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的两只画眉鸟儿唧唧喳喳唱着小曲儿,天井上方的天空湛蓝湛蓝的,清新没有一丝风,今日是个好天气,鸟儿的歌唱令人神清气爽。
刘府的花园很大,且相当的精致,说到精致当然是花园里的亭台与荷花池了,据说当初修见园子时老太爷从三百里外的州府请来的能工巧匠建的。工钱高不打紧,关键是石材和木料全是南方运来的,据说是因为少爷小时候喜欢花鸟,老太爷才特意建造这个别致的花园让少爷每天能在里面开心的玩耍。
忠婶一大早绕过花园来到夫人巧玉房门口等候,每日夫人的发髻都是忠婶一手盘好,忠婶手巧,会编好多夫人喜欢的发髻,连夫人的贴身丫鬟翠儿都自叹不如。
巧玉起来了,翠儿端着热水进屋,老爷不在屋里,老爷向来有早起到前厅喝茶的习惯。忠婶和翠儿伺候着夫人洗脸梳头。忠婶看着镜子里的巧玉说:“夫人,您还是刚嫁到府里时的模样,一直这么美,全府上下的丫头们私下里都赞夫人美呢。”
巧玉抚着左耳畔的青丝笑了笑,屏儿捂着嘴轻笑了一声:“那是,我们小姐是咱们县里第一美人,做姑娘时城里各家的公子少爷们都托媒前去提亲呢,老夫人谁家都相不中,唯独看中了咱们刘府少爷。”
“死丫头,就你话多,嘴快手懒。”巧玉轻打了一下翠儿的胳膊阻止翠儿往下说。
忠婶对翠儿说:“翠儿,你先下去把水倒了,再去厨房看看老爷和夫人的早饭好了没有。”
“好咧。”翠儿端着洗脸水出去了。
看着四下里没人,忠婶压低声音对夫人说:“夫人,帮老爷纳妾的事有眉目了,刘忠回来说有家姑娘极合适。”
巧玉侧起脸问道:“是吗?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张庄张老大家的闺女,今年一十八岁,长得相当俊秀,老爷也见过了,对那姑娘似有意。”
“张老大家只有一个独生闺女,人家肯把女儿嫁过来做妾?”巧玉疑惑道。
“这个应该没问题,咱们县谁不知刘府家大业大,老爷又是那么的英俊,刘府行善积德方圆百里无人不知,如此良善之人谁不爱慕?张老大是咱家的佃户,女儿嫁进来吃香的喝辣的,他们老两口老了也不用愁了。夫人尽管放心,只要老爷夫人同意了,我就差人使吴媒婆去说媒,保证能成。”
巧玉心里一阵酸楚,她其实最不希望刘勋再纳别的女人,她希望此生刘勋心里只有她一个。可是自己结婚多年未有生育,刘勋不但没有嫌弃她,反而对她一如既往的好,更让她心生愧疚。刘家两代单传,万一自己连个闺女都生不出来,那自己的罪过可就大了,不能到了刘勋这辈儿把香火给断了。因此她没有理由阻止丈夫纳妾,自己是读过书的大家闺秀,必须通情达理,不能象个鼠肚鸡肠的小户人家女儿,应该高兴的为丈夫张罗纳妾之事。
回过神她又问:“老爷可有与忠叔说什么?”
忠婶答道:“我那口子回来说老爷似乎喜欢那丫头,但是却并未同意纳妾之事,老爷说他不能对不起夫人,不能让夫人伤心。”
巧玉心里一阵感动,原来老爷心里确实是有自己的,那自己更应该主动为刘家着想,不能只顾着自己了。
“这事儿不急,我先和老爷商量妥当,到时你再和忠叔去办。”巧玉微笑道。
早饭后,巧玉问刘勋:“老爷今日可有事?”
刘勋道:“想到南街布庄去看看,已经有三四日未曾过去,今日有一批新进的绸缎到,要去看看货色。”
“好的,老爷放心去看吧。”巧玉笑着点点头。
“夫人有事?”
“没有,随便问问。”巧玉欲言又止,微微笑着答道。
“好,若是夫人没什么事我先到柜上去,中午你就自己吃饭,晚上我回来陪你吃,好吗?我先走了。”刘勋轻轻拍着巧玉的手温柔地笑着说,转身招呼着忠叔往大门口走去。
看着丈夫出去的背影,巧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内心有丝丝的隐隐痛感。老实说,自她嫁到刘府以来,丈夫与她相敬如宾,平日里两人闲暇时在花园里下棋、弹琴,兴致来时出个对子考考对方。她知道刘勋是爱她的,而她的心里也只有刘勋、只有这个家。如果这个家真的又娶进一个女人来,她真不知自己是否能容得下另一个女人与自己成为一家人。可是,万一真是自己不能生育,若是不同意丈夫纳妾,那自己不是成了刘家的罪人了么?这样的矛盾心情扰得巧玉这两日寝食难安。
刘家在城里最繁华的南街有一家布庄,这是刘老太爷当年迁到本县时买下的四家铺子之一,铺面很大,是由五间铺面连成的。掌柜钱亨是刘老太爷一手培养的,对刘家的忠心绝不亚于忠叔。
刘老太爷在世时从不用担心他们中会有人贪墨柜上的钱财、从不用担心他们谁会谎报帐目,精明的老太爷心中的帐明白着呢,这些掌柜全是他私下里观察考核许久后定下来的,老太爷想得远,栽培几位信得过的掌柜就是为了在自己百年后这些产业能继续光大。
刘勋绝对得了父亲的真传,从小就聪明,看书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读书做画样样精通,最让刘老太爷欣慰的是这个儿子对生意天生精通,每次带着小刘勋到柜上去,他都能把布匹和粮食、药材的进价售价记得清清楚楚,一手算盘更是打得非常好,能赶得上钱大掌柜。这也是刘老太爷对儿子最放心的地方。
钱掌柜正在里面看着一本帐本,布庄二掌柜吴崇文正在忙活着,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吆喝伙计帮着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们选料子、量尺寸,铺子里好生热闹。
看到刘勋进来,钱叔赶紧起身相迎,与刘勋章、忠叔客套了一番,叫小伙计倒茶。主仆三人坐下后刘勋问了这几日布庄的生意情形,询问了这次进来的布料,钱掌柜把此次进货的帐目拿给刘勋一一过目,看完后刘勋叫钱掌柜带去布庄的后院看新到的货。
伙计们正在后院卸货,钱掌柜指着刚卸下的布匹说:“老爷,这些面料全都是上好的缎子,而且这次价格比上次进的便宜了不少,您摸摸,跟以前的缎子相比丝绸细腻柔软得多,色彩明艳雅致,绝对是太太小姐们的最爱。”
刘勋用手摸了摸,翻起一角仔细看了看,搓了搓,满意的点点头:“不错,确实比以前进的货好多了。”
随即对着忠叔说:“你们二人选几匹浅紫色和浅粉色的缎子,给夫人做几身新衣裳,叫绣娘们好生绣上夫人喜爱的花卉。夫人生辰快到了,到时候几个铺子的伙计全到府上热闹热闹。”停顿了一下又说:“夫人今年的生辰操办得特别一些,要比往年更新鲜、更热闹,让夫人高兴高兴。”
“好嘞老爷!”忠叔和钱叔乐呵的转身挑选着布料。
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巧玉正站在前厅大门前向大门方向眺望,看到刘勋回来开心的迎上前去:“老爷回来了,快进去吃饭吧,菜刚叫厨娘热过了。”
夫妇俩坐下后,刘勋边吃边聊今日在布庄的见闻,只字不提为巧玉选了料子的事,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回到房里,巧玉拉刘勋章坐在床沿,鼓足勇气对他说:“老爷,你不觉得咱们家平日里少了点儿什么生气吗?”
刘勋诧异的问:“没有呀,怎么了?少了什么?”
“少了孩子的生气,老爷,你不想要个孩子吗?自从我嫁到你刘家,你对我恩恩爱爱,可我却未能为老爷生个一男半女。老爷虽不在乎,可我心里却不是滋味,我不能对不起刘家列祖列宗......”
“好了巧玉,别说了。”刘勋捂住巧玉的嘴不让她继续往下说:“我们还年轻,才几年而已,往后我们会生很多的孩子,你别说这些丧气话。”
“不,老爷,你让我说完,不说出来我心里不好受。”巧玉仰面说道:“老爷如果愿意,就纳一房妾回来,好为我们刘家传宗接代,我是乐意的,我也好有个伴。”
刘勋一惊,起身走到窗边再踱回来说道:“巧玉,我是不会纳妾的,此生有你足够,除了你我心里绝容不下他人。跟你说实话,忠叔也跟我提过纳妾的事,忠叔虽说得有道理,但是我还不想,我们还如此年轻,还没到那一步,我更不想因此与你疏远。”
巧玉愕然:“老爷,你不是,不是看上张家姑娘么?”
“不,我欣赏那姑娘的灵秀,但我绝没想过要纳她为妾,更没想过纳妾之事。此生能够与你结成夫妻是我三生有幸,你日日为这个家操劳、对我照顾有加,我岂能有负于你?”
巧玉上前抓住刘勋双手:“老爷,我......”
“你别再说了,今后休提此事,就这么定了。”刘勋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夫人,巧玉感动得满含着眼泪点点头,帮丈夫脱去外衣,两人坐在床上,刘勋把巧玉拥进怀里,两人就这么闭着眼睛拥抱着,静静的享受着彼此的温暖。
刘勋的心里对巧玉满是愧疚,因为诺大的府中大小事情全是巧玉在打理,他平时走亲访友到处出游,府里的事全落在巧玉身上。说实话,自从父亲过世后,巧玉就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她恪守妇道,体贴丈夫、尊敬下人、聪明善良、并且持家有方,府中上下对她一片赞扬和尊敬。她虽说出身大户人家,但嫁进门之后丝毫没有半点千金小姐任性的脾气,更无半分富贵人家的势利与骄横,府里的下人们全都很喜欢她。如今不过才结婚三年多就断言巧玉不会生育,并因此而起二心纳妾,这实实对不住她,孩子一定会有的,自父亲在世时起,家中每年都在做善事,他相信善有善报,老天爷定会赐给他很多孩子的,刘勋相信!
看着巧玉渐渐熟睡,兴许是巧玉太累了,自己平时的确对她关心不够,刘勋的心里暗自对自己保证,今后一定不让巧玉太操劳了,要让她每天都过得快快乐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