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芦峪,占中华坐立不安,昨晚外面的暗探回报,龙桥有个美女捏死了日本人,全镇已戒严封锁搜捕,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丁玉兰报仇所为。穿山龙嘴上劝说心里乐,果不出自己的算计,姓丁的丫头自持有两下子又报仇心切,一到龙桥就闯了祸,叫日本人抓去还能有她的好吗,她一死东方侠没法回来向占中华交待还不一走了之,他走了绺子里又是他这个智多星的天下。
穿山龙心中正高兴,放哨的进来报告:“大当家,东方掌柜和丁姑娘回来了。”
占中华大喜“在哪里?”穿山龙惊愣住了。
“正往山上走,马上就到。”
“快去接!”占中华大步迈出议事厅,头目们也跟了出来。
东方侠丁玉兰说说笑笑走上山来,来迎接的占中华不觉停住脚步,因为他看到丁玉兰笑逐言开一改前两次在山上冷若冰霜的神态,跟东方侠神情亲昵,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涌上心头,他真后悔不该让丁玉兰只身跟东方侠去。占中华表情的变化被穿山龙摄在眼里,他沮丧的心情一扫而光,哈!好戏还在后头呐。
占中华将东方侠丁玉兰迎回议事厅,落坐后占中华对丁玉兰笑着说:“丁姑娘真乃巾帼英雄,此去龙桥杀了日本人报了大仇,我以知晓了。”
丁玉兰分辩说:“我杀的日本人是个拦我的酒鬼,不是鬼子官永田,爹娘的仇不能算报。”
“丁姑娘,俗话说一命抵一命,你杀了个日本人,我再替你把臊闫王杀了,至于那个鬼子官咱们来日方长早晚收拾他就是。”
“不,我非要先杀了害死爹娘的鬼子官永田和臊闫王。”丁玉兰毫不相让。
“丁姑娘,我看大哥说得对,杀日本鬼子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不能急于冒险,还是从长计议。”
丁玉兰没成想东方侠也劝阻她,她急了说:“东方哥你咋也这了说?”
“丁姑娘,咋改了称呼?”穿山龙斜了占中华一眼问丁玉兰。东方侠忙解释:”四哥,去龙桥时为掩人耳目我和丁姑娘兄妹相称。”
丁玉兰白了穿山龙一眼“咋叫关你啥事!”
占中华不悦地咳了一声说:“这里是山头,一切得按绺子的规矩办,称呼也不能例外!”
丁玉兰倔强地把头一扭说:“反正得先杀永田鬼子和臊闫王,你要怕鬼子反悔还来得急,我自己去报仇。”
“你······也太犟了!”占中华气得脸色发青。
大金子为缓和气氛引转话题“东方老弟,说说此去龙桥打的探情况吧。”
东方侠将去龙桥侦察到了情况详诉后,穿山龙黄眼珠一转对占中华说:“大哥,我看应该尽快帮丁姑娘报仇,东方老弟对龙桥的情况了如指掌,想必有绝妙的办法了。”
心地单纯不谙世事的丁玉兰莫明其妙,东方侠是好人却不帮自己说话,穿山龙似怀人又劝占中华帮自己报仇,不知这些胡子头肚子里都长些啥花花肠子?
占中华免强点头,他太喜欢丁玉兰了,不答应她怎能让她身心依顺自己“东方老弟,你有什么好主意?”
东方侠心中早有计划,只不过他不愿违战中华的意思,占中华让他说,他才把计划合盘托出:“我看最好的时机是八月十二晚上,因为八月十一日至八月十五日是日本人的盂兰节,盂兰节是日本民间最重要的节日,日本人对过盂兰节比过新年还要重视,每逢盂兰节都要欢度,就是军队也会轮班放假过节。今年盂兰节的八月十二正赶上我们中国的阴历七月十五鬼节,这一天老百姓都会上坟烧纸,坟莹远的只好晚上到叉路口焚化纸钱寄托哀思,趁这天夜里杂乱我们去龙桥为丁姑娘报仇是天赐良机!”
大伙都觉得机会却实难得,占中华让活神仙用八掛推算一下时日吉凶,活神仙推算后说:“大哥,日月都好,只是应该辰时出发,戌时‘响’(打)才大吉。”
占中华和众梁柱详细议定了去龙桥替丁玉兰报仇的计划后让东方侠丁玉兰去休息,大金子和活神仙见没什么事也相继去了,屋里只剩占中华、海里蹦、穿山龙三人,海里蹦抱怨起来“我说大哥,去龙桥杀小鬼子我双手赞成,我就是看不惯你对姓丁的那丫头忍让劲,咱们爷们家哪能让她骑在头上,拉过来就拜堂入洞房,她若不从咱们这么些人还制不住她?”
“二弟,话不能这么说,对付女人臊闫王的招数比咱们多,他不也没降住她,我要的是帮我打江山平天下、知冷知热的夫人,不是一时尽兴的女人。”
“大哥,丁姑娘确实是个难得的女中豪杰,不然我怎能劝你动用咱们兄弟攒这点老本去替她报仇,就怕她性情不稳,报完仇她就会”穿山龙顾意话留半截,这话正戳到占中华的痛处“是啊,我也但心她年少会······”
“娘的她敢!”海里蹦竖起了扫帚眉。
“咱们还是防着点好,对这个我也不放心。”穿山龙做了个翻书的动作。
占中华点头“我心里有数。”
第二天上午,占中华邀丁玉兰逛山头,丁玉兰推辞不过只好同他出去。俩人信步而行。“丁姑娘,问你件事你不会生气吧?”占中华寻出个可以讨丁玉兰欢心的话题。
“你问好了。”东方兰嫣然一笑。
“你同海二弟那天比试用得是何种暗器?”
丁玉兰从衣兜里摸出个小玻璃球儿,原来丁玉兰因两次养伤都是金夫人照看,她心里着实感激,第二次伤好后特意去金夫人屋里道谢。金夫人屋里的梳妆台有着蛋圆形大镜子让她羡慕不已,走上前左照右照,梳妆台上的抽屉半开着,里面除了几样首饰外还有几粒玲珑剔透的玻璃球儿,她顺手拿起玩了一会,金夫人见她喜爱就送了她几粒。那天她跟海里蹦比试,伸手摸到了玻璃球甩手飞出,由于速度快玻璃球被阳光反射,人们只见一道闪光从她手里射出,小鸟便从空中掉了下来。
丁玉兰说明后,占中华慨叹道:“丁姑娘,你虽是个女流却胜过豪杰男子啊!”
又走了一会,占中华没话找话说:“丁姑娘,你现在也是绺子中人了,你知道我们这一行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丁玉兰挺好奇。
“传说从前有一家很穷,有兄弟十八个,他娘说:‘你们都出去谋生吧,一年后回来见我,看看你们都学会啥本事。’ 哥几个一走一年,所到之处穷人多富人少,富人吃喝玩乐,穷人受苦挨冻,她们回家对娘说 :‘天下不公平。’ 娘问 :‘你们想怎么办?’几个儿子回答 :‘世上什么行业都有,就缺一个杀富济贫的行业!’ 娘说 :‘你们一杀人,人家就认出是我儿子干的了。’儿子们说:‘ 我们戴上面具、插上些毛,就认不出来了。’ 于是这十八个兄弟化了妆就去杀富济贫,民间就管他们叫‘胡子’了。”
俩人边走边谈,蹬上了悬崖之顶,崖高危立,山风劲吹,举目环望:前面山岚逶迤起伏,河水碗延银光闪闪景色怡人;左面峰岭盘施远去,巍峨挺秀气势磅礴;右面远岩翠岫,层峦叠障气向万千;后面莲峰如擎天巨柱直插云天。占中华豪性大发对东方兰说:“丁姑娘,我这葫芦谷地势险要,又地处要道之冲,有这得天独厚之地,有一帮与我生死与共的弟兄,我占中华一定要轰轰烈烈干一番大事业,为你报完仇后,请你与我同心协力共成大事,你答应吗?”
雄浑壮丽的山川和占中华的豪言壮语也感染了丁玉兰,她正要欣然应喏,忽然想起东方侠讲的女匪驼龙的故事,不觉心中惨然说:“大当家,咱不好起个正景点的好名,照这么绺子、胡子的闯下去一提谁都又恨又怕能有什么好结果?”
“嗯,你说的对,东方老弟就劝过我成大事要名正言顺,等给你报完仇后咱绺子就起个好名。”
“还有,不能祸害老百姓,你答应不?”丁玉兰迎着占中华热灼灼的目光问。
“当然答应,得民心者得天下,古今同理,我起局之初就定下了这一规矩。”
占中华一再应喏,丁玉兰心热脸涨一时没了话说,占中华抓住她的手问:“你还没说答 不答应帮我共成大事呢?”丁玉兰手若触电心跳加快,低下头避开占中华喷火的目光喃喃地说:“我······答应。”
占中华和丁玉兰携手同归,在议事厅门口碰到花舌子武善人“大当家,我正找你。”武善人国字脸五缕长须长相富态,他处事圆滑明民暗匪平时不在山头。
“武掌柜有什么事?”占中华问。
“我是为耿岐山来的。”
“耿岐山?”占中华掐指算了算“他的赎期今天到了,赎金带来了吗?”
“送来一千七,还差三百。”
“他那样的大财主再多些也拿得起,舍不得‘老串’(银钱)消灾就撕票!”
“大当家是这么回事,他家的情况我了解,耿岐山与弟弟耿凤山不合,他被咱绑了,他弟弟掌了家业不让家里拿钱赎人,这一千七是耿岐山的老婆私房钱和东筹西借凑的,我看不如把他放回去主了家事,再把欠的三百送来。”
“这事你跟冯掌柜合计了吗?”
“冯掌柜一点不开面,他要把耿岐山插了。”
“这、我虽然是大当家的,但绺子里的事各行其职,他没错处我也不便硬管。”
“大当家出面冯掌柜怎么也得给点面子,这么做咱绺子还能落下仁义 好名声。”
“你就去让冯疤子把人放了,咋能见死不救!”丁玉兰发话占中华不好不去“好吧,我去说说,怎么处置还要依冯掌柜的,这是他的职权。”
仨人来到秧子房,耿岐山已被绑在树上,他那跟武善人送赎金的儿子正给冯疤子磕头哀求,额头都磕出血来了,冯疤子毫不理采,他让弟弟冯二牛给耿岐山开堂破肚,冯二牛走上去用匕首挑开给耿岐山的衣服,然后举起了刀“且慢!”占中华喝止。
“啥事,大哥?”冯疤子问。
“冯掌柜,武掌柜把这个票的情况跟我说了,情有可原,把他放回去主了家事再派人把欠的送来未尝不可,你看呢?”
冯疤子对占中华搧他耳光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他满脸不高兴说:“大当家,咱要一开这个头往后赎票谁都讲价耍招子,我这秧子房还消停得了么?”
耿岐山的儿子见大当家讲情来了,他赶紧向前爬了几步抱住冯疤子的腿哀求:“当家的,大当家都准了你就行行好吧!”
冯疤子一脚将他踹开“去你妈的,再啰嗦连你这小鳖犊子一块崩了!”
丁玉兰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来说:“怎么冯掌柜,连大当家的面子都不给?”别看冯疤子不买占中华的帳,却惧丁玉兰,自己这么做没违反绺子的规矩占中华不能把他怎么样,丁玉兰就不同了,她刚入伙什么也不懂,本事好又得宠于占中华,真把她惹急了有自己的好瞧,但他又不能软下来“好吧,看在大当家和丁姑娘的面子我就饶他不死,咱这是做人肉买卖的,他少交三百得少带回去一只手,二牛,把他右手砍下来!”
丁玉兰还想拦被武善人劝走“他这就是破例了,要不是大当家和丁姑娘讲情,少一块大洋人也活不了!”
转眼到了八月十二夜晚,龙桥日本人居住的洋街家家张灯、户胡结彩,今晚是盂兰节的第二天,节日的气氛正浓,有的几家相聚在一院,女的高挽发髻浓装艳抹,男的坦胸露腹披着宽大的和服,合着三味弦的曲调跳着节拍悠然的盂兰舞如醉如痴。有的一家独欢,开怀畅饮尽情高歌不休不眠。
今晚又是中国民间的幽冥鬼节,山野坟地火光点点,祖籍故土遥远不能亲身去上坟冥祭的,只好在黄纸钱上写上故土坟址到路口焚烧,请无处不在的风神当邮差将纸钱捎给故去的亲人以了心愿。
时近半夜,女扮男装的丁玉兰和活神仙带四个崽子从正街转到二道街。龙桥的主要街道有三条,买卖铺户都在正街,正街跟洋街之间是二道街,二道街大多住着些有钱有势的人家,穷百姓大都住在后街和四周边沿。臊闫王被换票后不敢回福泽村,仗着他儿子的势力在龙桥二道街买了处宅院,这套住宅比他福泽村的家院可差多了,勉强将几个姨太太安顿下,这儿离有日本兵巡逻的洋街和伪警署都很近,臊闫王自认为很安全只留下四个看家护院的。丁玉兰白天已到此侦察过,现在她领人来到紧闭的大门口,侧耳细听里面传出女人嗲声嗲气唱曲声:“骂一声狠心的夫全然不顾以往当初,曾记得搭船借伞珍娘与你成夫妇····”
丁玉兰让活神仙几人在门口隐蔽,自己绕到侧面院墙阴影里,院墙不高,她双手攀墙头向院内窥探,里面一趟房子中间的厅堂灯火通明,从敞开的门窗可以看到,臊闫王和五个打扮花里狐骚的女人围着摆满美酒佳肴的圆桌团团而坐,此时的臊闫王醉眼朦胧,一手搂着只有二十多岁的女子 ,一手伸进身边浪声浪气唱曲的三姨太花旗袍里,嘴里含乎不清地催促“唱、唱······王二、二姐思夫。”
丁玉兰心头火起,一个鹞子翻身跃过院墙,正想冲进屋去结果臊闫王的狗命,大门口耳房传来喝酒行令声,她止步想到,这次报仇行动是分兵两路去杀两个人,她稍有不甚惊动敌人就会让另一路占中华他们遭受不测,她强压怒火闪身到门房前,里明外暗窗户大开,屋里的一切看的清清楚出,闫四和三个家丁在灌酒。
丁玉兰悄悄打开大门放活神仙他们进来,她让活神仙带两人对付门房里的四个家丁,自己领两人去收拾臊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