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走廊里,安静又寂寥。
霍清随走在前方,面无表情,脑中却一直在回想着几句话
“送夏晚走吧,她不适合再留在青城。今天的事,在提前一些,最近的种种事,你我都清楚,都不是意外。”
“劳伦斯家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你在国外有势力,也远远比不上,你要知道,那是一个跺一跺脚就能让整个欧洲抖一抖的家族,势力之大,无法想象。”
“……”
这几句话,就像是在霍清随脑海中生了根一样,怎么甩都甩不掉。
一遍又一遍,顽固的重复着。
而每回想一次,霍清随眼中的寒意就更深。
跟在身后的时俊感受的清清楚楚。
“霍少?”
霍清随恍若未觉。
然,脚步却倏地停下。
下一秒,走廊里气氛骤变。
四目相对。
霍清随薄唇当即泛出了幽暗的冷笑,眉目间更是聚满了阴沉。
十五分钟后。
两人面对面坐下,咖啡的醇香在空气中飘荡,然而却依旧调和不了气氛中的冷漠凛冽。
沉默,是劳伦斯打破的。
“没想到,我们祖孙俩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一度以为,是你回巴黎的时候。可惜,你母亲做事有些让人失望,给了她时间,却迟迟没有把你带回。”
淡漠的嗓音,带着久居上位者才有的威严。
“怎么?就没有话要跟我说?”看着对面人的神情,他有些不虞的皱了皱眉。
他是高傲的,也是高高在上的。
霍清随毫不客气的冷嗤,但就是不曾给他一个最正面的回应。
劳伦斯自认从出生到现在的这么多年,还没有来能让自己生气,也不曾有人敢这么无视自己。
但自从来到青城,他赫然发现,错了。
先是那个夏晚,再是霍清随,都让他很不悦。
如是想着,他眉宇间的不悦更加明显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他沉声质问。
霍清随迎上他的视线,掀唇,他每一个字,都冷淡到足以伤人:“劳伦斯老先生,你以为的态度,你觉得,你配么?”
毫无情绪起伏的一句话,却让劳伦斯瞬间震怒。
“你!”
想要教训的话,硬生生堵住了。
眉宇间染上幽暗,他看着霍清随,有不满,却不能否认,他对他,更多的是满意。
无论是他现在的成就,他的手段,他的脾气,甚至是他对劳伦斯家族做的那些让他生气的事,本质上,都是让他满意的。
这样的霍清随,才配的上劳伦斯家族的血脉,将来他也能放心的把整个家族交给他,而他也相信,自己看中的继承人,绝对有那个能力让劳伦斯家族更上一层楼。
但,他唯一不满的,就是那个夏晚。
想到这,他眼中的不满,甚至是恨铁不成钢又多了几分。
劳伦斯瞥了他一眼。
“慕瑾和你见过面了,是吗?对她还满意吗?”端起咖啡,他很平常的询问,“无论是她的家世,还是她的能力,亦或是她的性子,我都考察过了,和你很合适。”
眼见着对面人并没有情绪波动,他又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这样才好。
没等霍清随回答,他自顾自继续:“当然,你若是不满意,还可以再看,整个巴黎上流社会的千金小姐,你都可以选。”
“当然,”品尝了口咖啡,眼底不动声色的划过厌恶,他重新放下,面上丝毫不显,“你现在的那个妻子,是必须要离婚的,她担不起劳伦斯家儿媳这个名称,门不当户不对,你们并不合适。这些道理,你应该都懂。”
说完,他很平静的重新对上霍清随的视线。
然后……
他清晰的看到了对面人眼中毫不掩饰的嘲讽,甚至是……怜悯。
怜悯?
当这两个词冒出来的时候,劳伦斯莫名觉得受到了侮辱。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不悦质问。
话落的瞬间,他又后知后觉的回想起了刚刚他反击自己态度的那句话,顿时更不悦了。
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短短的时间内动两次气。
简直……
拐杖往地上一戳,他沉下脸呵斥:“你这脾气,果真还和你母亲一样。”
可更让他气愤的是,他所有的呵斥和教训,换来的,却是对面人更加肆无忌惮的嘲讽。
“你……”
“我的母亲?”打断他,霍清随淡漠掀唇,每一个字都冷到了骨子里,“我没有母亲,至于你,也不是我外公,这一点,你不清楚?”
劳伦斯没想到他再开口竟又是大逆不道惹人生气的话,当即气得脸沉了又沉。
霍清随冷漠的面容上像是覆了层寒冰。
他看着他,回给他同样的高高在上:“劳伦斯家族?就算你双手奉上,我也不屑多看一眼,我会做的,是把它踩在脚底,要试试么?”
他的眼神太过薄凉,比历来每一任的劳伦斯家族继承人都要薄凉,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凉意,哪怕劳伦斯向来奉行的就是如此,但还是被他气到了。
“混账!”拐杖重重一戳,他冷声呵斥。
霍清随全当没有看见。
“我和你,祖孙?”他不客气的冷嗤,“你有什么资格?你们劳伦斯,又有什么资格?动我的女人,算计到我的头上,还想我回去给你们劳伦斯家卖命?谁给你的理所当然?”
“你……”
“或许我会去巴黎,等劳伦斯家没落的那一天,亦或是,丧事的时候。”
“啪!”
随着冷漠至极的最后一个字被吐出,咖啡杯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咖啡四溅,杯子四分五裂。
清脆的破碎声,像是凝固剂,彻底将空气凝滞。
“霍家就是这么教育你的?!”终是没有忍住,劳伦斯被气的脸色发白,“你的教养呢?!你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和一个那样的女人在一起,你就变成了这样?!”
“哪样?”霍清随要笑不笑,“莫非你认为,你们劳伦斯家的教养又好的到哪里去?还是你认为,你,劳伦斯老先生,做什么都是对的,不管是谁,都必须服从你的命令?你把自己当什么了?又把别人当什么了?”
“你……”
“或者,问得更清楚些,你把你的女儿当什么了?又把我这个口口声声的外孙,继承人,当什么了?”霍清随讥笑,“控制欲得不到满足,就要自认为的做那些没人能看得上的手段?”
如果说之前只是气愤,那么现在,劳伦斯已然被他的这两句话引出了很多年不曾有的真正怒意。
“谁准许你这么跟我说话的?收回你的话,否则……”
“否则什么,继续动我的女人?再给我塞女人?还是再和别有用心的人一起算计名义上有血缘关系的我?”手指根根作响,霍清随面色阴沉。
他站了起来,不顾劳伦斯已然恐怖的脸色,幽幽扔下一句:“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不愿意颐养天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毁了你的心血。”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他毫不留恋的抬脚离开。
“站住!”劳伦斯怒火中烧。
霍清随脚步未停。
劳伦斯当即再度气到极致,有些原本能用来攻击的话就那么不经大脑的吐了出来:“就为了那样一个女人,你竟然大逆不道的说那些话?你知不知道你眼里那个女人,背着你做了什么?!和一个两个戏子勾三搭四,行为不检点,也没教养,她如何配得上你?!”
“嗤。”
回应他的,只是这么一个从里到外都透着不屑和讥讽的一个字。
所有的胸有成竹在这一秒轰然倒塌。
气压似乎也因为他的愤怒低到了底,任谁来了都会有种窒息的不寒而栗感。
“混账!”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又骂了句。
咖啡厅里的气氛更让人觉得恐怖了。
等候在不远处的助理见状,难免背后发凉,想要上前劝阻,偏此时视线里出现了一道风姿摇曳的背影。
而那道背影,最后在劳伦斯面前停了下来。
“劳伦斯老先生,您好。”
轻轻袅袅的温柔嗓音飘荡在空气中,听着让人格外的舒适,如沐春风。
另一边。
小安坐在驾驶座上开着车,时不时的会从后视镜里看夏晚一眼,确认她是否无事,但当好几次都看到她沉默的异样时,她终究是没忍住问出了口:“夏导,你怎么了?事情不是解决了么?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不开心的样子?”
夏晚把玩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是啊,事情解决了,高导那边可以说是非常的顺利,且确实如她所料,高导对于一些事是不知道的,所以和高导的对话,看起来也让自己掌握了一定的优势。
但……
也只是表面上罢了。
她很清楚,劳伦斯这个人,这件事不彻底解决,他还会带来更多的麻烦,甚至或许,他带来的早就侵入她和霍清随生活的方方面面了。
就好比……今天的电梯事件。
电梯……
夏晚蓦地回神,后知后觉想到了靳林。
“夏导,前面就到医院了。”小安见她没有回答,也就没有追问。
说话间,车子降速往停车的地方开去。
夏晚暂时收回有些混乱的思绪准备下车。
“嘀!”
手机声却在此时毫无预警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