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没到了晚上院里就极为嘈杂,原因是紫荆屋里大吵大闹,起初大家也没在意,以为她是不甘心就这么关着,可直到几日后,紫荆和她的丫鬟猝死屋中,众人才反应过来。
仵作来检查尸体,说是被吓死的。
死亡的气氛还没过,原本在养病的杜鹃居然伤口恶化,死了。
这两起命案让彻底压碎了某些人的神经,惶恐不安中,一股势不可挡的流言诞生。
众人都说,陈隐喻所在的院中有怨灵,在不停地拉替死鬼,先前死的箬竹,现在死的茉莉、柳绿、紫荆、丫鬟和杜鹃都是被鬼带走的,而鬼要拉走十个替死鬼才能安息。
“放屁!”赵妈妈眉头一竖,怒目而视,眼睛亮泽泽的充满戾气,指着紫荆的房子就破口大骂:“老娘十六岁入春风阁,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什么死法没见过?不甘受辱咬舌自尽,被客人玩弄致死,染上花柳B等死,想逃跑被活活打死!还怨灵?我呸!活着都要怵上三分,死了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是……”石榴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抓着衣袖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苍白。
“没有什么可是!”赵妈妈平缓一下气息,阴冷的目光扫过石榴,在略过陈隐喻平淡的面孔的时候顿了一下,缩了缩瞳孔:“这件事情以后不许在提了。至于你们,安分些,若在闹出什么幺蛾子,那便是九天仙女也不管用了。”说完这句别有深意的话后,赵妈妈就毫不犹豫的就走了。
院内转眼就只剩下石榴和陈隐喻了。
陈隐喻很清楚赵妈妈的话是对自己说的,本就没想这件事能瞒过赵妈妈。她就是在借着赵妈妈还算看重自己,在一点一点的试探。陈隐喻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石榴,不过如今被下了通牒,只怕要安分了。
这么想着,心中既然升起了几分庆幸。
石榴哪里知道陈隐喻心中的千回百转,她现在心中十分恐惧,目光略过紫荆的房间时,身体不自主的打了个寒颤,顾不得其他就挽上了陈隐喻的手,带着哭腔说道:“箬竹,妈妈向来喜爱你,你……你去和妈妈说说,给咱们换一个院吧!”
陈隐喻扯了扯嘴角,胆子还不及自己大,这样的人也能害人?陈隐喻摇了摇头,拉下了石榴的手,“妈妈的话你也听见了,我能有什么法子,去了无非也就是一顿臭骂。”说完,就走了。
白日还好,到了晚上,屋子就阴暗了下来,烛火摇曳,昏暗的光线让屋中着实的陷入了恐怖的气氛。
“落雁。”陈隐喻喊道。
落雁欠了欠身,问道:“姑娘,有什么事么?”
陈隐喻幽幽的说道:“石榴胆子小,白日里吓的不行,她那小丫鬟也不像个胆子大的,你去给她做个伴。”
“是。”落雁没有多问,欠了欠身就退下了。
坐在炕上的沉鱼见陈隐喻把人支走了,知晓陈隐喻是有话说,却不想陈隐喻什么话都没说,就那么孤零零的坐在黑暗中,像一朵要凋谢的花。
沉鱼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唤道:“姑娘。”
陈隐喻被喊回了神,侧头看了眼沉鱼,沉静的面色中带着一丝恍惚,“我的心里有一道坎,叫做良知。我一直嘲笑圣母,却也不喜欢心狠手辣的人,也许每个人都会在自己心中设置一个正义的底线,以正义为名的去做邪恶的事情就会变得理所应当。我不停的自欺欺人,说我所做之事是把她们加在箬竹身上的事还回去,可事实上呢?我不认识箬竹,我没见过她,我也没和你好到能为她报仇的地步。所谓的正义的复仇,其实不过是我恐惧有人像我挥刀,而先一步杀死那些可能的人。我以为我是善良的,至少是有理智的,但事实上我和很多人一样,除了自己以外根本就不再考虑别人的死活,为了能够生存也就学会了不择手段的做事。哪怕,那些人是无辜的!”
沉鱼听了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奴婢不明白姑娘说的无辜,如果姑娘说的是那个卖主求荣,往自己主子的房间里采摘夹竹桃,在饭菜里放莨菪的丫鬟的话,奴婢只能说,姑娘大可不必。”
“忠诚的原因只是因为背叛的砝码不够,没有谁是天生就应该对谁忠诚的。如果那丫鬟是恶鬼,我就是引诱她下地狱的邪灵。”陈隐喻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她望着窗外的月光,迷幻的颜色笼罩着整个大地,似乎所有罪孽都在它的清洗下变得一干二净。
沉鱼摇头,她的腿隐隐作痛,那痛时刻的在提醒着她的愚蠢。她轻轻的揉了揉膝盖的四周,看着身上盖的丝绸缎被,意有所感的说道:“只有身处在地狱边缘的人才会被邪灵拉下地狱,地狱原本就是她们的归处。她们选择了被引诱,自己选的路,是不能回头的,种了什么因,那就是什么果。”
“是啊!种什么因收什么果!”陈隐喻似赞同,似感慨。她倒了杯茶给沉鱼,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不过就是倾诉一下心情,毕竟手上一下子添了三条命有些沉。不过你放心,你对我好,我肯定会对你好。”
沉鱼接过茶杯,定定的望着陈隐喻,诚恳的说道:“奴婢日后定然不会辜负姑娘。”
陈隐喻没有真的相信沉鱼的话,不过两人之间僵着也不是个事,毕竟共处一个屋檐下,沉鱼又是个十分不错的奴婢,自己手下也没什么能用的人。
至于她还会不会算计自己,陈隐喻已经不计较了,也没法计较,毕竟世间之事就是互相利用的,每个人都企图从对方那里得到好处,但同时也不可避免的得到坏处,就像沉鱼说的,路都是自己走的,脚上的泡,是自己磨的。
在穿越后的第一个月,陈隐喻意识到,这世上本就没有可以真的相信的人。信和用,从来都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