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盼桃这么聪明的女子,做事情怎么会不瞻前顾后呢,即便是如此,梁倡武也觉得无可厚非,人天生就有保护自己的本能,若不是因为有了这层保护人,也不算是现身江湖的根本了。
不管怎么样,洛盼桃还是给他提供了一个可以周全两边的方法,想到这里梁倡武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来到了书桌前,打开了纸张,将毛笔沾满了墨水,在纸上写下了蝇头小字——
“父亲,你且用山参吊住精神,辅以食补,不日将由名医派与药方子给你,儿臣且要在宣国境内停留数日,为的是能够打探到宣国的机密,儿子此番虽是为父亲求医问药,更重要的是为梁宇国求医问药,父亲放心,儿子深得父亲之意,还望父亲能够早日康复,再战沙场。”
写完之后便是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叠了起来,一阵口哨,有鸟雀从天空中俯冲而下。
不一会儿的时间,就听到鸟雀小心敲打窗棂的声音,梁倡武打开窗子,将那纸条小心地藏在了鸟雀的脚上,顺了顺鸟雀身上的羽毛,小声地说了一声:“去吧。”
便见一阵白影闪过,最终还是消失于天际之间。
次日,春日迟迟,有鸟语花香从屋外翻卷着进来,洛盼桃与梁倡武谈话之后,回到自己的屋子里又睡了片刻,竟也分外香甜。
谷芽儿倒是准时起床,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床铺上的洛盼桃,被子被她踢到一旁,一时哭笑不得,就小心翼翼地来拾了被子,刚要盖上,却被洛盼桃反手一握:“是你吗?”
谷芽儿的神色之间恍然而过的是一阵落寞,洛盼桃总是在外表上倔强,其实对于段墨舒的挂念是从来就没有断过的,便是这么想着,慢慢地将自己的手从洛盼桃的手中抽了出来,哄道:“是我,是我。”
洛盼桃似是没有听到谷芽儿的话一般,反手便是将双手砸在了被子上:“何故来迟?”
有细碎的叹息声从封闭的空间中慢慢地晕开来,谷芽儿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个地方,只是配合着洛盼桃的梦境,尽管洛盼桃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憔悴,但是神色之间藏了些许的希望。
谷芽儿默然地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些年来,除去了对段墨舒的等待,真正能让洛盼桃在乎的,就真的只是他和师傅了吧。
便是这么想着,谷芽儿的眼神落在了远处的桌子上,还能闻到陈旧茶叶的味道,大概也是因为昨天喝茶的缘故,所以洛盼桃并不着急睡觉,由此误了真正应该睡觉的时辰,这会子又赶上了多梦的时候了呢。
屋外已经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逸风总是他们四个人中起最早的,经常还会帮谷芽儿准备早饭,这会子已经在敲门了:“小师傅,小师傅。”
逸风的性情中总是存着些许的谨慎,都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了,对谷芽儿的称呼还一直都是小师傅,谷芽儿都不知道应该说这个男人到底是守礼还是迂腐了。
便是这么想着,那一双眼睛在慢慢地转着,小声地吹了口哨。
逸风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莫非顾及了洛盼桃?
他想了片刻,缓缓地说:“可是因为盼桃还没有起床?”
谷芽儿又用口哨给了回应。
逸风这才算完蛋,轻轻地站在了门外,只仗剑等待,却看到从另一边的房子中,走出来了梁倡武,梁倡武看到逸风,显然有些吃惊,便是行了一个礼,淡淡地说道:“这么早?”
逸风虽然与梁倡武有不打不相识的缘分,但因为对这个人的底细不是了解得很清楚,只是淡淡地说:“你不也是?”
梁倡武眼睛的余光扫到洛盼桃的房间,房门紧锁,却能隐约听到洛盼桃的呓语,便说道:“原来是在等人?”
说话之间已经慢慢地朝着前头走去,梁倡武的性格里总有些许的桀骜,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性情与他相投的段墨舒另眼相看,原就是敬重与自己旗鼓相当的人,逸风这样的人,忠心护主却不能拿出让梁倡武佩服的本事来的人,梁倡武怎么会看得上呢?
逸风倒是不在意梁倡武是怎么想的,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的使命就是护洛盼桃的周全,只要是对洛盼桃有潜在危险的人或事,他都会尽力规避。
正想着,谷芽儿已经缓缓地走出来,小声地说道:“小师叔睡得不安稳。”
逸风了然,每次谷芽儿与他说洛盼桃睡得不安稳的时候,意思就是洛盼桃又说梦话了,而这梦话里头,八九不离十都有段墨舒的影子在,便是微微地低下了头,说道:“我看小主人这几天明显精神不好了,今天也该定下何去何从了。”
逸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洛盼桃总是这么倔强,纵然知道山高路远,却还是要走上一遭,若说她是个痴情种子吧,分明在段墨舒的面前又是冷若冰霜,若说她是个绝情的吧,又偏偏是摆明了心思在段墨舒的身上的。
这一层关系还是老二逸云看得真切一点,他这个大师兄只懂得如何尽力周全洛盼桃,却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是什么了。
便是这么想着,脚步已经随着谷芽儿往厨房那里走去了。
且说厢房之内,洛盼桃的梦境断断续续的,刚才谷芽儿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小根的银针,就是为了镇定住洛盼桃的梦魇,原本就被茶水刺激了,心中又想着太多繁杂的事情,梦里就会出现千奇百怪的东西来。
洛盼桃的头上出了豆大的汗珠来,簌簌落下,一双纤细的手腕在沉浮之间来回兜转着,着实让人觉得心疼。
洛盼桃好像陷入了泥潭之中,周边是深不见底的黑水,还有漂浮起来的浓密海藻,她四下看去,却是看到一个个漂浮起来的人头,在夜色的掩映下煞是恐怖。
洛盼桃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之中,却无法跳脱出来,只能等着这一阵的抽出过去之后,才能慢慢地寻到回到现实中来的路,洛盼桃觉得自己的手腕上刺痛一般的,带着凉薄的意思,有忘记是过了多久了,只感觉到耳边吹过了轻盈的风声,有一个人影从自己的眼前飘过,谁还会在这个时候解救自己呢?
“段墨舒?”
几乎是不假思索之间,洛盼桃的脑海里就迸发出了这般的思绪,只是这一次猜错了,因为在自己面前的分明是谷芽儿,他已经拆去了小辫儿的造型,梳着高高的发髻,唇齿之间是无数难以化解开来的温柔:“小师叔,我们回去吧。”
手腕上的疼痛感觉更加激烈了,洛盼桃只觉得一阵冰凉从她的手掌上慢慢地拂过,而后便是倏忽一声,有更清晰的声音在洛盼桃的耳边游荡:“小师叔,你醒啦?”
洛盼桃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中泛起层层的寒冷,就好像是在慢慢适应了梦中的冰冷一样,她原本已经摆出架势要接受梦魇的摧残了,没想到这一次反而是被谷芽儿这个小孩儿给拯救了。
洛盼桃点了点头,青丝披散在了床铺上,好像是坠入了山涧的瀑布一般,慢慢地绽放开来。
因为还延续着昨天晚上与梁倡武深夜聊天的记忆,再加上洛盼桃原本就是浅睡眠,她马上就苏醒过来,想着今天还有正事要做,就淡淡地说道:“扶我起来,大概是手臂谁麻了,有些动弹不得。”
细细看去,果见手腕上有一小个细细的针眼,有些无可奈何:“你说说你,每次都只管扎我,也不怕我的手腕上被你扎出一个血窟窿来吗?”
谷芽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个可是师尊临走的时候告诉我的巧宗,他已经试验过多次了,就算是坐享其成吧。”
说话之间已经将洛盼桃扶了起来,洛盼桃的身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鞭打过了一般的疼痛,只是在谷芽儿的面前,洛盼桃还不愿意显露出来。
一番梳洗之后,洛盼桃才与谷芽儿一同进了餐房,因为整个客栈都被洛盼桃包了下来,所以整个空间十分空旷。
四个兄弟对梁倡武这个新来的客人抱着些许的敌视感,只有那逸云还端着面子,对梁倡武不至于太疏离。
看到了洛盼桃进门来,笑着说道:“小主人你可算是来了,我们在这里等了你好些时候,是不是又贪睡了?”
说完便是将手中的酒葫芦放在了手中,那里面瞬间又灌满了美酒,整个空间中都洋溢着香甜的酒味,洛盼桃闻着倒是觉得香甜得很。
唇齿之间早就喊着薄薄的笑意,在梁倡武的身边慢慢地坐下,指头触碰到了面前的碗筷,有温和的意思。
“怎么,不知道女孩子就是要多打扮一会儿吗?”
说话之间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在旁边有些拘谨的梁倡武,说道:“这位公子,这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呀?”
空气中存了一些的清甜味道,逸风皱了眉头,洛盼桃难得对别人这么热情,今天是怎么了,反而动起了心思?
便是这么想着,眉目之间已经扫到了逸云的身上,逸云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在回避逸风的这个眼神,只是小心地夹菜,不愿意干涉洛盼桃的决定。
逸水的心里头还在惦记着昨天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到完结的那个地步,所以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就纵了梁倡武去,他笑着说道:“小主人怎么糊涂了,他是来求医问药的,若是小主人不与他一块走了,恐怕事誓不罢休的。”说着就收敛起神色之间的清冷之一,将他自己置身于另外一种事不关己的状态中来。
洛盼桃缓缓地想了一下,看了一眼在思忖的梁倡武,笑着说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如今我有自己的心事没有得到了结,怎么可能与你去呢?”
四个人听到了洛盼桃说这样的话都有各自的悲喜,那逸风只道是能通过这件事情将梁倡武给打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