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本该是个高兴的日子,多少人都盼着这一天的到来。然而,今天的春节,却是冰心国的厄运。从冬至开始一直到正月,边疆战火不断,邻国强强逼近,冰心国已经连续失去了十几座城池。
这日,乌云密布,风雪交加。阴沉沉的天空下,只有稀疏的行人。
皇宫传来急召,命各位王爷王妃火速入宫。
官幽梦前一刻还在为黑风传来回音而感到高兴,下一刻就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赶去。
一路上,自然是遇着了熟人,但是都来不及打招呼,几乎都面露担忧地朝永帝所在的乾清宫赶去。
还在乾清宫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撕心裂肺地哭喊声,还有他人说话的嘈杂声。
官幽梦等人在外候命,就见一群太医提着药箱出来。太医们一边摇头,一边小声地叹息着。
向官幽梦等人行礼后,就离开了。
官幽梦和东门两姐妹互看一眼,都沉默没有说话。
东门诺云一脸担心,而东门暮朝则是满脸的憔悴,苍白无力。
等到里面哭声减小,德公公从里面出来,先是行礼,然后看向东门暮朝。
“敢问二王妃,二王爷怎么没来?”
东门暮朝苦笑一声,道,“我一个深院里的女人家,哪里知道王爷在哪儿。”
德公公没有疑惑,明了似的点点头,请她们进去。
进殿后,碎瓷片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永帝背对着门的方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死一般的白,只有偶眼珠偶尔转动一下。
他的床边,皇后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妆容哭花,嘴边挂着一抹像是嘲讽又像是疯癫一般的笑容。官幽梦几人进来,她只是抬眼皮看了一眼,又垂了下去,呵呵地笑着。
官幽梦皱起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德公公进来的时候,身后跟了几个太监。
“皇后娘娘,你是要自己出去还是老奴请你出去?”
皇后看也不看他一眼。
“那就得罪皇后娘娘了。”
德公公一个眼神示意,几个太监就拖着皇后出去了。
饶是东门诺云一向冷静,看着乾清宫内的景象,也忍不住捂着嘴。
“皇上,皇上,六王妃她们来了。”
德公公走到龙床边,小声唤着。
永帝动了动,缓慢地转过身子。
官幽梦等人立刻行礼。
永帝示意她们不必多礼,并挥手示意她们过去。
官幽梦等人走过去。
“暮朝丫头啊,你受委屈了。”
永帝突然来这一句,官幽梦和东门诺云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倒是东门暮朝听了,鼻子一酸,险些哭出声来。
“皇上,儿媳没事。”
“一切都好吗?”
东门暮朝点点头,“一切都好,皇上可以宽心。”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朕,朕,咳咳,朕也能放心地走了。”
往日威武的永帝,如今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似乎看破红尘,无所眷恋,可又好像残存着一丝丝念想。
“皇上,你今日宣我们进宫有什么事?”官幽梦虽然同情永帝,但是这种令人费解的情况实在让她难受,索性就问了出来。
东门诺云也附和着出声询问。
永帝张开那干裂的嘴唇,缓缓说道。
“暮朝丫头,诺云丫头,你们都是好姑娘,原本朕想给你们指个好人家,但是你们父亲那般恳求,朕无奈之下才为你们赐婚。你们都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老三太过善良温厚,老二阴沉狠辣,都无法挑起冰心国这个大梁子。所以,冰心国是万万不能交到他们手上的。”
东门诺云明了地点点头,说,“皇上请放心,太子他本就无夺位之心,等他回来,儿媳会劝说他,还请皇上对他弄丢粮草一事从轻处罚。”
听到后面,永帝面上浮上一丝愧疚之色。
“这事本就不怪老三。其实,老三之所以会弄丢粮草,是朕默许老七做的。只不过,老七还没有动手,就被老二下手了。”
“这……”东门诺云有些吃惊,她本想的或许是七王爷做的,但是没有想到竟是皇上默许了的,而且还被二王爷先下手了。
倒是东门暮朝愧疚满面了,低着头。
东门诺云出声安慰。
官幽梦像个局外人似的听了半天,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心里不禁感慨,情不自禁地说出一句,“皇上,原来你最疼的儿子是郝连睿。”
永帝脸上难得有一丝笑容,却笑得那么苦涩。
“可朕从来没有尽到过当父亲的责任。朕不是一个好丈夫,不是一个好父亲。朕对得起天下子民,却对不起最爱的女人和最疼的儿子。”
……
官幽梦等人陪着永帝聊了半个时辰,德公公突然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
“皇上,文贵妃悬梁自尽了,留下一封血书。”
“给朕看看。”
德公公有些犹豫,在永帝坚定地语气下他还是呈上了那封血书。
官幽梦们站在一边看着,那白色的手绢上,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郝亡,终恨。”
噗——
手绢落在地上,永帝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直,晕了过去,德公公急忙大叫宣太医。
又是刚才那拨太医,慌慌张张地赶过来了。
官幽梦等人心急如焚地等候着。
德公公看着昏迷不醒,唉声连连的太医,老泪纵横。
“德公公,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东门诺云是个心细的,始终认为这次进宫不只是那么简单。
那封血书,也让她震了一惊。
文贵妃可是深得皇上宠爱,并且怀了龙种的,怎么突然就悬梁自尽了。
德公公用衣袖抹了抹眼,痛心地说道,“其实在几位王妃来之前,文贵妃就来过了。文贵妃来的时候,端了一碗汤药,皇上不肯喝,文贵妃就想强行灌进去。宫女连忙阻止,在和文贵妃拉扯的过程中,把文贵妃撞到了地上。”
“呵,文贵妃只怕是流产了。”东门暮朝勾起一抹轻蔑憎恨的笑容。
原来,她早已在无意中听到,文贵妃怀的孩子是郝宴卿的。
在东门诺云和官幽梦吃惊的眼神中,德公公点点头。
“莫非那孩子不是皇上的?”东门诺云压低声音,试探着问。
“太子妃猜得没错。皇上身体不好,这几年后宫嫔妃都无身孕。众后妃都以为是吃了汤药的原因,却不知道原因是在皇上身上。”
官幽梦心下了然,问,“所以说皇上一开始就知道文贵妃怀的孩子不是他的?也知道文贵妃和某人的事?”
官幽梦是知道了文贵妃和郝宴卿苟且之事的,只是因为东门暮朝在,她不好明说。
“是。一切的事情,皇上都知道,只是皇上心慈仁厚,一直都当做不知道。”
几人沉默了。
东门诺云忽然问,“德公公,这些皇上的事你为何会告诉我们?”
德公公脸上尽是凄凉,道,“如今这京城,皇上能信的也就只有太子妃和二位王妃了。几位身份特殊,皇上希望你们三人始终都能一条心。”
……
太医们在殿内急救永帝,官幽梦等人也被太医们叫出去,站在殿外等候。
从和德公公的谈话中,官幽梦知道了大概。
文贵妃一直在通过**和饭菜给永帝下毒。刚开始永帝没有发觉,等到发觉时候,已经无法解毒了。永帝自知气数将近,也就听天由命。如今拖着一口气,只是担心冰心国的存亡。
永帝早就想废太子,改立郝连睿,只是皇后一直以往事威胁,虽然永帝不怕威胁,却不能不在乎最心爱女子的感受,所以这事一拖再拖。
许是郝宴卿等不及了,就让文贵妃尽快让永帝断气。所以,今早文贵妃端着汤药来,永帝和她翻了脸。文贵妃就想强行灌汤药,被阻止的宫女不小心撞到,倒在地上。
永帝念旧情,就让宫女把文贵妃送回寝宫,并命太医前去救治。
只是,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没有保住。
在文贵妃悬梁自尽地前一刻,她知道了一个残酷的真相。她的孩子不是摔没的,而是被人打掉的。她爱的那个男人,一心一意帮助的那个男人,孩子的父亲,一直安插了人在她的身边。
从她怀孕开始,就被下了药,孩子本该在半月后才会流掉,被宫女撞倒不过是提前让孩子没了。
所以,她才会在临死前写下那封血书。她恨自己,恨郝宴卿的狠毒与负心,但是她更恨永帝。如果不是永帝为了稳固江山而将她召进宫为妃,她也不会断送了青春年华,因心生寂寞而与郝宴卿苟且。
……
后来皇后来了,永帝也直言挑破。得知永帝将要废除郝树峰的太子之位,皇后接近发疯,再多威胁的话语永帝也不在乎了。人之将死,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呢。
“德公公,德公公。”
殿内突然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太医,眼里充满了惊恐。
“皇上,怕是不行了。太子不在京城,几位位高权重的王爷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像是早已预料到一般,德公公面色异常平静。他沙哑着嗓音说道,“按照程序来吧。”
“是。”
德公公先进殿内,一群太医还在不停地忙碌着。
“小德子,宣朝臣吧。”
永帝一字一顿地说出这句话,德公公领命。
德公公出去后,一群太医也在永帝授意下离开了。
官幽梦等人再次进去,永帝倚靠在床头,面色竟有些许红光。
官幽梦知道,永帝这是回光返照了。
东门诺云心软,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忍不住想哭,捂嘴,肩膀轻轻地颤抖。
东门暮朝眼睛红肿,咬着唇不说话。
“幽梦丫头,你过来。”
官幽梦走过去,心里有些苦涩。永帝是郝连的父亲,也算是她的父亲了。
“幽梦丫头啊,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的这性格要收敛收敛,日后睿儿继了位,你身为天下**要多担待一点,大度一点,替睿儿打理好后宫。”
身为现代人,怎么能容忍丈夫还有其她女人。官幽梦对永帝这话是有些不乐意的,但是她也没说什么。永帝都这情况了,姑且应下来。
永帝对她们每人交待了几句,便直直地盯着床顶,自言自语。
“咳咳……朕啊,要先走一步了。朕的阿荷哟,这辈子朕最对不住的就是你啊。朕现在真的好后悔,和你耽误了半辈子,留下了很多遗憾,朕要走了,依然没有得到你的原谅……”
“诺云,暮朝,我们先出去。”
官幽梦小声说道,另外两人点点头。出了乾清宫,天是那么暗,是那么阴沉,寒风刺骨,令人心生颤意。
“诺云,你在这陪暮朝说说话,我去荷香宫找皇贵妃。”
“好。”
……
时至今日,官幽梦才明白永帝最爱的女人是荷香宫的那位皇贵妃,最疼的儿子是郝连睿。至于皇贵妃为什么会在冷宫,郝连睿也被冷漠对待,想必其中有很大的原因。
此刻,官幽梦想尽到一个儿媳的责任,为永帝了却最后的心愿。
来到荷香宫,老宫女敏氏不在,皇贵妃一个人坐在床榻边绣刺绣。
官幽梦将永帝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并请求皇贵妃去一趟乾清宫。
皇贵妃却不为所动,冷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官幽梦急了,她认为皇贵妃肯定也是深爱永帝的,她和永帝之间一定有误会。她以为,永帝将死,皇贵妃一定会去看他。
可是,皇贵妃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他的生死与我何干?”
“你怎么这么冷血!”
情急之下,官幽梦冲着皇贵妃吼了一声,刚吼完,就有些后悔了。
她平静下自己的心情,说道,“皇上最疼爱的儿子是您的儿子,最爱的女人也是您。皇上现在精神特别好,已经回光返照了,如果您不想知道过往真相,留下悔恨终生的遗憾,那么就当我没有来过。”
说完,官幽梦头也不回地走了。之前她一直很喜欢很欣赏皇贵妃,但是现在,真的让人生气。
飞奔回乾清宫,只见外面跪着许多朝臣,低头小声议论着。
官幽梦走进去,东门两姐妹相拥而泣。
暗叫一声糟糕,官幽梦急忙过去看永帝。永帝躺在床上,还有一丝气息。
“小德子,太后还没有来吗?”
“皇上,太后娘娘马上就来到了。”
德公公话音刚落,就见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来。
太后身着一身朴素的衣裳,素颜使得她看起来十分苍老,深深的皱纹下是满满的心伤。
“皇上啊,你怎么忍心让哀家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太后走到永帝床边,泪流满面。
“母后,朕不孝,要先走一步了。朕有一事,恳请母后务必答应朕。”
“哀家答应你,哀家答应你。”
“母后,待朕归后,恳请你全力支持新君。”永帝道,“小德子,把诏书拿来。”
德公公到一个柜子里取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面拿出诏书。
“小德子,宣旨。”
“六王爷接旨。”
德公公突然来这一句官幽梦有些蒙了。随后听德公公说道,“六王妃,现在六王爷不在,就劳烦六王妃替六王爷接旨。”
官幽梦点点头,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太子郝树峰温厚善良,易感情用事,难以担当治国大任,废除太子封号,恢复王位。”
紧接着,德公公又宣读另外一份诏书。
“六王爷郝连睿,文能服人,武能之人,堪当治国之才。特……”
“且慢!”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德公公。
只见暗红衣袍绣着金边的郝宴卿从殿外走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带刀侍卫,十分勇猛的样子。这在冰心国,是要杀头的。
郝宴卿面色微显苍白,额间的血色梅花如同吸食了人血一般,妖艳而透着深深的诡异。他嘴角扬起一抹即将胜利的笑容,又似有一股深藏的忧虑。
“二王爷,别来无恙。”德公公收拢圣旨,语气不善。
“德公公严重了。我最敬爱的父皇病了,自然是要来看看的。”说罢,郝宴卿一步一步走到永帝的龙床旁,每走一步,官幽梦等人的心就会猛烈地跳动一次。
“父皇,真是好久不见了,儿臣想,父皇应该过得不错吧。”
郝宴卿坐下来,直直地盯着永帝,好像要把他解剖似的。
永帝瞪大了眼,用手指着郝宴卿,嗡嗡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但是听不清说的什么话。
“父皇,这冰心国就放心地交给儿臣,儿臣会为你治理好这个国家的。父皇,儿臣明白你的心意,但是朝臣不知,百姓不知,所以还是劳烦父皇写个传位诏书才好。”
郝宴卿偏头看向跟着他来的那几个侍卫,其中一个立刻会意地从怀中拿出一卷没有玉玺盖章的圣旨。
上面的内容,正是册封郝宴卿为太子。
那人将圣旨送到郝宴卿手上,郝宴卿贪婪地抚摸着。
“父皇,你的玉玺在哪儿,儿臣帮你找一找。找到了,好把这章给盖了。”
“二王爷,你这是要干什么!是想要逼宫不成。”德公公怒斥一声。
“父皇本来就要传位给我,我又何需逼宫呢。”郝宴卿勾起一抹阴邪的笑容。
“郝宴卿,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有为人子的孝道吗!”官幽梦愤怒到极点,同时为自己曾经同情这个男子而感到后悔。
“幽梦,等我继了位,你依旧是皇位。”
郝宴卿忽然变得深情款款,直直地盯着官幽梦的眼睛。
“你不要胡说八道!”官幽梦是又惊又怒,急忙去看东门暮朝。
东门暮朝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东门诺云的肩头,轻轻地抽噎着。
“暮朝,我,你相信我。”虽然官幽梦自认问心无愧,可是这种情况下,她还是担心东门暮朝胡思乱想。
东门暮朝的哭声更大了,东门诺云轻轻拍打她的背,看向官幽梦,“幽梦姐姐,你放心,姐姐她知道的,跟你没有关系,她不会怪你的。她只是,为自己识人不清感到难过。”
“德公公,你想去哪儿?”
还未走到几步,德公公就被一个侍卫拦住。
“把所有的人都给看好了,一个也不能放走。”
郝宴卿一声命下,跟他进来的侍卫就把官幽梦等人绑住了,然后去。
“父皇,你还是乖乖交出玉玺,说不定我会留你一命。”
郝宴卿皮笑肉不笑,如果不是玉玺没有找到,他早就把这个老东西碎尸万段了。
“不……不……孝子……”
“我不孝,你说我不孝,哈哈,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老东西,你有把我当过儿子吗!就因为我母妃地位卑贱,所以我从小被人欺凌嘲讽,可是你呢,你有尽到过父亲的责任吗!你没有!我努力做好,可是你全都看不见,你的眼里只有郝连睿和郝墨齐!”
郝宴卿的脸扭曲着,十分狰狞。他大声咆哮,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皇上,没有找到玉玺。”
几个侍卫纷纷禀报。
郝宴卿怒目圆睁,胸膛涌起愤怒之火。
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站到了官幽梦的面前,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雪白的脖颈。
“老东西,要是不想她死,就把玉玺交出来!”
永帝发出呜呜的声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官幽梦的脸色由红变白,气息变得越来越弱。
德公公冷笑一声,“六王爷真是太天真了。六王妃的性命能有玉玺重要吗!没了这个六王妃,六王爷大可以重新娶一个。”
这话本薄情,却也起了重要。
郝宴卿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忍,渐渐放下了手。
乾清宫内死一般的沉寂。
殿外渐渐传来脚步声。
“似乎本宫来得不是时候。”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清冷的嗓音中带着透露着高雅,显示出来人气质不凡。
只见皇贵妃穿着一件素静而不失端庄的衣裳款步而来。
官幽梦会心一笑,终于还是来了。
皇贵妃递给官幽梦一个宽慰的眼神,转而看向郝宴卿。
“二王爷,本宫来看看皇上,可有意见?”
“皇贵妃来看父皇,自是应该的。”
不等郝宴卿回到,皇贵妃就走到了永帝的床边。
“皇上,臣妾来看你了。”
永帝嘴唇微微张着,眼角默默流淌出眼泪。
“阿荷,是朕对不起你。”
“不,皇上,是臣妾错怪了你,臣妾知道了,知道了当初的真相。臣妾愚昧,错恨皇上这么多年。”
皇贵妃趴到永帝枕边,哭泣起来。
“阿荷,别哭。只要你的心还有我,此生无悔。”
“呜呜,皇上,臣妾爱的一直都是你,一直都是。你不要丢下臣妾,不要丢下臣妾。”
“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答应我,好好活着,好好爱我们的睿儿。只是……”
永帝反复地说着只是,想说话却说不出,提着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皇贵妃泪流满面,作势在永帝脸上印一吻。
“皇上你放心,睿儿和齐儿马上就会到了。”
皇贵妃起身,永帝露出一个笑容,两眼一闭,停止了呼吸。他的笑容,那么安详,那么满足。
“皇上——”
德公公见状,大呼一声,眼流不止,险些晕倒过去。
“德公公,还不宣旨。”
此刻皇贵妃十分冷静,对着德公公说道。
德公公直接说出了之前没有宣读完的圣旨,“特封六王爷郝连睿为皇太子。”
紧接着,德公公又高声道,“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乾清宫外跪着的朝臣听见皇上驾崩了,全都痛哭流涕起来。
郝宴卿猩红了双眼,怒斥一声。
“还不行动!”
几个侍卫一听,吹响了几声。不出一会儿,殿外涌进一大批侍卫,将皇贵妃等人团团围住。
“交出玉玺,给你们留个全尸。”
皇贵妃冷笑,“玉玺,本宫哪来的玉玺。”
“那就别怪我。”
郝宴卿对着侍卫命令,“将这里所有的人都看好了。”
“陆公公,还不随朕出去宣旨。”
刚才涌进的侍卫中,有一个太监,正是原来皇后身边的陆公公。
“是,皇上。”
陆公公从一侍卫手里接过圣旨,跟着郝宴卿出去。
众朝臣也被侍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看见郝宴卿出来,有低头畏惧的,有大声抗议咒骂的,也有冷静不说话的。
陆公公高举圣旨,大声宣旨。
宣完,丞相走出来,厉声质问,“皇上驾崩,宣旨也该是德公公,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太监。还有,皇上从未表示要传位于二王爷,谁知道这圣旨是真是假!”
陆公公看向郝宴卿,郝宴卿眯着眼,道,“自古帝王心难测,父皇把皇位于我,丞相有异议?”
“臣不服!要么二王爷就把圣旨交给臣一看,要么就拿出玉玺和玉石,否则,臣等不服。”
“由不得你们。”郝宴卿一挥手,侍卫们扣押了全部大臣。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有些大臣惊恐万分,立刻表示归顺。
但也有部分还处在犹豫中,其余的都是坚决和丞相站在一条线上的忠臣。
“二王爷,你这是大逆不道,竟敢在皇上驾崩之时逼宫……”
大臣中冲出一个年过七十的三朝元老,指着郝宴卿怒骂。
“找死!”郝宴卿随手从身旁侍卫手中抽过刀,直扔向那个大臣。
刀穿过身体,大臣当场毙命,死不瞑目。
朝臣开始恐慌起来,混乱不堪。
“皇上,不好了,东门将军带着人马杀进来了。”
一个士兵从远处急匆匆地跑过来向郝宴卿禀报。
“杀!”
……
一刻钟的功夫,宫门,宫外,一片混战。横七竖八的尸体,血流成河。
郝宴卿在乾清宫外站立不安,他接到的消息,是东门将军受了重伤,郝连睿和郝墨齐都在抵抗邻国的来袭。
眼看皇位在即,却突然杀出个东门将军。如果猜的没错,郝连睿和郝墨齐也回来了。
可恨,到底是谁背叛了他。
他一定要让那人碎尸万段!
“皇上,不好了,六王爷带兵往乾清宫来了。”
满身是血的士兵一说完就倒在了地上。
随即,郝连睿就带着一大队人马冲过来,将郝宴卿的人马反围住。
“老六,我真是低估你了。”
郝宴卿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眸底充斥着深深的恨意。
郝连睿穿着金丝战甲,坐于高大的马背上,俯视着郝宴卿。
他的眉宇间,愈加成熟稳重。
“但是本王从没有低估过你。”
“呵,真是没想到,你能够带着这么多人马不动声色地回京。不过,你以为我会做没有把握的事?谋划了这么多年,就为了等这一天!”
“可惜,你这么多年的谋划都白费了。郝宴卿,束手就擒,本王可以看在手足的份上,对你从轻发落。”
“郝连睿,大话别说得太早,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郝宴卿话音刚落,郝墨齐和东门将军也领着人马过来了。
“二王爷,劝你束手就擒。”东门将军想到自己可怜的大女儿,对郝宴卿存了一丝丝善念。
“东门将军,看来你从没打算帮我。”郝宴卿依然镇定自若,他还有最后的王牌没有出,他一定会赢。
“东门将军,还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拿下不就得了。”郝墨齐也坐于一匹白马上,眉间少了一分无害,多了几分狠戾。
他,也变得成熟了。
“要我认输,不可能!”郝宴卿从袖子里拿出一支短笛,轻轻吹响。
空中惊起一阵鸟叫,然而,却什么都没有。
“哈哈,郝宴卿,丁南早就归顺我们了,你以为他还会带兵来帮助你吗?真是天大的笑话!”
“丁南。”郝宴卿握紧拳头,他早该想到了。
“可恨!”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郝宴卿算了一辈子,没想到却被最信任的人算计。哈哈,哈哈……”
郝宴卿猖狂地地大叫着,扭曲的脸上藏着不为人知的苦痛。
“二王爷,好久不见。”
一柄透着寒光的剑突然架在了郝宴卿的脖子上,他定睛一看,执剑的人正是丁南。
丁南血红的双眼里是浓烈的仇恨。
“丁南,你为什么背叛我?”
郝宴卿不信任何人,但他信丁南,因为丁南是他救的,并且在他最落魄的时候跟着他做事。
“哈哈,二王爷,皇上,我和我哥哥为你做了那么多事,你却因为一个称呼不对杀死了我哥。杀兄之仇,不共戴天!”
砰——
郝宴卿趁机躲开剑锋,击了丁南一掌,闪开好几米。
丁南剑锋直追,郝宴卿因逼宫失败而精神不济,一时之间来不及躲闪,那剑眼看就要刺进他的胸膛。
“宴卿!”
“噗——”
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侍卫,身材娇小,以身挡住了剑,口吐鲜血。
“未吟!”
郝宴卿大叫一声,表情痛苦。
“宴卿,快,去华清宫。”
侍卫正是女扮男装的未吟,她强忍着痛,手捂着伤口,挡在郝宴卿面前。
郝宴卿看向丁南,语气狠戾,“丁南,你哥早就生了二心,我给过他几次机会,他不知悔改,我不过是借着那次机会将他除去。枉我信任你,却在最后被你捅一刀。”
丁南手中的刀落地,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置信。
“宴卿,快,扶着我走。”
郝宴卿心一横,扶着未吟往华清宫方向去。
“追!”
“算了,放他们去。”
“六哥,留着他就是个祸患。”
“七弟,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郝连睿垂眸,他的眼睛全好了,是因为未吟给的药。不论是论以前还是现在,他都欠未吟一个人情。
况且,他从来没有想过置郝宴卿于死地。虽然在幽梦中毒的时候,他有过杀了郝宴卿的心,但是如今,郝宴卿怕是生不如死吧。
郝宴卿剩余的兵马都归顺了。
乾清宫内郝宴卿的人也早就撤出来了,只是里面的人,没有出来。
郝连睿和东门将军抚慰了众朝臣,让他们先回去。
众臣心有余悸,大部分都先回去,留下部分处理事情。
郝连睿翻身下马,一步一步走进乾清宫外殿。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可人儿,此刻正含泪望着他。
“幽梦,我回家来了。”
“平安回来就好。”
郝连睿冲上去,紧紧地抱着她。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而多少日不见,仿佛隔了几个世纪。
“郝连,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你让黑风交给我的纸条是丁南的,多亏了他们,我才能即使防备,和邻国私下谈判成功,暗地赶了回来。幽梦,让你受苦了。”
官幽梦摇摇头,擦了擦眼,声音哽咽。
“郝连,你快进里面去,母妃不太好。”
两人携手进去。
皇贵妃趴在永帝身上,轻轻地叫唤着,说着她和他美好的曾经。只是,床上的人,已经永远睡了过去,再也不会醒来了。
东门暮朝和东门诺云站在皇贵妃旁边,默默陪伴。
德公公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默默流着泪。永帝是他从小服侍长大的,感情的深厚,非常人所能比。
见这副情景,官幽梦鼻子更加酸了,她看向郝连睿,郝连睿眼眶红肿,微微湿润。
“郝连,过去吧。”
见郝连睿过去,东门两姐妹就向官幽梦走过来。德公公也站起来,和着一道出乾清宫。
官幽梦知道,现在郝连睿需要和他的父母亲待在一块儿,也悄悄地离开。
乾清宫外,宫人正在收拾,东门将军和郝墨齐像是在指挥一些事情。
“老奴真是罪孽深重啊,皇上册封六王爷的遗旨被二王爷给毁了。”
德公公满心自责。
东门暮朝沙哑着嗓音道,“德公公不必担心。皇上,早料到这些了。所以,在这之前,皇上已经悄悄地把玉玺交给了我,并且给了我一封圣旨。那圣旨我没有看,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给六王爷的传位诏书。”
……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了。
所有的事情,也都明了。
早在郝连睿去盗玉石,永帝召见东门将军的时候,就已经将手中的兵符交给了东门将军保管,以便助郝连睿一臂之力。
那次太后召见东门两姐妹和官幽梦进宫,也只是个幌子。太后口中要见东门暮朝的人,正是永帝。为了预防万一,永帝将玉玺和圣旨交给了东门暮朝。
郝连睿登位的事情解决了。
可是,有些事情却依然没有解决。
官幽梦收到了阿龙的信,信中说她现代的父亲病重,急需见她一面。
爱人和亲人之间,官幽梦不知道如何选择?
郝连和爸爸,她谁也放不下。
……
郝宴卿逼宫失败,郝墨齐私自派人找,不知逃到了哪里去。
距离永帝逝世已经过去半月了。
所有的有功将士都升官加爵,邻国也早已退兵,冰心国又恢复到了喜气洋洋的景象。
然而,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登基大典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有人喜,亦有人忧。
某清净优雅的小竹屋里,传来三个女子的说话声。
“诺云,郝树峰现在只是王爷了,你会不会怪我?”
“梦姐姐,我要感谢你呢,王爷他身边的女人少了好多。”
“唉。我该怎么办?再过半月,呆龙就要来了。”
“梦姐姐,你还没有决定好吗?跟着心的感觉走,一定会有孰轻孰重。”
“诺云,你不明白。爱情和亲情,本身就无法比较。”
……
“姐姐,你真的打算一直住在这小竹屋里吗?”
“如今二王府空有其府,不待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姐姐,回家吧,爹他很想你。真的,爹从来没有怪过你。”
“云妹,你不用劝说我了。我不会回去了,只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姐姐你说。”
“等我生下孩子,好好照顾她,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那姐姐你呢?”
“斩断情丝,肖发为尼。青灯古佛,不问红尘。”
……
“幽梦,其实你真的很幸福,有那么多爱你的人。”
“暮朝,你有爹爹,妹妹,还有我,也是幸福的女人。”
“是啊,我已经很幸福了,知足了。”
“暮朝,其实我倒不想要那么多爱。如果可以,对于爱情,我只想要郝连一个人的爱。因为爱太沉重。我承受不起。”
官幽梦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郝墨齐酒醉时哭着对她说的话。
“梦梦,我爱你,所以我选择放手。”
“七七,你别这样。”
“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六嫂,祝你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