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过后,安陌离支开了所有人,遵守约定,独自提着食盒去了玉瑕宫。
她静默的站在枯井旁,若有所思,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当初那怪女人是怎样将自己送出井的。
“喂!你还在吗?”安陌离朝着井中喊到。
话刚落音,便被人从身后拦腰一抱,转眼的功夫便从井口到达了井底。转过头,想看看究竟是何人,那人却一个飞身出了井,只留给她一个黑色的背影。
“丫头,进来吧!”
安陌离俯身钻入了那狭小的洞口,这次比上次要吃力不少,可能是晚饭吃多了的缘故吧。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有翡翠芹香虾、招积鲍鱼盏、水晶冬瓜粥……”安陌离乐此不彼的向其介绍食盒中的菜品,都是她喜欢吃的。
“丫头,你过来!”
安陌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戒备,径直走了过去,笑嘻嘻的蹲在了女人的面前。
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傻头傻脑的丫头,女人竟有些喜欢,将捶到脸上的头发拨到了耳后,不禁问到。“你真的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
女子被她的反问弄的语塞,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可笑,如今的她,废人一个,又有谁会惧怕呢?
她拉过安陌离的手腕探了她的脉息,果真剧毒没有存在于这丫头的体内,如若是普通人中了那剧毒,不死也怕是折掉半条命。“丫头,我想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安陌离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的摆在了女人的面前。
“你的……血。”
“我的血?不行,我把血给你了,我就死了!就见不着阿宇了!”
“丫头,对不住了!我只要你的血,不要你的命。”女子说着点了安陌离穴道,抓过她的手臂,拿出匕首划破了她白皙的玉臂。
手臂的剧痛让安陌离痛的眼泪直流,奈何却动弹不得。看着鲜红的血液不停的涌出,淅沥沥的流入了地上的白色瓷器中,她害怕了起来。“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想死!”
女人看着安陌离的哀求,有些心软了,立即用布条将其伤口包扎,她原本还可以要更多的血的。
“你走吧!七天后再来。”女子解开了安陌离的穴道,语气低沉。
“你是坏人!坏人!”安陌离说着,捂住手臂上的伤口,飞快的奔向了洞口。
站在井底,抬头望着高不可攀的井口,她要怎样上去?无助的蜷缩成一团,嚎啕大哭了起来。
她好心好意来给怪女人送吃的,她却要伤害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呢?
“别哭了!”
一道与坏女人同样沧桑的声音传入了安陌离的耳际,抬起头,一个黑衣人立在她的面前,是之前带她下井之人。
“我要哭,我就要哭!”说着,安陌离哭的更卖力了。
黑衣人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她拎出了井。
“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今天的事,否则,我会杀了你!”
安陌离被黑衣人的一番话给镇住了,连抽泣都不敢大声。她虽蒙着脸,但她在她的双眼中看到了杀气,也许,她真的会杀了自己,害怕的转身便向宫门外奔去。
……
天已经暗了下来,安陌离沿着记忆中的方向,摸索着走在回若惜苑的路上,刚好与刚刚解禁不久的萧丽儿不期而遇。
萧丽儿坐在轿撵上,冷冷一笑,轻蔑的俯视着安陌离说到。“呦儿!这不是安妃妹妹吗?这么晚了,身边怎么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小心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是啊!我已经遇到了,你不就是吗?”安陌离对萧丽儿没有什么好感,可以说是讨厌,讨厌她说话的样子,讨厌她身上的味道,讨厌她的一切。
“你……”萧丽儿没有想到安陌离会如此单刀直入,让自己吃瘪,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这次回来,她真的像变了一个人。
“本宫不和一个出身卑贱的人计较,太后召见,懒得和你磨嘴皮子!”萧丽儿说着,在众人的簇拥之下,扬长而去。
待到转角处,下令停下轿撵,在贴身太监耳旁小声的交代了什么,方才继续行进。
“安陌离,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经过御花园时,安陌离发觉身后跟着一个人,她加快步伐,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步伐,她放慢步伐,身后的人也放慢步伐。她一向好奇心泛滥,干脆转身走向那人,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你是谁?为什么要跟我?”
那人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巨大的披风,遮住了她的头,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她的脸。
“姐姐不认得我了吗?”那人放下了头上的帽子,露出了面容。
竟是北堂玉芷,只是她面容憔悴,脸上没有任何的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我们认识吗?”现在的安陌离哪里还记得北堂玉芷,灭心草的毒,让她忘记了以往一切的人和事。
“姐姐,你……”不明原因的北堂玉芷有些错愕,随之紧紧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双眸中似有道不尽的委屈。“我是玉芷啊,你不记得啦!”
“玉芷?”安陌离挠了挠脑袋,仔细的一番回忆后方摇头说到。“不认识!”然后又将被握着的手给抽了出来。
北堂玉芷楞了片刻,突然放声的大笑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推搡着说到。“安陌离,你是装出来的对不对?你怎么能说不认识我了?”
安陌离以为北堂玉芷也是坏人,便在她推搡自己的手上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抽身,飞快的逃离了她。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北堂玉芷无力的瘫坐在了地上,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落在了地上,她甚至能听到泪水落地的声音,那样的让人绝望。
如果连她的安姐姐都不帮她,那她要怎么办?!
半年前,她甘愿放下公主的身份,跟在赫连赤夜的身边,哪怕他从未将她放在眼中,也无怨无悔,每天只要能看见他,与他说上一句话,她也便心满意足了。她始终相信,金城所致,金石为开,他会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的。
可是,他却不要她!
他说:这辈子,他心中只有陌离一人,一个人的心很小,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
他派人将她送回了西盛,交给了王兄北堂浩宇。
她永远记得,那是王兄第一次出手打她,王兄以前是那么的疼爱她,若果不是气急败坏,是定下不了手的。
她偷看了赫连赤夜写给王兄北堂浩宇的信,里面的每一个字,都如一把锋利的刺刀,直插她的心脏。
‘令妹错爱,受之有愧。敬请陛下严加管教,在下感激不尽。’
他竟如此不待见她,对她的爱嗤之以鼻,随意践踏。
她想要去找赫连赤夜问清楚,奈何自回到皇城之后她便失去了自由,王兄将她严加囚禁在自己的宫中,她试着逃脱,却每每都失败了。即使她能逃出寝宫,也难逃这皇城的高墙。
“对不起!”安陌离折返了回来,拿出帕子,蹲下来细心的擦拭着北堂玉芷脸上的泪水。又看了看她被自己咬伤的手,轻轻的呼了呼,自己也哭了起来。“对不起,我错了,你别哭了!”
北堂玉芷一把抱住了安陌离,她就知道,她的安姐姐是不会丢下她的。
夜黑风高,静谧的御花园里,两个女子不顾形象的相拥痛哭,甚至惊动了禁卫军。
多年后,两人回想起来,却也是一件相互打趣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