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他从小就是看着梁柯宁长大的,两个人之间的感情要胜过宫里头任何一对兄妹的感情,只因为两个人都是没有母亲的,在宫中少不得是要受白眼的,所以就更加珍惜没有利益冲突的这种兄妹情感。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梁柯宁虽然从小就对武林很有兴趣,但是父皇要而不过是给她请了一些略懂得毛皮的师傅,怎么可能就与这江湖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情报组织有关系呢?
只是段墨舒既然是他梁倡武这辈子唯一人的朋友,且段墨舒在一定程度上还算是他的妹妹,有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够置之不理的。
这么想着,心里头就生出了自己先来这里探听的意思来,想要从梁柯宁身上所表现的蛛丝马迹来判定自己心里的论证。
这其实是一个十分艰难的过程,要亲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撕下面纱,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吗?
所以,为了配合段墨舒的行动,梁倡武还专门与父皇请了要提前举办生日宴的要求,梁忠庭原本就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听了梁倡武的建议,也没有理由不愿意。
这么想着,已经看到梁柯宁看着自己那期待的眼神了,从小到大,妹妹都是这么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可是一想到,梁柯宁的身后很有可能有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组织在依托着她,梁倡武的心里就好像是会滴出血来一般。
“不碍事的,你知道我这个人,就算是晚上喝茶又如何,还不是能睡得好,只要心里头不存了什么事情,天塌下来了与我也没有关系。”
这么说着,梁倡武就似笑非笑地与跪拜在下面的兰芝说道:“今天晚上我就是要好我的妹妹促膝长谈,你就去准备了茶水和糕点吧。”
兰芝知道梁倡武向来是个观察细致的人,自然在这个时候也不敢流露出什么耐人寻味的表情来,她只稍微地拱了身子,沉沉地说道:“是。”
等到兰芝彻底地离了梁倡武和梁柯宁的视线之后,梁倡武才半开玩笑地说道:“妹妹,你可不会嫌弃我自己找上门来吧,其实我心里头是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说的。”
梁柯宁的心里头狠狠地一沉,今天晚上,她原本是准备好了要再往神音娘子的那个地方去跑一趟的,兰芝说得对,这个神音平日里总是表现出唯唯诺诺的样子来,若不是因为心里头藏了一些了不得的,深沉的心机,哪一个武功高强的人会接受一辈子被他人奴役这样的设定呢?
这么想着,便是缓缓地将手中的动作给停下了,且说道:“哥哥,不是我说你,平日里我们之间也有好多的时间可以说话,你却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来,我真是有些累了。”
这么说着,梁柯宁便很自然地打了个哈欠,那纤细的手指头上似乎还镶嵌着让人眼神迷离的小钻石,梁倡武的心里头慢慢地有了计较,毕竟这样被自己的妹妹拒绝,这是第一次。
如此想着,眼神中就慢慢地凝聚了光芒,他且将自己温热的手掌覆盖在了梁柯宁的手背上,说道:“若说是别的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过几天我就要亲赴战场了,有些事情,我只有寻了你来说。”
梁倡武的样子十分地诚恳,多少也让梁柯宁焦灼的心情慢慢地缓解了下来,她稍微地思索了片刻,就闻到:“哥哥,你怎么了,这一次去征战北漠,难道说是一件很难成功的事情么?”
有淡淡的哀愁从两人之间慢慢地流转开来,空气中慢慢弥漫开来的沉默成为了这一刻锁住梁倡武喉咙的一个枷锁。
其实这也算是其中的原因吧,眼见得北边的族人越来越猖狂地向着梁宇国的都城禁军了,梁倡武的心里头惦记着从来都是梁宇国这样大好的河山,如今却是猝不及防地要接受妹妹可能是民间黑暗组织头目的这个设定,心里头自然是难以平静的。
“看来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够了解我的心意的人,只有妹妹你了。”
梁倡武的声音在空气中慢慢地弥漫开来,梁柯宁心里头坚硬的一部分好像突然之间就变得柔软了起来,她且将自己眼神中的清冷给收藏了起来,将手覆盖在了梁倡武的手上,缓缓地说道:“哥哥,你不要担心,我们梁宇国从来都是粮草充足,幅员广阔,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人征服了?”
这么说着,眼神中便是慢慢地散发出了温柔的样子来。
梁倡武有些落寞地说道:“而让我最担心的,还是妹妹你,你的终身大事到现在都还没有定夺,我的心里头始终是有石头放不下啊。”
这么说着,梁柯宁分明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脸要僵住了,梁柯宁的脑海中迅速地闯入了段墨舒的身影来,是啊,她最喜欢的那个人,如今正在为了另外的一个女子在拼命呢,而她呢,所能做的也不过是不断阻扰了这个男人的进程,其实有点时候细细地想一下,梁柯宁多少是觉得自己心痛的。
这么想着,体内总有一种不甘心的情感慢慢地攀爬到了梁柯宁的脑海中,她十分笃定地说道:“哥哥,你何必要担心我,我这个人的性格你一向是知道的,只要是我认定的事情,我是不会放弃的。”
眼神中分明是已经存了许多对那个女人的仇恨了。
梁倡武且看着梁柯宁这样笃定的眼神,装出了有些惊诧的样子来,他沉沉地问道:“看妹妹你这样的神色,难道说是有自己的心上人了?怎么我也没有听你说起过?”
梁柯宁马上就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心里头顿时之间有些慌乱了,她微微地沉思了片刻,正要说话,正好听到了兰芝那沉沉的敲门声:“启禀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茶点都准备好了,请你们好好享用。”
梁柯宁这才微微地转变了自己眼神中的尴尬,只沉沉地说道:“哥哥,你看看你,你从来都不会过问我事情的,是不是因为父亲催了你了,所以你也来这里与我施加压力了?我才不告诉你呢。”
梁柯宁现在掩饰得越是自然,梁倡武的心里头就越是止不住地乱想,梁柯宁这个人的性格,他最是清楚不过了,只有当她真正心虚的时候,她的话才会变得这样地多,且大多都是废话。
这么想着,梁柯宁已经与下面的兰芝浅浅地说道:“你下去吧,我与你们家的公主殿下自然懂得怎么安排的。”
梁柯宁的眼神中已经是装满了许多的不爽快了,若是在平时,她早就是要与梁倡武撕破脸皮,只是今天晚上不可以,若是有一点行差踏错的话,按照梁倡武这么聪明的脑袋,肯定是要猜出什么东西来的。
这么想着,梁柯宁也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说道:“你下去吧。”
兰芝心里头还是记挂着神音娘子的事情,就淡淡地说道:“小厨房里头还有一小盅的燕窝粥,需要奴婢去取了来吗?”
言语中已经是十分实在的暗示了,梁柯宁虽然是听得出来,但是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她越是不能容忍自己的侍女去铤而走险,这么想着,她就将头偏向了梁倡武的一旁,说道:“哥哥,你说呢,这燕窝粥可是合了你的心意?”
梁倡武的手指已经在滚烫的茶盏上来回地盘旋了,他稍微地思索了片刻,且说道:“燕窝粥虽好,但是终究是不适合我的,且妹妹你既然是喜欢的,我就更加不能夺你所爱,所以我也不要了吧。”
这就是话里有话了,梁柯宁听了,心里头是很不喜欢的,但是她同时也十分坚定地相信,梁倡武是不可能知道其中的关窍的,所以就稍微地掩饰了自己心里头的低沉,与兰芝说道:“既然哥哥不愿意,那你就不用去了。”
如此一来,兰芝只好沉沉地退下去,且守在了门口了。
整个房间中慢慢地散发出了馥郁的芬芳来,梁倡武且喝着茶,说道:“妹妹,我们还是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梁柯宁现在的心思全部都在段墨舒的身上,有的时候,越是得不到,对于梁柯宁来说,她就越是要卯足了力气去获得,只是在没有得到之前,她怎么可能轻易地就与自己的哥哥托付了心思呢?
这么想着,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说道:“哥哥,我都说过了,若是我有了自己喜欢的人了,我自然是会告诉你的,你怎么这么不害臊,眼巴巴地来这里与我说这样的话。”
这么说着,便是使出了她那娇嗔的语气来,梁倡武心里头自然一直都是很疼爱这一个妹妹的,他稍微地收敛了神色,就慈爱地将自己的手触碰到了梁柯宁的发丝上,说道:“哥哥我还不是心疼你吗,生怕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听了这样的话来,梁柯宁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头似乎是有一块石头在慢慢地坠落下去,她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梁倡武,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平白无故地说出这样的话来呢,难道说他知道了什么么?
这是不可能的啊,所有的环节都是梁柯宁自己把关且严防死守的,逸云是不可能背叛她的,因为在她的手上可是攥着逸云这一辈子最要紧的命门的。
至于神音,她的身上已经穿上了那一件被腾蛇制成的衣服了,若是她胆敢泄露半点的秘密,这个时候早就是尸骨无存了,这么想着,就慢慢地松懈了下来,说道:“哥哥,你觉得我的眼光会错吗,我所看中的人,自然是要人中龙凤的,你放心吧。”
说着,梁柯宁便是稍微地放开她那一开始就攥紧的拳头,只在眼神中慢慢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淡定与坦然来。
梁倡武无由地从内心中生出了悲凉来,他且将心思中的深沉隐匿了起来,露出了沉稳的微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