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那么多啦,你只用回忆一下,在佩佩生病的前几天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是事之类的就好啦。”要说哄孩子我可算得上是得心应手了,尽管还没到茜怡那种对谁都能信手拈来张口胡说的程度,但是对付小孩子,我自认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这么说起来……几天前老师告诉我们绝对不能独自去年代久远的老房子里。而在这之前佩佩和咱们的另一个同学就请了病假,直到现在还没来上课呢。”
小盆友说者无心,我与祁晏君却听者有意。我抬头看了祁晏君一眼,与他的视线相接,祁晏君却微微点头示意,似乎也意识到了我注意的点。
“谢谢你啦。”我揉了揉眼前这个小盆友的脑袋,转身便领着祁晏君朝教职员工办公室走了过去。
因为吴老先生打过招呼的缘故,我们并没有费什么劲就直接让班主任老师拿出了学生的住宅地址。
这一次,和吴佩佩一起出了问题的学生,是一个男孩。
循着班主任给出的地址,我和祁晏君又来到了帝京西城区的一角找到了那个男孩的家。
帝京第二实验小学作为一所远近驰名的学校,虽然因为这里离学校近似乎并不用缴纳择校费,但是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是极其客观的。但是眼前这一片明显就是西城区的老房子。虽然此时的这房子的价值已经远远超过了它外观所能呈现的极限,但蜗居在这种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老房子中的人,却也是普遍富裕的人群之中的中下阶层。
拆迁,拆迁,一步就能登天。这座房子如果一旦拆迁,恐怕赔偿款不会比祁晏君的那套别墅低太多。尽管寸土寸金,但也是在拆迁之后才能体现其价值。如果没有拆,那么恐怕这家里的人的生活……并不是外人想象中的那么惬意悠然。
“笃笃笃……”
一连敲门数声,却根本没人应门。
“你们是谁啊?”从隔壁走出来了一位大姐,满嘴的津门味儿,用那一口特有的口音问着我们,“干嘛呢?干嘛呢?你们大白天的这么敲敲敲,不觉着闹心啊?”
房是老房,墙是老墙,基本上是没什么所谓隔音的效果。而且,会住在这种地方的,往往都是老帝京的平头百姓,无权无势却又劳碌异常,这么一想,大白天的也许还有很多人被我扰了刚入的清梦。
“大姐不好意思,我们是这家孩子同学的家长。听说这家孩子也病了,所以来看一下。孩子有问题了,我们大人也着急不是?所以想来看看两个孩子是不是得了一样的病,如果是的话,我们想一起练习一下医院,给孩子们瞧瞧。”
我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才思敏捷,以至于能信口说出这样完全没经过脑子的故事。
听到这里,那位大姐的脸色立时缓和了许多。毕竟我也不是无的放矢,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有个面相的课程,也就是跟传说中相面的手艺差不多。从人的面相与表情之上捕捉信息,然后再说出设计好的话,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像这种大姐,典型的八卦脸,根本不可能不知道这家里发生的事。尽管我已经知道了这家孩子叫魏东阳,但是我还是装出了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直接从老师那里套到情报的。
而这种喜欢说张家长李家短的大姐大妈其实本心都不坏,而且,她们也总会以同情的口吻来谈论其他人的家事以表现自己的慈悲。
我虽然无从判断或者说评判她们的对错,但是她们的这种心理却足以被我这种人利用,来达到一些目的。
我的目的,当然是得到有关于这一家的信息。
“啧啧啧,哎呀,原来是孩子家长啊?我还以为你们是兴师问罪来的呢。开始的时候,你们家孩子出事,你们家的人还差点让另一个孩子退学呢。大姐没恶意的。不过这魏家的孩子也算是作孽啊,小小年纪咋就被那种脏东西给觅上了呢?”
听到这里,我知道正戏来了。
要说“觅”这个说法,最早的来源就是津门一带。被鬼或者大仙之类的上身,津门的人统统称之为被“觅”上了。
从这位大姐的话中,我得知了她与这魏家的人乃是同乡。两家人在这个地方守望相助了几十年了,交情也是从上一辈积累下来的。两家人的日子并不如意,但是却依旧舍不得离开,为的,也不过就是等这房子的拆迁款。
而魏家孩子的“病情”根据这大姐的形容,似乎和吴佩佩的有着七八分的相似,都是整个人性情大变,显露出完全不同于以往的生活习惯。不过,和吴佩佩不一样的是,吴东阳这个男孩的情况似乎要更加严重一些。吴佩佩的习惯和举止虽然奇怪,但却异常安静,不哭不闹,甚至连话都不说。
但是魏东阳同学的情况就要严重太多了,他会用不同的声音说话。有时候似乎是一个人摇头晃脑地念着之乎者也,言辞古奥,佶屈聱牙。但有时候却又像是一个人的群口相声,一人分饰多角,或争吵不休,或其乐融融,言行谈吐之间,或高雅,或粗鄙,简直跟堂会一般。
这些异常将他的父母吓得够呛。最诡异的是,这些所有的异常行止都只集中于白天,反倒是晚上最安静,一过晚上九点就开始昏睡,怎么都叫不醒。但是一到早上五点,绝对准时起来,直接就开始了一整天的闹腾。
花了半个小时左右的功夫,大姐终于将所有的来龙去脉给我们说了个清清楚楚。我个人也觉得这东西有些邪性。
按照祁晏君的说法,这两个孩子显然是被阴灵妖怪附身借体。要说附身什么的,我也见过,像之前祁晏君尾行的那个姓赵的小姑娘,显然也算是附身的。但是这种一次被好几个附了身,甚至还能像开会似的,自己跟自己吵架的实在是闻所未闻。
跟大姐说了声再会,我带着祁晏君离开了。
按照大姐的说法,好像孩子在远离了这个地方之后“病情”就会有所减轻,所以孩子的父母现在已经带着孩子回津门老家去了。
“所以,现在咱们是要去津门么?”我细细地想了想,对祁晏君问道。
毕竟咱们现在连一点点源头的消息都没有,唯一的突破点就在那个叫魏东阳的小孩子身上。但是现在那个叫魏东阳的小男孩,情况却并不比吴佩佩好多少。
“嗯?”不过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我才发现,祁晏君同学根本就没理我。
我转过头去看了看,却发现这家伙正以一种审视的眼光在看着我。
“你这么看我干嘛?”这家伙的眼神一直很冷,而且是那种难以言喻的冰凉,没有任何一点情绪的波动,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刚才的话,你是怎么说出来的?”祁晏君的眉头似乎有些异样,他像是在思考,蹙眉思考的那种。但是此时的他情况却异常奇怪,就像是想要皱紧眉头,却忘了该怎么皱眉了似的。
“额……职业习惯。你也知道嘛,我是学心理学的。其实在我看来,学心理学的人跟骗子只有有牌照和没牌照的区别。都是为了钱,都是通过采集目标人物的表情,观察外貌来判断和搜集情报,进而引导对方说出自己想听到的东西。本质上其实没什么大的区别啦。”我打了个哈哈,笑着说道。
祁晏君注视着我,像是不认识我一般,随后却是摇了摇头,舒展了眉心,转身离开了。
不过这一次,我却并没有直接放他走。也许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是很关心那两个小孩的,当即便对祁晏君问道:“为什么这个男孩的情况和吴佩佩的情况有些不一样呢?”
“当然不同,吴佩佩被苏孟转嫁了因果,替她承受了一部分的诅咒,所以还没到特别严重的程度,只是生活习惯受到了附身灵体的影响,比较好解决。但是魏东阳的情况却比较糟糕。按照那个女人说的,他甚至能形成一种许多人吵架的局面,这也就意味着,他身上附着的灵体甚至多于三个以上。他更没有吴佩佩一般有人代为承担因果,所以情况也就更加严重了。”祁晏君自顾自地走着,也没看我,只是淡淡地回答。
“那为什么他远离了这个地方之后情况又有所好转呢?”我依旧不解。
“所谓阴灵,无非地缚者。因贪、嗔、痴三念而聚于天地之间。执念不去,阴灵不散,无以往生。阴灵都是因为执念而盘亘世间,却被一地的地脉所束缚着,他们不可能像人一样,游走于九州大地。他们的活动范围只限于一个比较小的区域。所以远离了这个区域,他们所能发挥的力量也就有限得很了。”祁晏君道。
“那为什么他的病情发作如此有规律性呢?”这是我最搞不懂的地方。
按说依照传言,白天阳气旺,那些阴灵应该是不敢太过闹腾的。但是现在却恰恰相反,这些阴灵居然白天闹腾,晚上休息,朝五晚九,简直比上班族还准时!
“阴灵或精怪附身,其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种钻进体内操纵身体。而是类似于背负的姿态,由阴灵或者精怪趴伏在人身后,勾连人体内的阴阳气息,进而达到操纵人体的目的。大致也就相当于,有人让你踩在他的脚上,抓着你的手,强迫你做你不想做的事。这种行为,也被称作‘借阳’。阴灵有了人的阳气,自然也有了几分像人。你没发现,朝五晚九,是这段时间日出日落大致的时间么?”祁晏君瞥了我一眼问道。
他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最近时值夏日,太阳出来得早,落下得晚,真如他所说的一般。
“鬼怪精灵对于阴阳之气的辨别比人强,它们循着阳气的盛衰而活动。就和古人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样的。它们因为有了阳气,有了几分像人,所以也变得需要休息,自然也白天闹腾,晚上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