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云的手在碰触酒壶子的瞬间,听到段墨舒的声音沉沉地响起:“我想通过你背后的那个组织探听一些事情,行吗?”
逸云的动作突然之间就慢了下来,他的眼角像是盛了笑意一般,却有着无尽的茫然:“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微风轻拂着,空气中传来了沉沉的酒香,但是这一切,逸云都闻不到了。
段墨舒走到了窗边,一双凌厉的眼睛中瞬间迸发出了深以为然的光亮来,他的手摩挲在窗棂上,任凭听着窗棂在微风的轻浮下发出了细碎的声音来。
“逸云,其实我们都是明白人,你的身份要比其他的几个人复杂许多,我又不是不知,我们何必如此不放过对方?”
段墨舒的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他在太子的位子上坐了这么久,自然知道一些所谓的江湖道义,说到底,逸云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队伍与自己的组织在努力,在卖命,这原本也是无可厚非的,若是一棍子打死,逸云这么聪明的人,不知道会惹出了什么样的祸患来。
有沉默在两人自己缓缓地滑落,没想到过去了这么久,真正了解自己的人竟然会是段墨舒?
他沉思了片刻,说道:“你与我说,你想要知道什么?”
段墨舒的眼前突就有了当初洛盼桃被追杀时的画面了,她那双楚楚动人的大眼睛里头,闪烁的是仇恨与恐惧。
对于段墨舒来说,他现在最想要知道的就是洛盼桃全部的身世,一个字都不能少。
当然了,在她的身世中,最重要的还是她父亲是否存在,以及她的父亲究竟是谁。
那一串茱萸,就竟代表了什么样的意义?
这么想着,便是将心中所有的困惑都和盘托出了,逸云听了,微微颔首。
又往自己的口中灌入了一口浓烈的酒去。
静默的瞬间,竟能看到窗外纷飞的落叶,分明是夏天,怎么还有这般萧索的景象?
且说这天清晨,洛盼桃早早地就醒了,因为昨天晚上对于茱萸的牵挂,这一天,她总是闷闷的,似是打不起精神来。
谷芽儿轻轻地叫醒了她,说道:“小师叔,小师叔,快些起来吧。”
洛盼桃这才缓缓地长开了眼睛,问道:“可是国王来传了?”
谷芽儿停顿了片刻,说道:“国王是还没有来传,只是马上就要到了我们去请平安脉的时候了,你可不好好地拾掇一番吗?”
谷芽儿说的也没有错,这几天在洛盼桃的精心照料下,国王的病情显然有所好转了,且精神也是一天比一天好,再加上他这些天来都问洛盼桃的话题,大都是稀奇古怪的,已经有一些诡异的意思在里面了,就更要收拾好精神,来应付这个老国王的问题。
便是这么想着,洛盼桃的眼神中已经泛出了一丝了然,说道:“好吧。”
起床之后,迅速地梳妆打扮了一番,仍是医女的状态,便是安静地坐着,等在那边,突然,听到了外头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
大概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吧,而后便听到一众仆人慢慢地跪拜下去,说道:“公主吉祥。”
公主?莫非就是小丫头说的那个,被梁宇国国王宠到无边了去的那个小公主吗?
洛盼桃之前最不喜欢的就是和公主打交道了,前世的时候,她就是栽在了公主与秋意歆的手上,这会子又来了恃宠而骄的,难免从心里头翻涌出了一些不爽快的意思来,便是微微地别了眼睛,说道:“谷芽儿,等下你与我一道去了。”
谷芽儿当初接到的旨意就是来辅佐洛盼桃煎药的,若是这种日常的把脉,他不能一块随性,如今看到洛盼桃似是临时决定了,有些奇怪地问道:“小师叔,这又是为了什么呀?”
洛盼桃轻轻地捻起了手边的一株草药,说道:“没有为什么,你就与我去了就可以了。
说着,唇齿之间洋溢出了一丝笑意来。
且说国王这边,今天听说女儿要来,心里头自然很是畅快,要说他这个女儿啊,平日里虽然嘴上机灵鬼怪的,但是一遇到大事情,杀伐决断又很是靠得住,所以梁宇国国王有大事就交给梁倡武。
若是遇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倒是要跟这个女儿讨教一二。
梁宇国的这位公主名叫梁柯宁,年方十八,平日里最不喜欢的就是琴棋书画,反而很是喜欢一些男人家的东西,比如说是舞剑之类的,学的也是些修道的功夫,最喜欢的就是自由恋爱。
那些王宫贵胄,她是一个都看不上的,一直都在等着一个有心人能够出现,迟迟不嫁,父亲因为宠着他,也不催促。
“父亲吉祥。”
梁柯宁款款而入,身后不过就是带着一个着装简单的宫人,这个宫人名字叫做金安,身上有十八般武艺,最懂得用的是一记鞭子,为人也很是直爽,与梁柯宁的性情相投,因而一直被带在梁柯宁的身边,也只有她有这样的大的权利,可以跟随公主入殿的时候还佩戴着剑。
“快来。”
国王的身体好了许多,说话也有了力气,故而坐起,将床边的位置留给了梁柯宁,梁柯宁今天穿着一袭的红色衣裙,鲜红色的着装将她白色的吉服给衬托得更加地楚楚动人。
她看到父亲这几天脸色不错,有看到了宫人手中的汤碗都是空空的,知道父亲食欲大增,便笑着说道:“父亲当真是青睐了一个好大夫啊,便是几根银针下去,就将父亲您的病医好了大半去。”
梁柯宁那双白皙的手在国王的手上覆着,她明眸皓齿,笑意盈盈,平日里与梁倡武最是要好,所以说起话来很不客气,如今在父亲的面前,倒是收敛了许多。
“你这个古灵精啊,其实父亲只要看到你和你的皇兄健康地成长,父亲就很是高兴了。”
说着,眉目之间又泛起了淡淡的哀愁来。
梁柯宁是多么聪明的人,听了父亲这么说,知道这话语里定是藏着什么深意,便道:“父亲,您如今可是又担心起哥哥的婚事了?”
国王的眼中有了了然,其实梁柯宁也是个不可谓不聪明的,他们兄妹两都是很有个性,不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多么地门当户对都不可能苟且了去。
梁柯宁若是不喜欢听到父亲催促她,就会搬出了哥哥来,只是今天她的这重担心,是真有了依据。
据说,前两天来的那个医女,就是个个从民间找来的,若不是心意相通,梁倡武怎么会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来?且父亲又留了那个医女在他的偏殿中住下,其心也是值得探讨一二的。
这么想着,便是抿嘴一笑:“我可要笑话父亲了。”
这话倒是让国王给愣住了,他想了片刻,说道:“怎么,如今你都这么口无遮拦了吗?”
那梁柯宁噘着嘴说道:“父亲,每次遇到哥哥的事情你就百般地纵容了,且不知,有时缘分这样的事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梁柯宁从来都是双重标准,这一招对梁宇国的国王来说,是十分好用的,如今她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梁忠庭也明白了一些,问道:“难道说我儿有什么好的对策么?”
梁柯宁的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着,问道:“我且问父皇,这个女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是哪里的人?”
其实这些梁忠庭是一概不知的,对于洛盼桃的好感,从根本上来说,就是因为她与自己的原配实在是太像了,且两人都是妙手仁心的医女,就连形态都有着令人惊恐的相似之处,这样的女子能差到哪里去呢?
梁忠庭向来对自己看人的本事有自信。
“这个父亲都不知道,但是你的哥哥肯定知道,不过他不愿意与朕说罢了。”
梁忠庭说着,眼睛落在了不远处的日晷上,按照时辰,这个时候,洛盼桃应该来给他把脉了。
“父亲既然什么都不知道,还能看中了这个医女,看来她是真的有过人之处的。”
说着,梁柯宁缓缓地站了起来,她那纤细的手指头上还戴着金光闪闪的护甲,她虽是一个还未出了闺阁的女子,但是一言一行都十分犀利,且平日里的打扮都是要与宫中的额娘们看齐的,虽是惹得下人有了许多的笑话来,终究还是随心所为罢了。
“你知道就好,朕知道梁倡武是个倔脾气的,朕说了,他也未必去听,不如就让你来帮这看一看,如何,若是这门亲事能定下来了,你也该学学样子。”
说着,梁忠庭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了梁柯宁的身上,倒是让梁柯宁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她冷冷地说道:“哥哥不一样,哥哥是娶了嫂子来,可是女儿却是要被嫁出去的,父亲怎么这么偏心,就这么着急地让女儿离了您吗?”
声音中分明是带着委屈的,梁忠庭怎么忍心看到女儿哭,只好无奈地说道:“罢了罢了,只要你帮朕办好了这件事情,你的事情,朕再往后拖一拖就了。”
那梁柯宁听了,自然是心中畅快了,笑嘻嘻地说道:“这样就是了。
宫人来传:“国王,到了医女来为您诊脉的时候了。”
梁柯宁听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道:“父亲,女儿可需要回避呢?”
梁忠庭沉思了片刻,说道:“你不需要回避,在这里就好了,这个医女总是不卑不亢的,不如就看看对你能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梁柯宁颔首,她也正有此意,她从小就对自己说,以后哥哥的妻子,首先是要过了她这一关的,若是志趣相投,她定要好好地对待了嫂子去,若是志趣不同,只要不害了哥哥,也没什么要紧。
宫门外,洛盼桃正在驻足等候着。
太监来了,淡淡地说道:“国王有请。”
那太监看到洛盼桃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药童,就问道:“他是谁,从前怎么没有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