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岂严词厉色:“覃姑娘又在说笑了!”继而,他眸子几转,载着温温雅雅的笑意,不甘地回嘴:“哦,在下明白了。怪不得方才一提到谷中的那位小兄弟,姑娘便一脸恨不得吃了在下的模样,原是在下说错了话。听闻姑娘与谷中的兮娘相交甚好,姑娘莫不是,有磨镜之好?”
闻言,覃曜轻笑,继而丢给云岂一记白眼,说:“兮娘待我视如己出,敢问云岂会与自己的娘亲有甚私情么?更何况,她屋舍之中男宠甚多,会管我?哈哈!”
云岂无语凝噎,他不擅长与人争论,加之覃曜言之凿凿,也只得闭了嘴。又听覃曜问道:“那凤御下凡之后呢?”
许江赋,是凤御这一世的名字。是个白面儒生,土生土长的落果村人。他娘爹去得早,家中只余他一人。许江赋寒窗苦读多年,只落了个秀才,如今在落果村的私塾里当起了教书先生。
云岂身为凤御的挚友,听闻他下凡渡劫去了,便抽了个空悄悄来探望他。
云岂化了只花褐云雀停在私塾的房梁之上,底下书声琅琅。许江赋是个温和慈爱的先生,深受孩童们的喜爱,简直与凤御的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不止。
云岂后来才得知,他这一去一返,不慎将随身所带的白泽笔落在了私塾里,恰巧被许江赋拾到。白泽笔是取云岂身上的毛发所制,用此笔绘图有奇效。
一汪清怡的月辉穿过院子挤进窗缝,映到房中的书案之上。许江赋坐于案前,轻手轻脚地点起了一盏灯。
暗影摇曳,他手里把着一支细致秀雅的笔,是前两日散学后在私塾里拾到的。
这支笔的毛发轻柔坠软,笔杆上刻着的一团密密麻麻,是他看不懂的文字。它的样式清殊绝尘,不像是俗物。孩童们皆说不是他们落下的,那又是从何处而来?
毫无困意,不如作上一画。这般想着,许江赋展开一张宣纸,丹青妙手,笔下生风。
不过多时,一名盈盈女子跃然纸上。笔落处,该深时深,该浅时浅,深深浅浅,恰到好处。益得画中女子眉目清丽,脱尘之质,巧笑嫣然。
“吱呀!”
一股晚风吹开了纸窗。
许江赋将笔放于笔架上,起身踱步到窗前。时维仲春,院里架上的紫藤萝发得正艳,花影缠绕婉转。欲抬手关窗,他的手刚触到窗纸,一双温温热热的玉手轻拍了拍他的肩头,身后传来女子的温软嗓音:“公子!”
许江赋顿时被吓得惊慌失措,当即蜷缩于窗下,双手捂着眼睛不敢看分毫。
话本子里常有女鬼之说。于夜里飘到世人房屋之中,吸人精魄,断人性命。若是遇见了,千万看不得,也不要与其说话。
他虽一向不信鬼神伦,但眼下情形着实蹊跷得紧。莫不是自个儿竟这般倒霉,真撞上了那传言中的女鬼?
只听那女子轻叹了口气,吐语如珠:“公子,既赋了我生命,却为何这般惧我?”
听她语调轻柔温软,似乎并无恶意。许江赋这才稍作放松,放下捂眼的手,抬眸看她。那女子模样生得甚好,嫩肤如玉,桃腮载笑,一股子轻灵之气。
只是!为何,这般眼熟?
许江赋猛然起身,望向书案。那方才他作画的宣纸,竟纯白无瑕,空空如也!
女子带着融融笑意:“公子既赐了我这条命,那以后,我便是公子的人。”
许江赋思绪百转,却也不再如适才般慌乱,定下神来细细思索。
莫非,是那支笔!那支笔下的秀丽女子竟这般活脱脱地走了出来!
“公子,人家好冷呢!”趁着许江赋出神间,女子娇滴滴地凑上前来。春水双眸,柔波流转,如柔荑般的双手轻飘飘地搭在他肩上,腰身紧紧贴着他的身子。
尤物当前,许江赋一时鬼迷心窍,也顾不得那么多。顺势将她拦腰抱起,往床榻上行去。
芙蓉帐暖,软玉温香,鱼水之迤逦。
云雨巫山,耳鬓厮磨,胶漆之旖旎。
落果村寂静的夜里,时不时响起打更的梆子声。
“姑娘可有名字?”
“都说了是公子给予我这条命,自是没有名字的。”
想到院里的紫藤萝,深深浅浅的淡紫色,如瀑布垂下。藤萝挂云木,花蔓映春夜。
“映萝,唤你映萝可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