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残月黯淡,雾霭如丝似脂。
幽暗的树林,纵横交错的枯竭树枝宛如一张张魔爪,无声地夺走路人的生命。虽非秋,褐色的泥土上却铺满了枯黄焦叶,偶有几许夜风拂过,簌簌作响。
静谧的空气中,传来几声娇嗔,夹杂着风声,显得分外刺耳。
鹰钩鼻的男子把长着兔耳的女子按在树上,他那因常年练武而长满茧子的手,此刻异常炙热地抚过她的细腰,缓缓向上。云雾逐渐散去,月辉洒向他们身上,汇成一个略阴森的长影。
男子的手抚上她的胸际时,毫无征兆地停下了动作。他蹙眉抿唇,环视一周,侧耳倾听。
作为一名妖界的杀手,在刀尖上的日子混久了,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不敢松懈。兔耳女子法力尚浅,并未感到异常,媚眼流转,嘴角微挑深深看着男子。
片刻,他并未探到他人气息。就在他决定继续时,一把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他们的咽喉。
一个黑衣男子背对着他们飘然落下,他手中银白色的长剑,只沾了一点血迹。枯叶随他的衣袂,翻飞不断,如黄蝴蝶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短暂的无声后,墨汁样的液体从他们的咽喉处汩汩流出,明显是中了毒。
兔耳女子鼓睛暴眼,瞪着男子身后那黑衣男子的背影,彰显在脸上的只剩狰狞。黑衣男子并未转身,他眉梢微挑,掏出两根毒针毫无偏差地飞入她的双眼。
“呃!”毒针入眼,疼痛难当。喉咙被割而无法大喊发泄,只得闷吼一声。她双膝一沉,双手抚眼,眼角发出“吱吱”的响声,流出墨绿色的浓稠液体。兔耳女子支撑不住,倒地化为死兔。
鹰钩鼻男子脚步微颤,他想转身看看是什么人速度如此快盈,但他再也没有力气去支撑自己沉重的身体。
黑衣男子至始至终不曾回头,速步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只想,快些回去,见到他的阿姐。
鸦青石门镶着狰狞的麒麟头门环,两旁的石狮子比俗尘门庭的威风许多,一侧的大石桩上万般悠闲地舞着三个大字——笑妄谷。
无人看守,进出自由。这便是近百年来在六界中声名鹊起,由一众妖物组成的笑妄谷。
笑妄谷坐落于极为隐蔽的古林深山之间,饶是如此,来往的客人却从未间断。毕竟这世间总有人遇到自身无法解决的难事或是想来此处找乐子寻知己。笑妄谷所做的生意,便是拿钱办事,或是付出相应的代价。而笑妄谷做得最为风生水起的两个买卖便是夺魂阁与探风门。顾名思义,夺魂取命,探风追影。
至于笑妄谷谷主覃曜,几乎将谷中大小事务通通交予兮娘处理,整日窝在房里捣鼓她的酒。外面传言她是个酒鬼,对此,她并不认同。不过是嗜好酿酒,时刻保持清醒的她又怎来酒鬼一说?
夜色已重,此刻的笑妄谷保持着白日里的喧闹。不过与白日里谈买卖查秘密的人多不同的是,夜里的笑妄谷是精怪妖物饮酒作乐的消遣去处。
回廊旁的一扇房门被一双皓雪素手轻拉而开,雪发女子莲步轻移挡住了拎着一把长剑疾步而行的黑衣男子,扬起惯有的温然慈笑:“阿疏,你完成任务的速度愈发快了。”
雪发女子便是兮娘,挽得一头回心髻,面容看上去四十有余,总是着一身素衣,却掩盖不了她独有的风华。没有人知道她的真身,她活了多少年,因为兮娘,从不提她的过往。
被换做阿疏的男子朝兮娘身后的房里瞄了一眼,瞧见房里坐着一对双生的雄虎妖。
随即一别林中的冷冽,软软一笑露出两个酒靥,嗓音清软如天籁:“兮娘,夜深了,得早点歇息,可别累坏了。阿疏就不打扰,先告退。”
话里别有深意,而后消失在夜色里的回廊尽头,留着微显恼怒的兮娘。
五百年前伏余随覃曜来到笑妄谷之后,随了她的姓,更名为覃疏。
覃曜把他交给兮娘,让兮娘在夺魂阁授他法术和武功。覃曜也时不时前往夺魂阁指导他,她曾言,杀人不分招式,不讲手段,只要能以最快的速度夺取对方的性命,便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覃疏不负期望,日夜勤苦练习,五百年的光阴已足以让他成长为一名剑法凌厉的杀手。他唤覃曜一声阿姐,自是不同他人,故他不住夺魂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