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王进还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只说是这茱萸对于洛盼桃来说一定是非同寻常的东西,说不定在洛盼桃的衣物中也是有藏匿的,因此段墨渊才纵了人将洛盼桃的全身上下都搜罗了一遍。
才看到,原来洛盼桃的衣服里头就是严严实实地缝着茱萸的。
因此又将这衣领子里头的茱萸给取了出来,如此一来,在洛盼桃身上所残留的任何的茱萸的痕迹都没有了,如今故意在洛盼桃的宫室中放了这许多的茱萸,就是为了试探一番,洛盼桃到底对自己的前尘往事忘记了多少。
如今从洛盼桃这痛苦的神情中大概也是可以看到。
对于她来说,要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来,实在是一件太痛苦的事情,看来蛊虫对于她的作用当真是不容小觑的。
便是这么想着,手掌已经覆盖在了洛盼桃那冰凉的手背上了,他且缓缓地说道::“你记不起来也没有关系,你来,我跟你详细地说一说。”
洛盼桃的眼神中第一次对段墨渊展现了宽容来。
毕竟,这是第一次,她不会对段墨渊的身体接触表现出厌烦的样子来。
随着段墨渊的脚步不断地往前走去,洛盼桃觉得自己好像是在慢慢地步入了梦境中。
“这个可不是茱萸的味道么?”
顺着堂屋不断地往里走,果真就看到了放在远处梨花木桌子上的那一盆的茱萸,只是这茱萸好像是掺杂了什么紫色的东西在里头一样,且细细地嗅着,倒是多了一些清甜的味道来。
“这是我们派遣到梁宇国那里的使者来了,他学来的当地一种茱萸的做法,你要不要尝一尝?”
段墨渊说着,眼神中早就带着喜滋滋的样子了。
那洛盼桃听了,心里头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少不得的要多问上一句——
“梁宇国?那个国家不是我们有世仇么?为什么还要往那里派什么使者呢?”
段墨渊心里也少不得要想着是不是洛盼桃在这里装聋作哑了,只若有所思地说道:“从前自然是世仇,但是如今就不能是了。”
洛盼桃有些奇怪地看着段墨渊,只见他默默地夹了一小块的紫薯糕来,放在了洛盼桃的嘴边,说道:“你快尝一尝,这味道是不是合你的意?”
那洛盼桃就顺口接过来尝了尝,果然是有香甜的味道在里面,她被淡淡地笑道:“这梁宇国在北方,想不到还能做出这么美味精致的糕点来。”
那段墨渊且看着,嘴角里泛出了淡淡的笑意来,看来这洛盼桃当真是将自己在梁宇国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便是这么想着,他才说道:“你可不知道,梁宇国当地的人最懂得怎么种植紫薯了,倒是用这个茱萸下药的先例,是从他们那里开始的。”
那洛盼桃且听着,心里头难免要觉得奇怪了,可是自己分明又是记得这样的味道的,她便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正想问呢,这个时候也不应该是茱萸种植的季节,怎么就做出了这样的菜式来了?”
那段墨渊听了,淡淡地蹙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眉目之间绽放着不一样的光来,他且说道:“我听说,这与早年间梁忠庭的一件风流往事有关系。”
说着,且摩挲着自己手里头的扳指,一双眼睛从来也没有离过洛盼桃的脸。
洛盼桃且想了片刻,无所谓地说道:“还有这样的奇闻异事。”
段墨渊之后便是轻描淡写地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洛盼桃的神情倒是呆呆的,只瞧着手中的这一小块的紫薯团子,说道:“但是我倒是觉得这茱萸的味道很是熟悉,可不是从前在哪里闻到过?”
那段墨渊听了,心中不由得一惊,且镇定了自己的心神,问道:“你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当初我从山崖下将你就出来的时候,当真是看到你的手里头紧紧地攥着一小串的茱萸的,难道说着茱萸与你还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洛盼桃听了,脑海中突然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忽然撞破了一般。
她且捂住自己的头,沉沉地说道:“你不要在提这个了,我只觉得头好痛。”
段墨渊如此看着,才知道这是蛊虫在慢慢地深入了了洛盼桃的身子了。
他且过来扶住了洛盼桃,温言地说道:“好了,是我不对,也不应该与你说这么多从前的事情,你快去休息着吧。”
洛盼桃慢慢地感受到了段墨渊手掌里头的温热了,她这才恍然道:“太子殿下请恕罪,终究是我在您面前失礼了。”
段墨渊不过是微微地收敛了笑容,一双深邃的眼睛似乎是要慢慢地投射到洛盼桃的瞳孔中去一般,只温柔地说道:“傻瓜,你在这里与我说的什么话。”
且这么说着,嘴唇分明是靠得越来越近了,洛盼桃稍微地多想了一下,已经没想到,段墨渊的嘴唇竟好像要突然触碰到的洛盼桃的脸颊上一般。
门外突然传来了潘碧珊沉沉的敲门声:“太子殿下,洛大夫,药已经熬好了。”
直到听到了这一句话,洛盼桃才好像是突然惊醒了一般,她猛然地推开了段墨渊来,连忙整理了细碎的鬓发,说道:“太子殿下,刚才可不是您失礼了?”
段墨渊听了洛盼桃这么说自己,反而也是不恼,只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你看你,刚才分明就是氛围正好,现在却来怨我?”
似乎一个不小心,又将自己那猥琐的样子给展现出来了。
洛盼桃听了,一时之间只羞红了脸,她且将那帕子擦拭了自己脸庞上的汗水,缓缓地起身来,只说道:“进来吧。”
潘碧珊慢慢地走到了屋子里头来,大概是猜测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便缓缓地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只低下头来沉沉地说道:“洛大夫,这药已经熬煮好了。”
洛盼桃慢慢的来到了潘碧珊的面前,将盖子打开来,一股子浓郁的药香瞬间扑到了自己的鼻子上,她淡淡地说道:“这一次的药出水的状况怎么样?”
潘碧珊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正好的,全部都是按照大夫您的吩咐来的,一点都不敢有错漏了。”
洛盼桃这才点了点头,转身与段墨渊说道:“太子殿下,这一次的药我得亲自给贵妃娘娘送去,全部的效果也就只是看着这第一次的了。”
说着,眼神便沉沉地落在了段墨渊那暧不明的眼睛上。
段墨渊知道这一定又洛盼桃在试探他了,稍微地想了片刻,便说道:“好,要不要我让王进与你一块去?”
洛盼桃想着刚才才看到王进朝着椒房殿的方向走去呢,看来这段墨渊也太不留心王进的踪影了。
这么想着却是没有在言语上表露出来,只是微微地笑了一下,说道:“太子殿下何必要费这样的心思?不过是一趟路罢了,难道说我还有去不了的道理了?”
便是这么想着,那眼神中已经存了十足的笑意了。
段墨渊听了,这才微微地将自己眉眼之中的担忧给散了,只遥遥一指,说道:“你,就和洛大夫去吧,路上若是有什么闪失或者不周全的地方,当心我拿你是问。”
潘碧珊原就是知道段墨渊已经恼了自己,如今听他这么说,也少不得要缓缓地跪拜下去,且说道:“是,太子殿下。”
等到送了太子殿下去了之后,洛盼桃才慢慢地拭去了脸上的汗水,只存了一点的薄凉在心头,说道:“刚才还好是你来了。”
潘碧珊一时之间并没有听清楚,但是分明是可以听到洛盼桃字里行间中透露出来的庆幸,她想了片刻后,大着胆子地说道:“我冷眼瞧着,只觉得洛大夫你不是很喜欢太子殿下。”
这话一说出口之后,便是狠狠地跪了下去,只一个劲地磕头道:“洛大夫,洛大夫,这句话还请你看在我年轻不懂事的份上,不要随便地告诉了太子去。”
洛盼桃这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且说道:“有什么的,原就是实话罢了。”
说着,她的手已经慢慢地搭在了潘碧珊的手上,手掌里头透露出来的寒凉瞬间将潘碧珊给覆盖了,潘碧珊且住了自己的动作,沉沉地和索道:“洛大夫,我们走吧。”
便是这么一脚深一脚浅地,两人分明是在夏天迅疾的风力头走了去,却能看到两个人步履蹒跚的样子。
洛盼桃自己也知道了这其中有多少的言不由衷,毕竟她觉得自己的意识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已经慢慢地被什么东西给侵袭了。
如今她还能这么治别人的病,却保不定哪一天,她要为了迫不得已等原因去害人。
有淡淡的冰凉从洛盼桃的心里头慢慢地划过,风过留痕之间,不过是如西风卷落叶一般了。
在浣衣坊里头,沈树玉且提着个沉甸甸的木桶子,里头放着的,是贵妃娘娘换洗的衣服。
自从段墨舒生死未卜了之后,凌贵妃对自己的生死更加地在意了,并不会轻易地就让人接手她所要用到的物件。
这衣服,也就一定是要沈树玉才能碰得的。
若是没有出意外的话,沈树玉处理完这一桶子的衣服之后,回去的时候,正好能碰到洛盼桃为贵妃娘娘诊脉。
想到洛盼桃,沈树玉的心里头免不了要生出许多的暖意来。
只想着在宫里头的大环境这么不待见贵妃娘娘的情况下,她还能够这么全心全意地为了贵妃娘娘的安危着想,这其中的胆魄,已经不是别人所可以比拟的了。
这么想着,已经将桶子里头的衣服倒进了盆子里,一阵哗啦啦的水声在他的耳边沉沉地响起,好动听。
将一切收拾妥当了之后,沈树玉才寻思着慢慢地走回去。
如今贵妃娘娘的地位与从前要更加不同一些了,所以后宫里头的人少不得要给她好脸色看,佳贵人从前住着的宫苑,早就被段墨渊忘得一干二净,只剩了一个人去楼空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