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似乎都风平浪静,这天,西风寺里忽然来了一个人,释严一看,原来是“济生堂药铺”的伙计顺子,只见他一头大汗,急着找德衍师叔,但是师叔上山了。
“怎么了?”释严看他神色不对,忙问道。
“来不及细说了,快,让德衍师傅快点离开这里,切记!此地我也不久留,还有下一站要通知呢。”说完脚不沾地,急匆匆走了。
“释严,快上山 找你师叔去,让他别回来了,立刻走!”释严还没明白顺子说的怎么回事,身后突然有一声醇厚严厉的声音发出,回头一看,原来是师傅德弘法师,原来他们的说话他全听见了,只见师傅面沉似水,一种从来没见过的严肃神情凝聚在眉宇间。
“师傅?”释严一下子茫然,不知所措。
“快去,释严,事不宜迟,找你师叔去,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切记!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说完他走进了禅堂,端坐蒲团,向佛像双手合十。
“哎,这就去!”释严如梦初醒,快步向外跑去。
到了半山腰,释严看到了师叔正在砍柴,只见他光着膀子,随着砍柴的动作,背上隆起健硕的肌肉,显示出常年锻炼的结果,褐色的皮肤在冬天的天气里冒着丝丝汗气,前面已经堆着高高的一堆柴火,像小山包一样,释严知道,师叔这是想多干些活,弥补一下几日以来的亏欠,“师叔,别干了,师傅让你赶快离开这里呢!”释严喊道。
“出什么事了?”
“山下顺子来,说是让你赶快离开!师傅让我来通知你,别回去了,直接走!”
“啊?这么快?“师叔喃喃自语,眉毛拧的像绳结一样,转头看向山下寺庙方向。
这一看不要紧,只见寺庙方向浓烟四起,“哎呀,不好!好像出事了!“说完扔下柴刀,拉着释严就往山下跑。
接近寺庙的一块山石后面,师叔拉着释严停下脚步,示意他别出声,只听见隐约传来的狗叫声和零星的枪响,一堆柴火在寺庙门口燃烧着,几十个穿着日本黄军装模样的人站在那里,为首的一个拿着战刀,远处树林下还趴着十几个人,驾着机枪,对着寺庙的大门方向。
“你看,师傅被他们抓起来了!“释严一眼看见了师傅德弘法师被绑在寺庙门口的旗杆上,不禁焦急地脱口喊道。
“别说话!“师叔一把捂住他的嘴,示意他趴下看。
他们远远望去,看见德弘法师一脸凛然,一言不发,脸上似乎有血迹,他们隐约听到
一个中国人模样的人踱到师傅面前,得意洋洋的说道:“怎么样,老和尚,早点说出来,免得受苦。“
“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阿弥陀佛。“德弘说完,闭目不言。
“好啊,老和尚,嘴还挺硬,太君说了,他也是向佛之人,不会太为难你,只是前几天偷袭县城皇军司令部,有一个弟兄明明看见他们中间有个和尚,你说这方圆几十里,不就你们这一个破庙吗?你肯定认识此人,老实说出来他在那里,饶你一命。“
德弘法师仿佛没听见一样,仍旧闭目不语。
“嘿,老和尚,还来劲了,你不说是吧?那你能看着你的师兄弟受苦?“说完一挥手,两个日本兵把火头僧德法押了上来。
“主持。“德法五花大绑,被推到了前面,德弘睁开眼睛,平静的看他,示意他不要说话。
“老和尚,都说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我就不信你看着他受苦,心里就不难受?“说完一挥手,一个日本兵抬手一枪,刺刀刺进了火头僧的大腿里。
火头僧闷哼一声,怒目看向他们,脸上的肌肉抽搐几下,没喊出来“你们这帮畜生!“德弘吐出一句。
“我给他们拼了!“德衍看到这里,忍不住站了起来,就要冲出去,”师叔,你不能去,他们人多,师傅让你离开!“释严紧紧拉住师叔的胳膊,不让他动。
“可我不能看着他们受苦啊,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怎么能连累无辜?“德衍热泪涌出。
“师叔,他们都是强盗,你以为自己出去能救得了他们?我看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我们的,师叔,我知道你去干的事都是对的,所以你一定逃出去!“
正在这时,只见那个日本兵挺起一枪,刺向了火头僧的胸部,德法满口吐血,怒目圆睁,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罪孽,罪孽,阿弥陀佛!“德弘大声说道。
“老和尚,还不说,告诉你,下面轮到你了!“说完几个日本兵把柴火放到了德弘法师脚下,围成了一圈。
“老和尚,看见没,再不说,让你升天,去见刚才那个瘸子去!“那个人叫嚣着。
“师兄!“这边德衍气的只想向外冲,释严牢牢拉住他的腿,泪眼朦胧,”师叔,师傅让你走,你不能去!“
正说着,火点起来了,浓烟中,只听德弘法师大声念着什么“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释严知道,这是师傅常念得《般若波罗密心经》,整段话的概略意思是“透过心量广大的通达智慧,而超脱世俗困苦的根本途径”。
“师傅……”释严已经泣不成声,浓烟中,听见师傅的声音越来越弱,慢慢听不到了。
师叔一直用手捂住释严的嘴,不让他哭出声来,其实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那边日本鬼子把寺庙也点燃了,夕阳下,漫天的火焰烧红了半边天,映得云彩也成了火红色,让人看不清哪块是滴血的残阳,哪块是绚烂的晚霞。
“师叔,都说佛不杀生,但面对这些恶魔,师傅说过,佛家子弟也要匡扶正义,惩恶扬善,你带我走吧,我要加入你们,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拿起武器,同他们斗争,为师父报仇!”小释严擦干眼泪。
“好,咱们一起走!”两人无限留恋的看了一眼山脚下还在冒烟的寺庙,整好装束,走向了夕阳落下的山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