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盼桃的步步紧逼总是让段墨舒觉得有些无所适从,他知道这种误会一旦存在了,仅仅靠着口头上的争辩是没有任何的用处的,便只是笑着说道:“姑娘深谙佛学,也明白什么叫做机变,我自然也是同意的,只是姑娘非要说什么我现在就藏着歹毒心思的,我实在是受不起啊。”说着便是将原先的愁容慢慢地转了,眉眼之间带着一丝诚恳的笑意。
“算了,我就知道你这个人,断然也是什么都不会说的,反正我就静静地看着你在这里自导自演吧。”洛盼桃没想到段墨舒突然之间就转了这样的态度,便也只是轻轻地挥了一下手,又附身寻找绛珠草去了。
“姑娘要找的是什么草药呢?需不需要与我说一下,我也可以帮姑娘找着,你也不会太累着。”段墨舒问道。
洛盼桃心中一惊,自己原本就是因为对段墨舒还有挂念,所以以勘探为名,实则是在找能够解鸩藤草毒的草药,如今若是与他知道了,岂不是又要沾沾自喜了吗?便只是冷冷地说道:“你这般眼拙,而且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就是与你说了,你也不知道。”
段墨舒笑着说道:“姑娘这么聪敏,自然是有资本嘲笑我的,只是你总是沿着楚水行走,可见你要搜寻的草药必定是亲水植物,再者,你这般俯身仔细,想必这草药也是十分矮小不显眼的,今天是师尊闭关修行的日子,你却来了这紫竹林中采草药,可见姑娘要采的草药所救的人对你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吧。”说着段墨舒便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洛盼桃窈窕的身姿。
“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揣测我的想法吗?”便是自己的心思突然之间被洞穿了,还是被自己最不待见的人给看出来了,洛盼桃自然是又急又恼,竟然将那小锄对准了段墨舒。
“对不起,我这个人平日里就是嘴碎,若是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不要生气。”段墨舒连忙摆了摆手,道歉道。
“你不想得罪的也已经得罪了,再说了,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得罪我呢。”洛盼桃冷冷地说了一下,而后又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算了,你也不知道这中间的缘故,与你说了又有什么用。”
段墨舒突然想到当年的情形,洛盼桃的生母乃当时天下第一阁隐逸阁阁主,可惜涉入了朝廷之中的党争之斗,因被父皇忌惮,隐逸阁生生地被冠上叛党之名,朝廷联合江湖势力,将隐逸阁一夜灭门,隐逸阁人惨死无数。
身为太子的段墨舒,纵然是听说了这样的大案,可是终究是远在朝堂之上,对江湖之中的事情少有牵扯,再加上前朝的斗争波云诡谲,怎么可以落了什么口实,直到多年后得知了他向来倚重的柳州知县方从云府上密呈了一封折子上来,父皇一怒之下要去兴师问罪之时,传来的却是方从云一族被满门屠杀的消息。
因记挂着当年与方从云之间的情谊,段墨舒终究是放心不下的,便连夜前往方从云的府上,最终在一片废墟中看到了一个小孩,段墨舒对这个小孩十分地怜惜疼爱,又不愿意让她沾染了朝堂之上的污秽,便替她改名换姓,并将她送到了药林谷,许下了三年后来娶她的诺言。可是自己这一走便是三年,前朝的斗争已经让段墨舒心力交瘁,原也想不到自己的爽约竟然是让洛盼桃这般地恨自己,再过一年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身负重伤了,而这个时候的洛盼桃却是将他恨惨了。
“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和我说了当中的缘故,那么我也是愿意洗耳恭听的,我知道你现在对我多有陌生,当年我救你的时候,你还小,不知道这许多的人情世故,如今长大了,便是懂一些了,我却一再爽约,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段墨舒的生意渐渐地柔软了下来,洛盼桃装作若无其事地拨开了一丛丛的草叶,心中却是觉得无限的凄凉。
为什么终究还是有这么强烈的感觉,就好像是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断然不会是当初那个要斩杀自己的人一样,这样的浓情蜜意,前世的自己什么时候听到过呢,她总是在奔忙着为段墨舒杀掉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段墨舒总是和她说,只要再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等到他登基就好了,便是所有的温情都被隐匿在了一场巨大的陷阱之中了吧,可是如今的这个人,与自己说这些话的时候,难道没有掺杂了一些内心里头的阴诡想法吗?
就是这么想着,右手握着的镰刀一个不小心,割到了左手的指头上,瞬间有鲜红的血液潺潺流出,钻心的疼痛使得洛盼桃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段墨舒连忙走过来,却看到洛盼桃的手掌已经慢慢地被献血染红了。
“没事吧?”说着段墨舒四处找寻可以为她包扎的东西,洛盼桃脸色苍白地说道:“我背后的竹篓子里头,有一卷纱布,拿出来吧。”
段墨舒听了,便小心地扶着洛盼桃坐了下来,从她背后的竹篓子里头取出来,想到刚才洛盼桃是怎么包扎伤口的,便问道:“刚才我看你还带着一小筒的清水在身上,可要用它清洗伤口么?”段墨舒的声音柔和中带着关切,洛盼桃想了一下,说道:“这一点小伤口也需得用那样干净的水吗?你取了楚水来,稍微洗一下伤口就好了。”说着洛盼桃就从自己的竹篓子中又拿出了一小个口杯样子的东西,递给了段墨舒。
“可是刚才楚水中散发了瘴气,若是这样直接用在伤口上,可不是对自己不好吗?”段墨舒问道,一旁看着洛盼桃的伤口仍在流血,着急地都落下了汗水。
“我从小和师尊长大,体内早就被种下了各种各样的抵抗毒物的好东西了,楚水这样的东西算什么,也能伤得到我?快去吧。”说着便是微微地闭上了眼睛,流这么一点血原本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只是钻心的疼痛慢慢地传了过来,脚上一处,手上一处,都是连心的伤口,怎么能让人觉得舒服呢。
“好,我马上去。”说着便小心地来到了楚水边,小心地舀了一小杯的清水,又来到了洛盼桃的身边,轻轻地往下倒:“若是觉得疼了,你便跟我说,再不行,你打我也好。”说着便小心地将洛盼桃的手指头牵到了外头,小心翼翼地往她的伤口上倒水,那伤口上挺深,将血污洗掉了之后还能看到从里头翻出来的皮肉,有些让人触目惊心,段墨舒心疼,便小声地说道:“刚才想了什么呢,竟然这样地不当心。”
洛盼桃的眉目之间闪过了一丝清冷,而后淡淡地说道:“不过是想着一些没有用的人和事罢了,所以才会被镰刀割到了手。”说着便小心地只按着手掌的位置,她从小就有这样的毛病,一旦是哪里出了血,那个地方就会一时半会儿地停不住一个劲地往外流,所以她总是将自己的上半截部分给小心地按压着,这样才可以缓解自己的流血之势。
“可是在想我呢?”段墨舒沉沉地说道,一边已经麻利地将纱布缠上了洛盼桃的手指头,触碰之间,洛盼桃只觉得钻心的疼痛。
“你以为现在我受伤了就不能够拿你怎么样了吗?”洛盼桃挑眉冷笑,虽然神色之间还是冷冷的,可是分明已经有了开玩笑的意思了。
“我可是真心实意地希望你不要再与我怄气了,少不得还要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段墨舒有些无可奈何地说道:“你知道吗,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的,不管现在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或是说我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我都是打心眼儿在为你考虑的。”段墨舒看着洛盼桃的眼睛,十分真诚地说。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敲击着自己的心脏,洛盼桃略微地动了情,而后轻轻地猝了一口:“为你生气,你也配吗?”
便是完全忽略了之后段墨舒对她的一番表白,可是实际上又是听到心里头去了,便是偏过头去的一瞬间,看到一旁的一处草丛中是藏匿着一道青白色的小植物,洛盼桃眼尖,将那小锄轻轻地拨开,却看到了两三株的绛珠草。
“竟然在这里!”洛盼桃有些开心地说道,她也顾不上手指头上的疼痛,便是起身,轻轻地附在那一处小小的草叶之前,说道:“就是它了。”
段墨舒寻声看过去,看到的是两三株挂着露水的小草叶,小不点的样子,却是昂首挺胸,有些诧异地说道:“这是绛珠草吗?”
洛盼桃的眼神有了一些惊喜,而后说道:“你怎么知道?”
段墨舒的心头一喜,又是嬉皮笑脸地说道:“我中的是姑娘你说的鸩藤草毒,我每时每刻不在找着能为自己解毒的方法,如今竟然能在这紫竹林中看到。”说着便笑着偏了偏头,说道:“只是这绛珠草虽是名贵的草药,却也只能治鸩藤草毒着一种的毒,姑娘如今又是这般的千辛万苦,我掐指一算,这药林谷中不幸沾了这种毒的人可时就只有我一个人的呀,我还真是要感谢姑娘对我这般上心呢。”说着便是在洛盼桃的前头深深地做了一个揖。
那洛盼桃断然没有想到自己的心思竟然也被段墨舒察觉了,一时之间又羞又愧的,更多的便是一种生气,便也有些气急地说道:“就是有你这样不要脸的人,非要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吗,哪个说这绛珠草只能治你身上的毒了,我若说是为了采回去给师尊泡药酒的,又如何?”说着洛盼桃便小心地将那绛珠草从叶柄上慢慢地摘了下来,再用竹篓子里头的一小卷方纸小心翼翼地包扎着,脸上难以掩饰的却是怜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