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这话就不对了,若说在后宫之中的权势,就算是当年的皇后也不能比得过你,你现在又不以后位称之,难道说其中有什么缘由吗?”
段墨渊的声音沉沉地响在了凌贵妃的心头,是啊,这些年来后位虚悬,难道不是皇上愧疚过甚的原因吗?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就算是皇上愿意给她这样的荣耀,她也是断然不愿意受的,姐姐的地位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也并非是个她这个妹妹可以忝居的。
“你今天怎么说了这么多不识抬举的话来?可不怕我生气?”
凌贵妃这才晃过神来,这话竟然是从段墨舒的口中说出的,虽然之前段墨舒对她也有百般的试探,但是对于前皇后还是有必要的尊重,如今看来,若是不能稍微纾解他的情怀,恐是要出了什么祸患去的了。
“母亲,我的心思您还不懂吗?我的意思是,您若是愿意去听一听外头的声音,就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在恭候您的后位,您何必这么任着皇上的性子呢?”
段墨渊说话着急的地方都忘记了对宣文帝称了父亲,连凌贵妃都觉得奇怪了,连忙看了一下四下,而后狠狠地说道:“小子,你今天怎么满口胡言了起来?”
段墨渊有些不以为然,直到看到凌贵妃生气的样子才愿意服软,说道:“以后这样的话,儿臣不说就是了,只是母亲若是不能够在后宫中为儿子争一个前程,儿子又如何在前朝建功立业呢?”
凌贵妃淡淡地笑道:“你这个孩子,还知道要努力一些吗?前几天也不见你出来与你父皇说话,如今朝中局势多不安稳,可不能行差踏错了。”
段墨渊细细地品味着凌贵妃的话,其中倒是有很多的真诚。
如今老三和老七也算是不负众望了,若是此战能够胜的话,必定又会让宣文帝在两者之间做出一个抉择来,当初段墨渊选择闭门不出的重要原因就在于,若是让老三和老七有了北漠军将的威严,就会在一定程度上让宣文帝再次选择多疑。
可是如今冷眼看去,他们的背后该是有强大的智囊团才对,这一次的战役非但没有让宣文帝警惕了他们,反而让这两个人在军中的声望大有进步。
这也是自己的一次失误,如今若是不求着凌贵妃给自己想办法,以后的路反而就是难走了。
便还是这么想着,段墨渊才淡淡地和索道:“母亲,您觉得孩子这么做真的是在躲懒吗?”
凌贵妃稍微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沉溺在了自己所营造出来的默契氛围之中。
她原本就怀疑,段墨舒这一次的隐藏是为了蓄势待发,所以在别人不断地与她说有关段墨舒的叛变的时候,选择了避而不停。
如今看起来,段墨舒决然不会这么做。
便是样的想法,让凌贵妃完全安定了神色,她小心翼翼地牵住了段墨渊的手,说道:“儿啊,我怎么不懂你呢。”
索性就不如将计就计了去,若是能按照这一次的别出心裁来顺藤摸瓜了去,说不定就能将身后真正的黑手给就出来了。
再说了,若是要定了其中的一个帮派,他们又有什么还手之力呢?
在这后宫之中,什么是真相并不重要,皇上愿意相信哪一个是真相,才是最重要。
便是这么想着,凌贵妃的眼神之间已经闪过了一丝的狡黠:“你是不是与母亲想到了一处去了?”
段墨渊双手慢慢地撑起了桌子,凌贵妃这一串玉石镯子当真是了不起,便是那触手生温的温润已经让他爱不释手了。
对于前程的向往,在段墨渊看来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冷冷地笑着说:“母亲,我们若是要坐以待毙,可是不行的,不如主动出击。”
凌贵妃有了一阵的恍惚,她有的时候都要好好想一想,面前的这个人还是当年的那个段墨舒吗?
怎么觉得这一次的川蜀之行之后他的性情更加暴戾了呢?
虽然其中难免有过分的成分在,可是如今不狠下心来,恐怕就是在自取其辱了。
便是这么想着,凌贵妃有慢慢地调整了自己的姿势,她的头上戴着的华冠是仅次于皇后礼制的。
这些年来凌贵妃循规蹈矩地接受自己所有的一切,一点都没有攀附的心思,纵然是被后宫非议,也坚决要尊重萧皇后这个嫡后的地位,为的就是告诉皇上,什么叫做公道自在人心。
若是能够走捷径,为什么不?
她可以做一辈子的凌贵妃,但是却不能不在成为太后的路上拼上一拼。
便是这么想着,他沉沉地说道:“孩子,你想如何?”
段墨渊的嘴角终于泛起了一丝冰冷的笑意,那笑意里头含着细碎的玻璃渣子,他缓缓地说道:“母亲不如就此将自己的身子彻底地弄糟了,此中的好处您可是知道的?”
凌贵妃的心思一沉,这一招苦肉计,段墨舒是要用在自己的身上吗?
从前她何尝没有想到过?
古人尚且有加害自己的孩子来获得荣宠的,她这个躯体可不就是为了让段墨舒在争取帝位的道路上多加了一些筹码吗?
只是这么直接地被自己心爱的儿子说出来,凌贵妃作为母亲的,也难免觉得有些下不了台来。
段墨渊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过于急切了,便连忙跪下来,说道:“母亲,是儿子该死,是儿子急功近利了。”
恍惚之间,凌贵妃想到了当年意气风华的皇上,他为了争夺自己的一切,又何尝不狠心呢?
其实凌贵妃始终觉得段墨舒要成为帝王,还缺一些火候,若是今天,他愿意拿出自己的安危与别人去拼一拼,也算是一味药引子,助他成就霸业的药引子吧。
只是如今,还需试他一试。
便是这么想着,凌贵妃收敛了神色,说道:“你若是说了可不就是因为这么想着吗?”
段墨渊的神色慢慢地凝聚在了眉心的位置,因为窘迫而变得有些发红,他将自己的脸埋在了膝盖之间,一时之间并不说话。
窗外有风慢慢地挂了进来,金丝雀发出了动听的鸣叫声,果然还是要有同伴才能真正的心境开阔啊。
凌贵妃虽是这么想着,眼睛却慢慢地划过了此刻跪在地上的段墨渊,她的心慢慢地疼痛了起来,一时之间也不明所以了。
“母亲,若是儿子有这样的资本,儿子定会去受的。”
过了许久,段墨渊终于还是开口说话了,双手放在地面上的冰凉,这辈子他都会知道,如今便是要将自己所有的阴诡心思都用上了,也不为过。
这个天下,谁都可以来当,为什么不是他呢?
“你舍得吗?”
凌贵妃装出了冷漠的样子,神色之间却明显有了某种缓和。
段墨渊想了想,说道:“母亲是儿子在这个世界上最舍不得的了,若说舍不舍得自己,自然是行的。”
其实段墨渊说的话也是有道理的,皇上养育儿子,最憎恨的就是养育出了病娇的体质来,若是这个时候段墨舒还用苦肉计来害自己,不但得不到皇上的喜欢,甚至会被唾弃。
若是自己就不一样了,一来她对整个后宫体系十分的了解,即便是文妃一党想要反败为胜,还得问她愿意不愿意,二来,这样子可以让皇上有更多的同情,思来想去,其实是最好的。
权宜之计可是要比心慈手软好多了,至少可以不走了弯路。
便是这么想着,已经伸出手来扶住了段墨渊,凌贵妃的手指冰凉,触碰到了段墨渊的肌肤,就更加是冰凉了。
那袖子露出来的皮肤上,赫然地露出了一道的疤痕,疤痕并不浅,似乎是被别人打过的痕迹,凌贵妃一时之间叫了出来。
那段墨渊却好像是条件反射了一般,连忙将自己的袖子往下面撸了一些。
“那是什么,给母亲看一看。”
凌贵妃严肃地说道。
段墨渊最恨被被人识破了其中的缘由来,便是淡淡地说道哦:“不过是此去的一些摔伤罢了,大丈夫,何必在意这样的小伤痛?”
是自己已经缓缓地站了起来。
凌贵妃的眼神之间闪过了一些不可相信,从前段墨舒的皮肤都是白白净净的,纵然是有些小痛小病的,也不过是被宫中的太医好好地调理了就可以了,哪里就有了这么多的疤痕了?
凌贵妃心中着急,又想着要去看个究竟,却已经被段墨渊闪开了。
“母亲,儿子如今还得着时疫呢,母亲就算要好关心,也不应该挑选在这个时候,等到儿子身上的病痛全部都消除了,母亲在来,如何?”
说着便是慢慢地退到了一边去。
凌贵妃原就是心软的,如今看到段墨渊何尝不是在受苦,心中就更加的思绪万千了,她缓缓地想了一下,说道:“好了好了,本宫知道你不容易了,这苦肉计,本宫知道怎么做。”
说着便是慢慢地坐下,珠翠在头上摇曳的声音,此刻竟分外地动听。
段墨渊稍微地压抑了自己的开心,缓缓地说道:“如此一来,母亲受苦了。”
若说受苦,到底是心上的苦比较可怕还是身上的?
凌贵妃自己都不知道了,只要能够完成她和姐姐共同的愿望,这个过程本来要失去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想着便是挥了挥手,说道:“你与我既是母子,就不要说这么生分的话来了。”
说话之间,已经听到官桂在门口小心地传唤到,“太子殿下,该是要吃药的时候了。”
段墨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我,因为害怕母亲您生气,专门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给您负荆请罪,不想身上还带着病呢,就到您这里来煎药了。”
凌贵妃看着面前所谓的段墨舒,一时之间也是十分心疼的。
这些年来,她始终将这个人当做自己的亲儿子在养着,也断然不能让他有什么委屈之处,就算是之前有多少的误会与嫌隙,在看到他的这声苦笑之后,也算是尽可以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