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不大,围墙到处都是缺口,长满野草青苔,大门进去不远是三栋五层旧红砖楼,郭小洵隔着破铁门往里看了几眼,好奇问道:“我们要找什么人?”
“几年前的朋友。”
陈东摸出在早点铺买的烟,点起抽了一口,还没继续说下去,一辆橙色的长城M4就驶了出来,在铁门处停下,然后下来一个穿牛仔七分裤套装,扎马尾辫,身材惹火的女孩,偏头看了两人一眼,伸手去开铁门。
铁门开到一半,女孩又猛地转过头来,与陈东四目相对,眼睛快速充满茫然。
过去好长一阵,她满头雾水问道:“你认得我?你是……”
陈东说道:“陈东。”
女孩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似乎陷入沉思,片刻后发出一声尖叫。
“陈东!”
喊出陈东名字的同时,她猛地跳了过来,不可思议的看着陈东,上下打量好几遍,震惊问道:“真……真是陈东?”
陈东笑着点头。
“真的是你!”女孩又是一声尖叫,表情瞬间变得欣喜又复杂,双手捂着嘴,直勾勾看着陈东,眼眶渐渐红润,想要说话,张口却是“你”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陈东知道她想问什么,点头轻笑道:“你没看错,我还活得好好的,这不是登门来拜访了吗。”
“这样就好,来了就好……”女孩喃喃自语几句,语气突然幽怨起来,带着哭音道:“既然还好,为什么早点不来找我们……”
陈东不禁有些尴尬,看了郭小洵一眼,苦笑道:“这可不像彭琳你的作风啊,怎么几年不见,就从霸气辣妹变成哭鼻子的小女人了?”
见她还是没缓过来,陈东只好说道:“都来到门口了,不打算请我们去家坐坐?”
彭琳怔了一下,然后连说对对对,车也不管了,拉着陈东就往回走,摸出手机打起了电话。
“马上滚到鸿光这边来,有客人!”电话刚接通,她就大声说道,根本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快速挂掉电话。
进了2栋3单元501,没说几句话,彭琳就发现了陈东腿上的伤,发现居然是枪伤后,又是一通火爆,连忙找来酒精纱布镊子帮他挖铁珠包扎,郭小洵本想她来做,奈何根本插不上手,只好作罢。
处理完伤口没几分钟,一阵重型机车的巨大轰鸣声隐隐传来,来到楼下消失,一分钟不到,一连串沉重急促的脚步声后,砸门声说话声同时响起。
“菩萨,脾气咋那么大?来了什么客人?”
“轻点要死?敲烂了你来给我看家?”
彭琳大骂着打开门,一个旧迷彩服上满是油污的魁梧男人冲了进来,还没说话,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陈东,先是一愣,接着满是胡茬的脸变得有些难看,回头看着彭琳道:“这是哪个?你喊我来是哪样意思?”言下之意相当明显。
彭琳精致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直接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王跃龙我曰你先人,你睁大狗眼好好看这是哪个!不要人没看清楚就狗跳卵一样满嘴吐屎,杂种!”
五大三粗的男人顿时恹了下来,满脸警惕看向陈东,很快变得茫然起来,片刻后一拍大腿:“陈东!”
陈东刚笑着站起,魁梧男人就猛扑了过来,将旁边本来被两口子弄得想笑的郭小洵吓了一大跳。
过去很久,身体微颤的魁梧男人才渐渐稳定下来,和彭琳你一言我一语的向陈东嘘寒问暖,开始叙旧。
说是叙旧,可身为旁人的郭小洵根本无法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太多信息,只大概知道,他们几个人曾是大学同学,后来因为他们几个人,陈东不见了,而在当时看来,他的消失就等于尸骨无存,所以对于陈东,他们内心充满愧疚,始终放不下,刚才认出陈东时,才会激动失控。
至于当时有几个人,又一起经历了什么会危及到生死,郭小洵就不知道了,三人并没有多提,甚至根本没提。
同一时间,市医院老古哥所在的病房,也来了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既然杨先生已经转危为安,就说明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希望大姐你好好考虑下。”
对付家境贫困的农村妇女,见惯世态的年轻律师历来很有信心,在他眼里,这些人的所谓“讨要公道”,其实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多要钱,眼前这个黑瘦紧张的女人也不例外。
“当然你们还有别的条件,也可以提出来,我会尽量帮助你们争取。”
刚苏醒不到两个小时的老古哥这时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道:“不是钱的问题。”
年轻律师眼里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讥讽。不是钱的问题,那是法律的问题?
“杨先生你刚醒过来,需要好好休息,还是交给大姐决定吧。”他温笑说道:“还是希望大姐你能认真考虑,毕竟如果真闹大的话,对谁都没有什么好处,与其这样,还不如退一步,多争取些赔偿。”
老古嫂沉默良久,忽然抬头道:“接受调解也可以,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如果你能答应,我们不要赔偿都可以。”
这是一句很实诚的话,律师不禁诧异了一下:“什么条件?”
老古嫂看了丈夫孩子一眼,道:“陈东是因为我男人才出手打人的,而且他并没有主动打人,如果你们不告他,我们就答应你。”
语气羸弱,但异常坚定。
一间高级病房内,接到电话的秦天扬差点将手机都扔了出去,叫骂声传出老远:“告告告!让他们告!几个穷酸乡下人,还真是给脸不要脸,谈条件?门都没有!”
气没发完,右边脸颊传来的抽痛就弄得秦天扬忍不住连吸冷气,同时也提醒了他的仇恨,“啪”的一声,终于是将电话摔了个粉碎。
“那个土包子跑不掉的,有的是法子收拾他。”
躺在病床上的秦天明说道,语气是在安慰,但眼睛里的寒芒,分明在说明他有多恨——磬江二代群体中最不好惹的两兄弟,一夜之间被一个乡下人揍成了猪头,话都说不清楚,能忍才是奇怪。
然而这句话没能让秦天扬冷静下来,反而踩到了他的痛处,反脸看着脑袋同样缠着纱布的哥哥,恶狠狠道:“那么多人抓不住两个人,还反被夺枪揍成这个逼样,你还好意思说那么多废话?妈的简直就是在胀干饭,丢脸!”
秦天明很奇怪的没有半点生气迹象,反倒放缓语气道:“放心,下次他绝对不会再跑脱了。”
秦天扬不以为意道:“还有那个女的,要是再搞丢了你试试看。”
“不会再丢了。”秦天明点头,其实他心里还想说:不就是一个看起来稍微干净漂亮些,少了些脂粉气的女人吗?大学里多的是,何必这么上心,但看看秦天扬的脸色,他还是把这句话收了回去。
“我有个办法,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把他们找出来。”
这话一出,秦天扬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哪样办法?”
秦天明冷笑着眯起了眼睛,寒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