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院门前,沉刚偷偷地看到母亲伸出手来,刚要触碰到骨灰盒的时候,跪在桌前的芳慧,突然抬起了头。
石姐姐见状,也慌忙地抬起头来盯着芳慧,虽然沉刚此时看不到芳慧的目光,但从母亲脸上那似乎有点惊恐且犹疑的表情看得出来,此时的芳慧也一定是在直直地盯着她。
这种直视也许让石姐姐心里发虚了,她觉得芳慧不光是在盯着自己,似乎还看到了自己身后的那个鬼影,于是就情不自禁地赶紧缩回了手,下意识地机械地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鬼影,也就是此时,沉刚看在眼里,也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母亲完全知道那个鬼影就在她的身后!
明明知道一个鬼影就在自己身后,为什么她不去捉鬼,还毫不在意呢?
母亲回过头去,面对着那个鬼影,他们在对视着,似乎还在说话,这就说明,母亲不光看到了鬼影并且还跟他是熟悉的。
过了一会,石姐姐有意避开了鬼影,从桌子后面慢慢地走到桌前,来到了芳慧的身边,抬起头又看了看前面的鬼影,就从香炉里拔出了一炷正在燃着的香,在桌前弓腰拜了一下,这才又一边拿着香,念念有词,一边绕过芳慧,再次走到了骨灰盒前。
她在骨灰盒前弓腰又拜了一下,此时,她偷偷的扫了芳慧一眼,而芳慧似乎知道了她又在弄那些东西,也就没有了兴趣,低下头去,不再看她。
她这才似乎终于放下心来,赶紧把手中的香,放在桌子一边,轻轻的把骨灰盒上的盖子,掀开了,接着把盖子放在一边,又解开了那包裹骨灰的白布。
她匆匆地看了一眼灰白的骨灰,接着,就用右手指嘬起了一点骨灰,口中还是念念有词,就转过身去,面对着那个鬼影。
在外人看来,她的面前当然没有人,但沉刚却看得很清楚,她又在跟那鬼影说着话。
沉刚明白了,刚才她围着桌子转到了芳慧身边,就是想证实一下芳慧有没有看到那个鬼影,以平息自己心中的担忧,当证实了芳慧并没有看见后,这才装模作样地取香,还念念有词,又来到了骨灰盒前,还取出了一点骨灰。
她跟鬼影说着话,在别人看来,当然只以为她在自言自语地念东西,但这瞒不过沉刚的眼睛。
一会的功夫,就见她抬起手来,把手中的骨灰往天上一撒,本来取出的骨灰就不多,又加上风在吹着,骨灰又细,似乎都看不到一点踪影,但沉刚却看得清清楚楚,就见那鬼影头一抬,张开了双手,把从天而落的骨灰全都收集在了自己的手里。
鬼影把收集来的骨灰在手里一团,突然之间,他的手里似乎有些黑影在聚集,片刻之间,就在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条如纱般的丝带,他紧接着借势往空中一抛,就见那一米多长的黑丝带飘飘悠悠地飘在了母亲的头顶,她一伸手正好接在了手中,立即捧在眼前,又是一弓腰,再次念念有词。
此时,边上有两个老年妇女,也正好看到了那条黑丝带,甚是惊奇,在一边指点着,议论着一边还作着揖,沉刚猜测这是在夸赞母亲的法力吧。
黑丝带拿在了自己手中,鬼影也拿到了骨灰,他们又相互地对视了一眼,黑影就穿过桌子,穿过芳慧,直奔院门而来,此时石姐姐也转身望着院门,目送这鬼影的离去,沉刚又赶紧缩回了头。
此时,就在院外的那些妇女都已经拿到了护身符,非常珍视地握在手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鬼影到了门口,扭头,又看到了在一边的沉刚与那小鬼灵。
沉刚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走一些骨灰,这时候真想过去问问他,但自己又无法与之交流,情急之下,就看了看身后的小鬼灵,意思是让他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但小鬼灵还是一直躲在身后,不敢面对眼前的鬼影,无奈中,沉刚向前一步,但鬼影知道他有飞蝉在手,也不敢靠近他,最后,他狠狠地瞪了沉刚与小鬼灵一眼,充满着敌意与愤恨,但也无可奈何,就赶紧穿过人群,匆匆地飘远了。
沉刚绕开人群,追到了路边,那鬼影早已不知去向。
此时,在沉刚的心里充满了疑问。
自己的母亲不是专门降妖伏魔,捉鬼驱邪么,怎么跟这鬼影不但认识,还故意给了他骨灰,鬼影还给了她一条黑丝带?
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交易似的,他们这是在做法还是在相互的帮助,但自己的母亲做这些事的时候,不但犹疑还小心翼翼的,似乎还很心虚,偷偷摸摸地,而这鬼影,肯定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小鬼灵也说了,他们又为什么在一起呢?
还有就是——
此时,沉刚突然觉得拿里有点不对?!
倏忽之间,他就立刻想了起来,奇怪的是,那鬼影并不怕在门口众人手中的护身符——飞蝉!
他毫无迟疑地穿过人群,而此时她们手里都拿着刚才分发的飞蝉,为什么那个鬼影对此却无任何的怕意,而自己手中的飞蝉,他却怕的要命呢?
想到这,沉刚赶紧对身边的小鬼灵说:“你害怕那些人手里的飞蝉么?”
此时,小鬼灵见那鬼影走远了,也就大胆了,就径直走到了一个老太太身边,跟她挨得非常得近,他伸出手去,试探着触摸了一下老太太手里的飞蝉,但并没有缩回手,接着又用手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飞蝉,什么反应都没有!
沉刚看在眼里,明白在了心头,这些所谓的护身护,对鬼灵来说并无任何的影响,完全就是一张废塑料片!
这就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石姐姐所兜售的这些所谓的护身符,完全都是假的,都是糊弄人的,根本不能保护他们,她就是为了赚钱而已!这一切都是谎言!
此时,小鬼灵来到沉刚身边,摊开手说:“你也看到了,什么用都没有,是假的,只有你手里的,飞道长给你的才是真正的法物,因为真的飞蝉,我们稍一靠近,心中就莫名其妙的产生一种极度的恐慌,就觉得自己整个精神还有自己的一切,都像被吸过去一样,而一旦被法物吸入,就觉得会再也出不来,自己就像消失了,没有了任何的意识,而她们手里拿的,我就没一点这种感觉!”
沉刚听了,没有说话,但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搞这些作假,难道仅仅是为了圈钱么?那就是说众人以为的她会捉鬼等事,都是假的么?既然是假的,为什么她刚才还能看到那个鬼影呢?并且跟鬼影还是熟悉的?
一连串的疑问,让沉刚摸不着头脑了。
正在他犹疑之时,院门外的人群停止了议论,突然分开,闪出了一条路,沉刚知道芳慧要出来了,他怕自己的母亲也跟出来,就赶紧带着小鬼灵,沿着小路,迅速地跑到了巷口。
此时已是下午四点多,天阴的更加厉害,乌云压顶,沉刚肚子里也在“咕咕”的叫,很饿了。
还没来得及问问小鬼灵,那个鬼影为什么要带走那点骨灰,他就看见芳慧穿着孝服抱着骨灰盒,就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在她身边不远处还跟着两三个老太太,那是来取护身符的,现在看来大家都在慢慢散去。
他赶紧让小鬼灵又回到了包里的道符之内,侧头仔细地看了看,发现自己的母亲没有跟下来,才转过身来看着走近的芳慧。
此时的芳慧,虽然还是沉浸在悲痛之中,但好像现在却很轻松,看到沉刚转身看着她,就情不自禁地对他笑了笑。
两个人走在了一起,沉刚说:“我来抱着吧,没事的。”
芳慧就把骨灰盒交到了沉刚手里,然后轻松地说:“可算是鼓捣完了,把我急死了,看到她在那里妆模作样的我就心烦!”
沉刚知道她在说谁,没言语,只是笑了笑。
本来他们是想就等在巷子口,等着出租车过来,一块打的回去的,但是沉刚怕等一会母亲跟过来,遇到了不好,就说:“我们一边走一边等车吧。”
芳慧跪在院子里半天,也是跪得浑身难受,也愿意走走,于是两个人就沿着马路慢慢地往前走着。
沉刚问她:“在上面,刚才没出什么事吧?”
“还能有什么事呢,就是我后妈在那里弄那些东西,我看都没看。”
这就说明,芳慧的确是没看到那个鬼影。
此时,芳慧扭过脸来关切地问沉刚:“你还没吃饭吧?”
“没呢,你吃了么?”
“在上面,她们让我吃的,但吃不下,现在见了你,才觉得有点饿了,你也没吃,肯定也饿了,要不我们先吃点饭吧,反正回去就是掩埋骨灰,也没什么事,又不远,时间还来得及。”
沉刚答应了,但两个人抱着骨灰盒,芳慧还穿着一身孝服,直接到附近的饭店去吃也不方便,于是芳慧就跑到不远处的一家小吃店,买了几个肉火烧,两个人就在路边一边走一边吃。
还没吃完,出租车就有了,但他们接连叫了两辆车,司机一看到沉刚怀里抱着的骨灰盒,就停都不停,直到他们把手里的肉饼都吃完了,才终于打上了一辆车,直奔三水村的墓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