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力了……
浑身的力气好似在瞬间被抽空,抓着他手臂的手颓然无力垂下,赵绾烟呆滞的站在原地,双目无神,就连呼吸都变的异常艰难起来。
周遭的气压一下低到无法形容。
良久,她才蠕动嘴唇晦涩开腔,无力的嗓音压在人心上,比任何东西都要重:“尽力了?什么意思?”
“绾烟……”程川看着她浑浑噩噩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他很想安慰她,可几度张嘴,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伸手搭在她肩膀上,“绾……”
不想他的手指才触碰到她的衣服,就被她反应剧烈的甩开了!
程川无奈,放柔了声音试图安慰:“绾烟,你听……”
“别碰我!”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赵绾烟死死的盯着面前人,“什么叫尽力了?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绾烟……”
“说啊!”
瞳仁睁的又圆又大,赵绾烟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逼问:“昨天爷爷还好好的跟我说话,跟我说手术后要做些什么。现在你跟我说尽力了?为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整个人颤抖的更厉害了。
她没有哭,只是眼睛很红而已。
可越是看她这样隐忍,程川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从来最牵动人心的,不是哭天动地,而是那种绝望悲恸到哭都哭不出来,那种痛,才最让人心疼。
眼眸黯了黯,无声叹口气,他劝道:“绾烟,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
“绾烟……”
“大小姐,”一旁的方伯不忍心看到她这个样子,强忍着悲恸试图拉回她,“大小姐,别这样,赵老他……”
可到底,后面的话他也说不下去了。
“大小姐……”眼眶迅速泛红,胸口堵着的那口气不上不下,他难过的别过了头,任由眼角的眼泪滴落,“赵老,赵老……”
眼前迅速被蒙上了一层雾,他仰头,努力想要逼着自己收拾心情。
却不想,下一秒,他情绪不受控制,颤抖道:“霍……霍少……”
低低的苍老声音一经响起,赵绾烟身体猛的僵住。
清随……
垂落在身侧的手倏地握紧,指关节在同一时间泛白,她愤然转身,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夏晚……
夏晚!
即便隔着距离,夏晚依旧能清楚的感受到赵绾烟眼中的那股浓烈的怨恨,像是融入进了空气中,密不透风,让人怎么都摆脱不掉。
她没有迎上赵绾烟的视线。
不是因为心虚,而是因为……
身旁的男人。
她担心他。
她比谁都清楚,当程川那句尽力了说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有多僵硬多冰冷。
他不会比赵绾烟好受多少。
心疼的感觉无法抑制,她用力反握住他的手,想要借此给他安慰。
可触目所及,他的五官仍旧冷峻铁沉,尤其是那双清寒的眸子,尽管掩饰的很好,可她还是看到了,那里面的哀痛,比深潭还要深。
动了动唇,她低声叫他:“霍清随……”
“嗒嗒嗒--”
格外清脆的高跟鞋声蓦的响起。
“啪!”
重重的一记耳光声,像是平地一声惊雷,震的所有人都忘了呼吸。
霍清随的左脸颊迅速红了一块。
他没有动,神色依旧。
“呵!”赵绾烟抑制不住的冷冷一笑,下一秒,她忽的转头,扬手就要给夏晚一巴掌!
然而手才扬起,就被强行扼住了。
“够了。”
沉哑没有温度的声音就在耳边。
再简单不过的两个字,却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赵绾烟!
“够了?你跟我说够了?”情绪彻底失控,赵绾烟猛的挣脱开他的桎梏,颤抖的手指怨恨的指向夏晚,厉声质问,“你倒是告诉我,你去哪了?!为什么不提前住院?!为什么联系不上你?!如果不是你,我爷爷现在还好好的!”
所有的伤痛和怨恨在这一刻汹涌席卷而来将她淹没,只要想到昨晚爷爷还怜爱的嘱咐自己不要太累注意身体,想到爷爷他……
猛的闭上了眼,她想不下去了。
没人知道,昨晚的每一幕回忆,原本有多温情,此时此刻就有多冰寒!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夏晚!
夏晚!
“怎么不说话了?嗯?!”愤愤的盯着夏晚,此时此刻,她只想和让她也尝一尝这种切肤之痛!
她害了她的爷爷!
爷爷……
手背青筋毕露,不等眼前人回应,她再度拔高了声音:“不说话?你心虚对不对?!夏晚你凭什么?!给了希望又重重给人一击让人绝望?!现在我爷爷死了,他死了!你满意了?!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
“不是。”不在意她声嘶力竭的质问,夏晚对上了她的视线。
可两个字说出来,她才发现自己回答的有多艰难,又有多晦涩。
自己又何尝不是接受不了赵老的死讯?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无意识的悄然握紧,她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赵老……”
只是她的话才到喉咙口,就被赵绾烟仇恨的打断了。
“你没资格提我爷爷!”
眼眸一暗,夏晚瞬间沉默。
而这沉默,落在赵绾烟眼中,就像是一桶汽油,猛的浇在了她燃烧的怒火上!
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倏地扬起了手,快准狠朝夏晚甩去!
然而--
“霍清随!”她难以置信的盯着再度扼住自己手腕的男人。
冷毅的面容上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情绪,霍清随眸色幽暗的回望她,每一个字都无比的低沉:“对不起。但,没人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如果你非要怪,怪我就可以,和我太太没关系。”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逆流至某处,赵绾烟脑袋嗡嗡作响,双目通红到恐怖:“和夏晚没关系?不是她,我爷爷会死?你到现在,还在维护她?!”
隐忍许久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
不断短短几秒钟而已,她的眼前就已朦胧一片。
“霍清随你有没有心?!”猛的使出全部的力气甩开他的手,赵绾烟怨恨的指着夏晚,“是她害死了我爷爷啊!霍清随!他不仅仅是我爷爷,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忘了么?!你居然包庇一个杀人凶手!你混蛋!混蛋!”
眉心拢起褶皱,霍清随沉声道:“她不是。”
“啪!”
带着十足狠劲的耳光猝不及防打了过去。
顷刻间,他原先泛红的左脸颊颜色加深。
霍清随身形未动。
掌心处是火辣辣的疼,可赵绾烟一点都感觉不到。
“滚!”她几乎是从喉骨深处挤出的这个字,“滚!你给我滚!”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像是疯了一样不顾一切的把拳头招呼在他身上。
什么高贵,什么形象,她通通都不要了。
她只知道,她的爷爷死了。
“大小姐!”
“绾烟!”
厉佑霖接完电话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一下就明白了。
脸色发沉,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用力拽住她的手臂将她紧紧按在怀里:“冷静点!”微喘着气,他又抬眸对霍清随说道,“老四,你先回去,这里交给我,晚点我们再联系。”
不等他说话,他弯腰,一个打横将还在挣扎乱动的赵绾烟抱了起来,大步离开。
“放开我!放开!混蛋!”豆大的泪珠汹涌流出,赵绾烟不停的挣扎,可不管她怎么动,都挣脱不掉,“放我下去!”
厉佑霖恍如未闻,脚下步伐没有丝毫的停顿。
可到底,他于心不忍。
“绾烟……唔!”
剧烈的疼痛猝不及防袭来,他只觉胸膛那像是要被她咬碎了一样。
身体有短暂的僵硬,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任由她吵,任由她闹。
赵绾烟死死咬着他胸前的肌肉,久久都没有松口。
她以为这样发泄了,她的心里会好受些。
可是……
没有。
痛。
很痛。
“啪嗒啪嗒--”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怎么都停不下来。
“呜呜呜--”
再也强撑不住,她手指紧紧攥着厉佑霖的衬衣,放声哭了起来。
沉闷又压抑。
厉佑霖猛的停下了脚步,挺直了腰背没有再动一丝一毫。
她哭了多久,他便站着抱了她多久。
直到哭声渐渐低沉,他哑声叫她的名字:“绾烟……”
只是回应他的,除了她的抽泣声,再无其他。
心头像是被钝了的斧头砍了一刀又一刀一样,厉佑霖只觉难受的厉害,甚至连气都喘不过来。
良久,他再度开腔安慰:“绾烟,别哭了,嗯?”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分明察觉到了怀里女人身体的僵硬。
“绾烟……”
“厉佑霖。”
“我在。”
赵绾烟仰起哭的不成样的脸蛋,幽幽低喃:“爷爷死了,他死了……被夏晚害死的。”
厉佑霖皱眉:“别这样,和夏晚没关系,她……”
“啪!”
未说完的话被硬生生打断,而他的脸颊,疼的厉害。
目光所及,是她怒不可遏到几近扭曲的面容。
“绾烟。”
“闭嘴!”赵绾烟声嘶力竭怒吼,就连双眸,都好似被熊熊大火包围了一样,“连你也要包庇夏晚?是么?!明明就是夏晚的错!她是故意的!故意的!她是杀人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