的衣领一拽,她就被擒住了,或是一手按住她的肩膀,一手搂住她的腰,死死地将她按在胸膛里,无论她怎么挣扎,柔软的身子都挣脱不了他的掌控。
最后她玩得翻脸了,死死地瞪着他:“陆立风!我烦你!烦你!”
那一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一直在追姚星辰,抓住她一次又一次。她在他怀里不停地挣扎着,拧起的细眉和冒着汗的鼻尖,让他冲动而开心,她柔软的身子贴合在他的衬衫上,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她的体温。仅仅是一秒的瞬间,却像是慢放了好几回、好几天……
她怎么会那么柔软……
梦里,他一直在想。
自己手洗床单的时候,爸爸恰好回家。
“立风啊,你怎么自己洗床单呢?”
何琳推了陆建林一把,给他使了个眼色,心照不宣地责怪道:“你这个粗人……问题怎么这么多。”
陆立风低着头,默默地搓着床单,脸红了。
“你知道,嗬,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姚星辰喝了一口花生露,低头吃起来。
陆立风发现,她这么粗线条的一个人,吃起饭来还算讲究,一碗便宜而混乱的麻辣烫,她一定要用一个小勺子,粉丝一缕一缕地挑起来,盘旋堆到勺子里,再接到嘴边慢慢吃。
记得他回到大院之后,有一次她来家里吃饭,母亲给她做了一碗馄饨,母亲的祖上是广州人,馄饨包得格外大,鲜肉虾仁馅,隔着水晶一样的馄饨皮能够看见粉色的馅料,是正宗的广式云吞。
姚星辰依旧梳着两条柔顺的辫子,扎着湖蓝色的头花,是被她妈妈廖英红逼着过来做客的,她大概是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馄饨,望着那浓稠的汤汁咽口水。
母亲何琳催促着她动筷子,她便拿起不锈钢的小勺子,将一只云吞逼到碗边,借着碗边的力量将云吞切成两瓣,舀起一半放进嘴里,小心翼翼地咀嚼着。
陆立风看着她的嘴唇,还没整个云吞大,他觉得大概她这么做是因为嘴小的缘故。
陆立风从记忆中抽出身来,看着小口吃麻辣烫的姚星辰,眼眸幽深,随口闲聊。
“没想到你吃相还不错。”
姚星辰用勺子舀了口汤汁放在嘴边,眨眨眼,没什么表情:“习惯了,让我妈给打的。六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去你们家吃云吞,你妈把馅儿包得太大,我又馋,囫囵吞枣就吞了进去,差点没噎着,你妈就笑,当着你爸的面儿问我是不是廖英红做饭不好吃。我回家把这事儿一讲,我妈啪啪捶了我后背两拳,就躲在厕所里偷偷哭。”
姚星辰说这话时突然就笑了,陆立风从没见过她对自己这样没有戒备地笑过。
“然后呢?”他单手撑在桌子上,指着自己的下巴,听她说。
“然后我就励精图治卧薪尝胆刻苦钻研练就了一身吃馄饨的好武艺!没事儿我就上你们家门口转悠去,皇天不负苦心人,有一次,你妈终于再次叫我去你家吃馄饨,我乐坏了,优雅的吃相博得众人赞赏,终于给我妈在陆家争回了面子!后来就习惯了,吃馄饨用勺子,吃麻辣烫也用勺子,慢悠悠的。”
廖英红和自己父亲陆建林的往事,陆立风听堂本八卦过,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觉得很有趣。老人家年纪都这么大了,谁又会计较当年的种种,想必他们自己想想过去,也会觉得唏嘘又怀念吧!
不只他们这一代人有青春。
两瓶花生露就在说话间喝光了,陆立风又要了两瓶,给姚星辰擦好瓶口递过去。
姚星辰聊到这里,忽然变得惆怅起来,说:“唉!其实我受我妈妈影响挺大的,你看她,一辈子都没能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多痛苦!”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陆立风。
陆立风自然知道她是在提点着自己,没说话,脸上没什么表情。
姚星辰又说:“那天……池穆……你也看到了,我就是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真的,年少的时候我觉得我可以为他去死……当然了现在不这么想了,我死了我妈怎么办呢……”
她纯粹是在自己絮叨,陆立风却眯起眼睛,认真地望向了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问。
姚星辰一看他脸色有些沉,并不像刚才一样轻松,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商量的语气:“我烦你,这事儿我承认,你呢,也看不惯我,我看得出来。但是吧,咱们俩现在这种情况,就没必要搞得那么僵,这样对我们两个人都不好,对不对?得同舟共济,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你到底要说什么?”陆立风似乎看穿了她的葫芦里就没装好药。
姚星辰摸了摸吃饱了圆鼓鼓的肚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陆立风……我不敢堕胎……真的……我试过了……我走到手术室门口头皮都麻了……”
陆立风挑了挑眉:“谁让你堕胎了?”
姚星辰不出声,望着他。
两个人就这么对坐着,不说话。
陆立风沉着半晌,把车钥匙往桌子上一放,身子稍稍坐直了一些,清幽的气质瞬间笼罩在周身,看起来很认真,却是轻飘飘的叫人捉摸不透:
“你生下来,我娶你。”
姚星辰“啧啧”咋舌:“你看看你看看,说得像是要就义了似的……”
“我……”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是吧?大家都是这样,一想到要跟彼此手挽手出现在一个礼堂,每天抬头不了低头见,床头吵架床尾接着吵架,就心口窝疼。我也难受,是吧?所以呢,咱们不如想个万全之策,把这个痛苦的小bug以伤害值最小的方式完美解决,你说呢?”
陆立风不表态,眯起眼望着她,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姚星辰见他也不反驳,挺好说话的样子,便犹豫着开口:“其实一张结婚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反正我的计划是和池穆哥过一辈子,他是不会在乎我结没结过婚的。至于你呢,你哥哥刚刚丧子,你身负着传宗接代的大任,恰好碰见我这样的优良基因,一个孩子,对你来说来得刚好。”
“所以我是这么想的,既然老人叫咱们结婚,咱们就结了,准生证一拿,孩子一生,咱们就找个理由离了。这样对咱们俩都没什么影响,我不用做单身妈妈,你也有条件抚养一个孩子,依旧是黄金单身汉一条,继续过你的……”姚星辰说到这里,忽然心照不宣地冲他抛了个媚眼,做出一个猥琐的表情,“过你的游戏人生,是不是?”
陆立风听着她这一段有备而来的长篇大论,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如此条理清晰而又接地气的演讲,让陆立风差点想要鼓掌。
姚星辰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心头有一丝紧张,却暗暗地鼓励自己,嗯,有理有据,公平公正,真诚坦荡,各得其所,真是太有才华了!
一年,只需要一年,她把肚子里的小包子生下来,让他衣食无忧,她也就能安心地去和池穆哥结婚了。
姚星辰仿佛都已看到未来的某一天,阳光明媚,她挽着池穆的手来陆家看小包子的情景,她、陆立风、池穆,还有孩子,几个人其乐融融,和气一团,那小包子还甜甜地叫池穆叔叔……
瞧瞧,多乖!多有礼貌!
陆立风眼都不眨地看着她那一张因为兴奋而微红的脸,表情高深莫测,让姚星辰的心底开始打鼓。
气场这个东西着实奇妙,这个小古董看起来白面书生一个,但不说话的时候浑身冒着冷气,有点像他二叔,怪压抑人的。
姚星辰轻咳一声:“咳……没事儿,人心齐,泰山移,咱们集思广益轮流发言,你要是有什么意见你就说,咱们再商量,你要是有更好的……”
“我觉得你这个就挺好。”陆立风忽然打断她。
他细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挂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看得姚星辰心里直发毛。
她忽然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但又说不出来。
“呃……其实……我这个人吧,从小就特立独行,你也知道。”姚星辰开始支支吾吾不太确定自己刚才的主意是不是正确了,“我又爱出歪点子,又缺乏集体精神,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两害相权取其轻。”
陆立风坐直的身子动了动,拿出一张纸巾来擦擦桌子,然后将手拄到桌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掌在她眼前比画着,那是他正式演讲时惯用的手势。
“你看,我们两个人恐怕是全世界最不合适的一对了,对吗?”
“对对对。”姚星辰像个小学生一样附和着点头。
“你讨厌我,而我呢,看不惯你,对不对?”
“对对对。”
“所以就算我们结了婚,你还是你,我依旧是我,只不过彼此合作生一个孩子而已,一纸婚书,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只是一张白纸。”
“对对对!”姚星辰拍桌子,“太对了!我就算结了婚也可以跟池穆哥好,这个也不耽误对吧?”
“你别打岔,听我说。”
“你说你说!”
陆立风看着她的眼睛,那幽深的瞳眸似乎有吸力,让人很容易信服,迷失自我。
“你把孩子生下来,我们各得其所,你依旧自由,只不过差一张准生证和老人们的期望而已。婚礼的所有费用我出,钻戒、车子,就当作送给你,做纪念。”
姚星辰一愣,伸出爪子,搭在陆立风手上,轻轻地摇了摇:“实在人,实在人啊!”
陆立风握紧她的手,微微一笑:“合作愉快!”
姚星辰抽回手,沉浸在自己完美的计划中,动了动脑袋,说道:“我以前看过一部韩剧,叫作《浪漫满屋》,里面宋慧乔和Rain就签了一个婚前协议。好像是这样的,我们俩要不也签一个?有保障……”
陆立风说:“韩剧、美剧、台湾偶像剧,签了合约的最后是不是都在一起了?”
“那倒是……”
“所以那都是偶像剧里的情节。”
“对,我们来实在的,不要搞那些烦琐的东西。我们俩性格摆在这儿,就是最有效力的合约。”
陆立风笑了。
“你别笑了,你一笑,就跟那大尾巴狼似的,我就心里没底……”
陆立风就不笑了。
姚星辰看着他的眼睛又说:“我还有一个要求没说呢,结婚期间,我们不许发生肉体接触。”
陆立风指了指她的肚子。
姚星辰点点头,觉得自己担心都是多余的:“也对,我一孕妇……而且你私生活那么乱,你自己去外面玩儿就行了。”
陆立风点点头,忽然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民政局一点多应该上班了吧?”
“啊?今天就登记啊?我没带户口本……”
“我陪你去拿。”
老旧的大院,设施齐全。里面有邮局、银行、大礼堂、美容美发厅、四百米的大操场、三个大花园。除了将军楼,其他的全部都是家属楼。现在大院废弃了,没有警卫班把守,住户们就在方便的地方开出好多个小门来,姚星辰让陆立风把车子停在离她家最近的小门旁,她就踩着高跟鞋下了车。
陆立风看着她的身影,拨了拨指上的白玉扳指。
这玉扳指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从他被送回大院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戴着。
陆立风看见她身姿灵活地从残破的围墙里钻进大院,丝毫没有一个孕妇该有的娇气刻意,这片绿地上依旧摆着花草,想当年他就是在这里第一次遇见了姚星辰。
缘分这种东西说来很奇妙,遇见了是缘,如今他们两人,也即将有了名分。
陆立风靠在车上,抬手打开了音响,放了一首轻音乐打发时间。
姚星辰这厢上了楼,高跟鞋啪嗒啪嗒地回荡在楼道里,还没有进门,耳朵灵敏的廖英红就已打开门探出头来。
“小赤佬!还知道回来!野了两天玩疯了吧?”廖英红虽然责备,但却是挂着笑的。
姚星辰懒洋洋地进屋,关门,大爷一样满屋乱翻:“我户口本呢?”
“户口本?在抽屉里呀,你拿户口本干吗?”
“登记。”姚星辰打开抽屉,拿出户口本。
廖英红眼睛一亮:“这么快!你们两个小兔崽子也不跟我们商量商量?”
姚星辰抬眼跑了一圈屋子里满满登登的礼品:“商量什么呀?您收彩礼的时候也没有跟我商量呀?”
廖英红拍了她一巴掌,姚星辰立刻贱兮兮地笑了笑。
廖英红心里欢喜,坐上来给女儿敲敲背:“囡囡啊,你想好啦?嫁给陆立风?你跟妈妈说说,陆立风和你感情怎么样呀?你信得过他吗?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你了解吗?”
姚星辰翻着自己的户口本,嫌弃地说道:“他就是一个呆头呆脑的无聊乏味的小古董,除了长得好看点其他也没什么优点。”
廖英红心花怒放地说:“哎呀,女孩子总是喜欢说反话的,妈知道你这叫低调,那些个秀恩爱晒男人的都是感情不好的,你们俩打打闹闹的,保不齐感情才是最好呢,是吧?”
“您今天有点兴奋啊?”
“我闺女要领证了我能不兴奋嘛我!”
“那您这是同意我去还是不同意啊,人家陆立风可还在楼下等着呢!”
“哎哟,那你还磨蹭什么呀?快去快去!别让立风等着急了!”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我这还没结婚呢,陆立风倒成您儿子了!”
姚星辰握着户口本出了家门,狭窄的楼里阳光明媚,一户人家正在炒菜,葱花的味道炸了豆油,飘散在整个走廊。
廖英红扒在门口欢送,依依不舍地冲她的背影喊:“囡囡啊,晚上叫风风来家里吃饭啊!”
姚星辰一边下楼一边撇嘴嘟囔:“还风风……势利眼的老太太,怎么不见你对我池穆哥这么好!”
她拿着户口本,动作麻利地下了楼,一缕金色的阳光照进楼道,楼前的老树哗啦啦作响,似是老朋友一般,跟她寒暄庆祝。
下了楼,姚星辰的心情莫名其妙地不大好,上陆立风的车之前,犹豫了一秒,却还是拽开了车门。
陆立风正在车里听着CD,也不知道是大提琴、小提琴还是什么琴,只有音乐不闻人唱,车窗开着,他阖着眼靠在真皮座椅上,似乎睡着了。
姚星辰坐上了副驾驶,没有动,破天荒地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看了这个男人一会儿。
他的侧脸很漂亮,是那种女孩才有的漂亮,如果他不睁开那双墨黑色的眼睛的话,睫毛一垂,还很柔美。一缕黑亮的刘海垂在眉间,他英挺的鼻梁不高不低,像是用尺子比画着画出来的一样,没有一度偏差。
如果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也会有一半像他的,应该丑不了吧?
姚星辰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忽然露出了一个从容而静好的笑容。
她似乎长这么大都没这样柔婉地笑过,不知是体内一种怎样的感觉在控制着她。
陆立风浅浅地睡着,不知睡了多久,窗边的风轻轻地吹进来,吹得他睫毛痒痒的。
他慢慢地睁开眼,偏头望过去,只一眼就瞥见了阳光下她的笑容,瞬间就愣住了。
她笑得很甜美,怜爱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换了一个人。金色的午后阳光镀在她的脸上,令她周身都散发着柔美的光。
姚星辰喜悦之中只觉得一道目光正在左上方投射过来,她一转头,便看见陆立风睁着幽黑的眼,正用一种极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此刻的音乐舒缓而煽情,竟然令她心里划过一丝动容。
姚星辰只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立刻抬手把车上的收音机打开,收音机恰好放着DJ版小苹果……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洗脑的音乐立刻灌满了车厢,将陆立风的轻音乐盖了过去,陆立风立刻清醒了,动了动,坐直了身子。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你醒啦?”姚星辰一边哼着神曲一边和他打招呼,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女性光辉。
陆立风伸手把《小苹果》关了,眼中还带着几分慵懒的湿亮,看起来很性感。
“东西带了?”他目视前方发动着引擎,问。
“嗯嗯,带了。”
陆立风瞄了一眼她吹着口哨摆弄户口本的样子,忽然就笑了,一边开车一边随口说:“你刚刚可是看了我半天,好看吗?”
姚星辰一愣,眨眨眼,心虚地说:“谁……谁看你了!”
陆立风嘴角勾着笑,睡足了心情也很好的样子,将车子驶上了马路:“千万不要对我有什么想法,我们只是领个证而已。”
姚星辰听到他这么说,不生气,反而有一点放心:“哎哟,我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共勉!我刚刚就是好好看看你,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很讲究的,不是一线男模我都不愿意跟他拍照的。”
“那你对你搭档的颜值,还满意吗?”他看似不经意地问。
“嗨,凑合着用呗,拍套婚纱写真而已,长得丑没关系,出片儿都可以P。”
“走吧!”陆立风轻笑一声,开着车,不再说话。
姚星辰觉得挺无聊的,把他的收音机重新打开,《小苹果》还没唱完。
“红红的小脸温暖我的心窝,点亮我生命的……”
“火!火火火火火!”最后一句是姚星辰唱的,突兀的一嗓子让陆立风额角瞬间飘过一滴冷汗。
“要不……我还是再考虑一下吧……”陆立风抽着嘴角,说。
姚星辰一下子把收音机关了,车厢里立刻如山间一般宁静,换上了陆立风的轻音乐。
陆立风转头看了一眼她,她正抱着安全带目视前方,表情严肃而紧张,不敢再吭声了,似乎恐怕他反悔一般。
陆立风笑了,摇摇头。
她一直没变,一如初见。
那时的她,军装胶鞋,在队伍中站得最笔直,她眨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他,毫不设防的单纯和难能可贵的真诚,满心以为他会带着善意来与她做朋友。
“我叫陆立风。”
“啊?哦!我叫姚星辰。”
姚星辰和陆立风到了民政局附近,找不到地方停车,就找了个稍稍近一些的地方把车子停下,走路去了民政局。
这附近靠山吃山,别的没有,卖鲜花的、卖婚庆用品的店铺倒是不少。
两个人沿街走着,谁也没和谁说话,距离始终保持在半米左右,也只有看穿着打扮和彼此不俗的长相,才能看得出是一对。
沿街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小贩跟了上来,脖子上挂着一个鞋盒盖子,做成一个简陋的移动柜台,上面摆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卡套。
“两位来离婚的吧?我们这儿有最新款最漂亮的离婚证套,来一个不?”
姚星辰一听不乐意了,推了推墨镜挡住自己的容貌:“什么眼神儿啊,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们俩是来离婚的?”
小贩一听猜错了,立刻改口道:“哦哦,结婚证卡套我们也有,有EXO的,有冰雪女王的,还有蕾丝边复古花纹的,三十一个,看看?”
陆立风看那小贩的眼睛不怎么规矩,一直盯着姚星辰胸前的沟壑看,便将她往自己的身旁拉了拉,松开手,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山脸:
“不用。”
小贩识趣地退下了。
姚星辰笑了:“嘿,你说现在的人哈,真逗!买手机要带个套、办公交卡要带个套,现在弄个结婚证也要带个套,保护意识这么强,怎么不见……咳咳……那啥时候戴个套?”
她轻飘飘地带着嘲讽劲儿说完,拿眼睛瞄向陆立风。
果然,陆立风的脸上有一丝不自在,微风吹动了他的刘海,姚星辰感觉到他目视前方的眼睛不愉快地眯了起来。
哼,她就是要看他现在这副心虚的样子。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他以为结了婚生了娃就舒坦了?耽误了她整整一年的时间,让她变成一个生孩子的机器,这个仇,不扒他一层皮,可不算雪耻。
“两位,两位!”
没走两步,又一个小贩模样的人叫住他们。
姚星辰烦都被烦死了,立刻揽住陆立风的手臂,一挽,胸部紧紧地贴到他的手肘上去。
陆立风一愣,低头看着她的胸。
姚星辰不耐烦地说:“看见没,我们俩是来结婚的,不是离!”
“是是是!我一看就看出来了!二位真是如胶似漆情比金坚!恭喜恭喜,二位准备大二寸了吗?”
姚星辰问:“相片不是去登记处照吗?”
小贩沉了沉声:“不对,你们好容易结一次婚,虽然算是证件照,可这证件照却是永久留念的,怎么能随便呢?我就告诉你吧!他们婚姻登记科办结婚证,都来我这儿照相,三张大二寸,带底,老字号照相馆,和街边的骗钱的小照相馆绝对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不都是证件照片嘛!”姚星辰说。
小贩一拍手掌:“质量不一样啊!你们在小照相馆和里面照的,用不了三四年,上面的人脸绝对模糊!我们老字号照相馆出来的相片儿,能存一辈子!”
姚星辰轻飘飘地道:“没关系,我们用不了三四年!”
小贩愣了,推销了这么多结婚照片,还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多少钱?”身旁一直沉默着的陆立风说话了。
小贩一看,这位先生有意,赶紧换了个位置,离陆立风近一些:“先生,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好相片儿,能留一辈子!”
陆立风点点头,停下,转身对姚星辰说:“就去他那里照吧!”
姚星辰觉得太麻烦了:“一个结婚证没必要……”
“专业的地方照你也会好看一些,而且,我不喜欢用廉价的东西应付你,你既然需要,就给你最好的。”
姚星辰一听,合情合理,心下有点小感动,忙追上去拉了拉他的手臂,嬉皮笑脸地说:“小样儿,入戏挺深哪!不错不错,我很满意!我还需要一个新款的Prada呢,您看看……”
“买。”陆立风眼都不眨地说。
“对对对,都是纪念!”姚星辰乐了,扭着屁股嘚瑟着跟了上去!
身份证、户口本、三张大二寸,齐了,两个人推门进了民政局,融入了一对又一对夫妻之中。
姚星辰把墨镜往下一拉,惊讶地看着还有十多对在等候,“啧啧”感叹:“妈呀,怎么这么多人都想不开呢?”
陆立风低头拿着手里的照片看,没说话,觉得这钱花得蛮值得。
照片里她甜美而幸福地笑着,头轻轻地往他的方向靠拢,若是不知情的人,真的以为两人天生一对,真情流露。
其实照片的拍摄过程是这样的——
“先生,头往里靠靠,对!哎!再往里,怕什么呀自己媳妇!”
“小姐。”
“别叫我小姐!”
“女士,女士,头往里边靠一靠,笑一下,笑啊!”
“这么笑?”
“不是这么笑,要发自内心地,发自肺腑地笑!幸福与喜悦地笑!想想你们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一辈子在一起……”
“别说了,再说我该哭了!”
“呃……那您就想象一下,这位先生一会儿就去给您买个大钻戒……哎对!对对对!就是这种笑!保持住!保持!一!二!三!”
“咔嚓!”
排了一会儿,终于到了他们两人。
姚星辰的表情有点像去医院挂号,陆立风毫不怜香惜玉地在她后背上推了一把,她才走过去。
像闯关一样,该交的材料交上去,填了N张表,工作人员发给两人一人一张纸,让他们签名。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看到低下有一行写着“签名按指纹”,姚星辰转头对陆立风说:
“这怎么还得画押啊……”
工作人员笑了,打趣道:“女士,您是自愿结婚吧?”
“是是是,同志我是自愿的!”
陆立风抿着唇,嘴角微微上扬,用指头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指纹是给文盲准备的,你签字就行。”
“哦。”姚星辰唰唰两笔,在纸上落下自己的艺术签名。
签完了手续,两人站上了颁证台,宣誓。
他们的身后,是祖国的国徽和国旗。
大院里出来的孩子,对待国旗和国徽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格外严肃。
爸爸说,国旗和国徽是神圣的,是一个国家的象征,不可亵渎。
记忆忽然就回到了那一年,她还在念大学,就曾偷偷地拎着酒瓶子溜进B大附中的校园里,爬上升旗台,指着国旗发誓——
“我!姚星辰!喜欢池穆!我对着国旗发誓!我这辈子!非池穆不嫁!”
“姚星辰!”漆黑寂静的操场上,一个焦急的声音渐行渐近。
“你给我下来姚星辰!”叫她的人,却并不是池穆。
那一天,池穆带梁美仁和朋友们一起吃饭,正式宣布了两人的关系。
姚星辰一言不发,坐在酒桌的角落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酒。
“你们怎么认识的?”有人给梁美仁满上酒,问池穆。
池穆笑笑,笑得那样干净,很自然地拿起梁美仁面前的那一杯,替她喝掉。
那小小的玻璃杯在他修长的大手间渐渐变空,姚星辰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杯子往桌子上轻轻一放,酒桌上就响起了起哄的口哨声。
那些起哄听得她好刺耳、好刺耳……
她也拿起一杯酒,默默地一饮而尽。
“因为一枚硬币。”梁美仁温温柔柔地笑着,含情脉脉地看向池穆。
姚星辰看见,池穆的目光朝她看过来,那眼神很复杂,让她尴尬又心痛。
梁美仁说:“我等公交车,他站在我前面,我一翻口袋没带零钱,就拍了拍他的肩说,可不可以借我一枚硬币?”
“然后你们俩就成了?我靠!下次我坐公交也多带点硬币,没准也能碰见美女搭讪呢哈哈!”
池穆拿着酒杯,深邃的眸子盯着姚星辰看。
姚星辰再也坐不住,猛然坐起来,轻薄的塑料凳子不小心被她的动作刮倒了。
所有人都看向脸色绯红的姚星辰,包间里有一瞬间诡异的沉默。
“这酒……”姚星辰笑着,“这酒劲儿真大……呵呵……我出去吐会儿……各位吃好喝好!”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包间,只觉得身后有个人追了出来。
“姚星辰!”
她听见自己的名字,就加快了脚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至闯进了夜色里。
饭店的附近是一个中学,她跑啊跑,跑啊跑,看到了一个空荡荡的旗杆。
她爬上旗台,抡起酒瓶子大喊!
“池穆!我要嫁给你了池穆!”
一个黑色的身影跑了过来,他穿着黑色的皮夹克,蓝色牛仔裤,利落地爬上升旗台。
“姚星辰!你疯了吧!喊什么喊!你在这儿喊池穆他也听不见!”
“池穆!我对着国旗发誓!我这辈子!非你不嫁!”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脸颊落下两行滚烫的泪。
痛,太痛了,眼睛和心,像是被针扎着一般疼痛不堪。
姚星辰从漆黑的回忆里挣脱出来,转身,面对着国徽,抬头看了看,眼里有细碎的酸楚。
她此刻就站在民政局的国徽之下,站在一个她毫不了解的男人身旁。
“我是×××民政局颁证员×××,很高兴能为二位颁发结婚证。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请二位郑重回答我的问题:请问你们是自愿结婚吗?”
“是。”姚星辰听见身后陆立风清澈的声音响起。
颁证员:“请二位面对庄严的国旗和国徽一起宣读《结婚誓言》。”
姚星辰依旧面对着国徽发呆,身侧的陆立风拉了拉她的手,又松开:
“姚星辰,宣誓了。”
姚星辰“哦”了一声,看着国徽。
颁证员笑了:“女士,您得转过来,背对着国徽宣誓。”
姚星辰愣了个神儿,有点显得傻气,转过来面对着颁证员。
陆立风挑了挑眉:“你这是要入党吗?”
姚星辰轻咳一声,瞪了一眼陆立风。
两个人拿着宣誓本,一起开口,陆立风的声音更有磁性一些,而她,却只是低低地附和着,而已。
“我们自愿结为夫妻,从今天开始,我们共同肩负起婚姻赋予我们的责任和义务……”
“上孝父母,下教子女,互敬互爱,互信互勉,互谅互让,相濡以沫,钟爱一生!”
“……”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时,变得分外有力,姚星辰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宣誓词本是万年不变的套话,可是此时此刻,这缠绵悱恻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一根钢钉,顺着陆立风的话语凿进了她的心脏。
陆立风放下宣誓词,看了她一眼,牵起她的手,将她拉下了宣誓台。
“这就成了?”姚星辰恍恍惚惚地问。
“成了。”陆立风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