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初山东鲁西南地区的济宁嘉祥山区,在一座连绵青山的半山腰,坐落着一座寺庙,庙宇不大,非常干净,里面住着几位出家人,为首的主持叫德弘法师,四十多岁,慈眉善目,此时正在给一位小沙弥讲佛法。
“师傅,师叔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沙弥在讲经间隙抬头问道。
“想他了?应该快了吧。”德弘法师抬起了头,微眯着眼,想着自己的师弟出门好几天了,也该回来了。
说话的小沙弥清秀的脸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长的虎头虎脑,看着也有十几岁了,头上已有戒疤,由于营养不良,个头并不高,但是身架板还不错,挺拔有力,端坐桌前,认真的捧着经书。
这座寺庙一共住着4位僧人,包括这位小和尚,他俗家姓刘,不是本地人,却是从小生活在这庙里,这还得从他的身世说起。
话说庙宇里的僧人原来还有些个,是由本地百姓供奉的,光景好的年月,这里也是寺钟长鸣,香烟缭绕,但是自从民国以来,长时间兵荒马乱,民不聊生,僧人们死的死逃的逃,就剩下主持德弘法师和他的师弟德衍,外加一个瘸腿的打扫僧人。他们师兄弟一文一武,德弘佛道行深厚,德衍武艺高强,只是平时深藏不露而已。说来也怪,两人性格迥异,却相处融洽,彼此信任,那个火头僧腿虽然瘸,但也有一身水上好功夫,他们在寺庙后面开了一小块菜地,自己勉强能够自足,若是遇上讨饭人,还要把斋饭送给他们吃。
话说十几年前的一天,德衍出门办事,匆匆回来,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一进门就捧给师兄看,“哪里来的孩子?”德弘问道。
“我刚才出门走到桥边,正要过桥,忽然听到一个孩子的哭声,低头一找,发现桥边石头旁有这么个小包裹,打开一看,发现是这个孩子。”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这是谁家丢弃的孩子,你找人问了没有?”德弘双手合十。
“找了,也等了,好长时间也没人来要,我打开包裹里面看了看,发现了这个。”说完他拿出一个小纸团,上面写着“刘清儒,男,民国1924年腊月初五生人,身体没有毛病,因家境贫寒,无法养活,愿托付与好心人收养”。
“唉,才一个月大,看来是个苦命的孩子,既然佛法有缘,被你捡到,就养在庙里吧,阿弥陀佛。”德弘首肯这个孩子留下来了。
从此德衍就忙了起来,本身他的年纪也就二十出头,性格没有德弘稳重,又喜舞刀弄棒,浑身的劲儿正愁没处使,这个孩子以来,可忙坏了他,由于没奶吃,他经常下山到村里,看见哪家的刚生了孩子的媳妇,给他讨口奶吃,自己回去再加点辅食,慢慢的,这个吃百家奶的孩子长大了,也出落得眉清目秀,德弘给他起法号“释严”。
等到三四岁上,德弘就开始教他识字经书,德衍自然而然的教他武艺,小释严聪明好学,五六岁时就会背好几套经书,会好几套路的拳脚,加上他们离河不远,水性极好的火头僧德法教会他游泳,小小年纪,他便能从河岸这头到那头游上几个来回,春夏秋冬也不间断。
在这些师傅里面,释严小和尚和德衍师傅玩得最好,因为他不像德弘那样严肃,平时有空教他拳脚之外,经常带他下山玩,所以德衍法师因为有事情要到金乡县城去办,这不刚走了几天,释严就开始想他了。
就在十几天的时候,一个晚上,寺庙里进来一个黑影,只见他悄悄进了禅房,“谁?”德弘警觉的起身问道。“师兄,是我,别开灯。”来人竟然是德衍。德弘愣了,借着月光看清来人长相,果然是德衍,只见他一身疲惫,衣衫褴褛,上面依稀有血迹。
“怎么了?你在外边惹祸了?”
“看你说那去了,师兄,咱们出家人能做那事,是外边出大事了。”
“什么事?”德弘一边把德衍安顿在禅床上,一边问道,这是他突然发现德衍的腿是受伤的。
“东洋人,日本人,知道吗?打进济宁城了,占领了济宁以后,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两周边的县城也不能幸免,我不是去金乡县城么,正赶上这帮****的在屠村,九百多人啊,被他们赶到一座塔前全部杀光,不分老幼,血流成河,我是躲在一个熟人的柴房里才没被发现,出来一看,那人也死了,只得等到天黑在逃出来。”
“那你是怎么受的伤?”
“我回来的一路的乡村,都遭到了日本人的掳掠,走到西河村的时候,碰到一个小鬼子正在屠杀一家人,我看周围日本兵少,就和他打了起来,救了那家人,谁知那小子临死竟然开了一枪,引来了一帮日本鬼子,他们人多,我打不过他们,只好跑,没想到腿上挨了一枪,我急忙躲到草丛里,一直等到天黑,才跑了回来,这帮天杀的玩意儿,杀人不眨眼,害了那么多中国老百姓!”
“阿弥陀佛,你快来包扎一下,天亮就去山洞躲藏,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日本人也到了嘉祥县城,听说也是烧杀抢夺,这里虽然离县城有段距离,也不安全了,经常有陌生人出现,师弟,还是躲起来养好伤再说。”
正说着,释严跑了进来看见了受伤的德衍,着急的问道:“师叔,你这是怎么了?”
“师叔受伤了,是日本人打的。”
“日本人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坏!”
“日本人是侵略者,是来中国烧杀抢夺的刽子手,他们不但打伤了师叔,还杀了无数手无寸铁的中国老百姓,他们是强盗!记住,释严,一定要记住这笔血债!”
“你放心,我记住了,师叔,我一定为你报仇!”小释严握紧了拳头,面目严肃的说道。
“快去休息吧,等我给你师叔上点药,记住,在外边对谁也不能说你师叔是怎么受伤的,听到没?”德弘嘱咐道。
“听到了,我明白。”小释严看了师叔一眼,走出了德弘法师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