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东辰的耐心已经用完，他抓起桌上的酒杯，朝孙正曦脸上泼去：“滚！”
孙正曦猝不及防，被泼了一脸的酒。
一般女人受了这样的羞辱，要么狼狈逃走，要么掩面哭泣。
可孙正曦没有。她很淡定地从手包里拿出纸巾，细细，耐心地擦干脸上的酒渍。
“霍总，何必呢，买卖不成仁义在。何必恶形恶状，你不是那么没有格调的人。”孙正曦的声音沉着冷静，完全不动怒的样子。
霍东辰眯眼盯着她，微微有些意外。
孙正曦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这是个能屈能伸、很有心计的女人，比大多数蠢女人都精明多了——只可惜，她惹了不该惹的人。
孙正曦擦干脸上的酒，又从手包里拿出自己的名片，很从容地放在霍东辰身旁的桌子上：“霍大少，上面有我的电话。私人电话。如果你改变主意，记得找我。”
孙正曦说完，披上皮草大衣，优雅转身离开。
霍东辰看都没看那张名片一眼，他又倒了一杯酒，在昏暗的灯光中，一口口慢慢喝下。
一出包厢门，孙正曦脸上清冷的笑容就维持不住了。
她的手冰冷颤抖，手心里全是冷汗。她需要不停地深吸气，才能不让耻辱和愤怒击垮她。
脸上的酒渍清理干净了，脖颈上还有一些，黏腻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所受的羞辱。
她朝化妆间走，想把脖子上的酒渍擦干净。
郑心爱走进化妆间的时候，孙正曦正在补妆。唇色是低调的豆沙色，大红的双唇不见了。
唇膏脱妆了？郑心爱盯着孙正曦的脸，什么情况下，唇膏会脱妆脱得这么彻底？别告诉她，几杯酒就能达到这个效果。
孙正曦也看到了郑心爱。
郑心爱上面穿了件V领黑上衣，下面穿了条杏子红的软纱长裙，肌肤如玉，红唇似火，一双明眸乍暖还寒，喜怒莫辨。真真是百里挑一的大美人。
孙正曦收回视线，懒得再看。这个女人美则美矣，毫无灵魂，花瓶罢了。
郑心爱的视线又移到了孙正曦的裙子上。
她的皮草外套脱了，搭在旁边的化妆椅上。只穿着里面的裸色露背长裙。
郑心爱的眼神扫过她的裙子，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刺痛起来。孙正曦的露背长裙，腰间的装饰环——不见了？
孙正曦这么讲究的女人，绝不可能穿着掉了配件的衣服出门。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装饰环是后来弄坏了。
什么情况下，衣服的配件会被弄坏？
郑心爱心里五味杂陈。恨不得冲到包厢，找霍东辰问个明白。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她有什么资格质问霍东辰呢？
一个漂亮的单身女人，和一个漂亮的单身男人，喝了些酒，发生点不可描述的事情不是很正常吗？
她伤透了霍东辰的心，还指望他为她守贞？
霍东辰是肉食动物，也从来没什么礼义廉耻的观念。
霍东辰说他没睡过那几个小模特小明星，她信。可孙正曦比那些女人档次高太多，如果她存心勾引霍东辰，他还能坐怀不乱吗？她不信。
郑心爱心灰意冷。
她连妆都懒得补了，直接回到自己的包厢。
一回包厢，郑心爱惊呆了。短短时间，地上已经铺满了白玫瑰，中心围成的心形里，罗继呈捧着一大束鲜花，正满脸紧张地看着她。
郑心爱心里咯噔一下。罗继呈这是什么意思？
周围的男女都笑嘻嘻看着罗继呈：“阿呈，上啊！表白啊！别怂！”
郑心爱头皮发麻。正想着怎么抽身，罗继呈走过来，把捧花递到她面前：“心，心爱……”
他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了。
两人离得近，郑心爱看清了他的眼神。他眼里全是激动，脸都红了。
郑心爱不接他的花，用开玩笑的语气道：“继呈，你们玩整蛊游戏，也别拉我下水啊。我胆子小，经不起吓唬。走，喝酒去。”
她避开捧花，故意用大大咧咧的动作去牵罗继呈的手腕。
她给了罗继呈足够的面子，也给了他台阶下。
可罗继呈不知是不领情还是没理解她的意思，执着地表白了：“不，不是游戏，心爱，我真的，真的喜欢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他语无伦次，整个人都在颤抖。
郑心爱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了。
她承认，为了郑氏的业务，她有意无意撩过罗继呈，并且，从来没明确拒绝过他对她的示好。
很多女人都这么玩，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妥。
可是此刻，看着罗继呈的眼神，她的心受到了震动。
很多年了，她没看到过这么真诚的眼神。
她声名狼藉，但是她长得美，所以，她身边从来不乏男人的追求。可是，所有追求她的男人，都没有罗继呈这样善良温软的眼神。
那些男人，眼里除了欲望，并没有太多的真情。
周围人起哄，声音里有不屑：“郑小姐，你就答应了吧，我们继呈要财有财，要貌有貌，这么好的男人，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一个声名狼藉的女人，还装什么矜持。
郑心爱还是不接罗继呈的花，罗继呈尴尬得满脸通红。
郑心爱叹了口气：“继呈，我喝多了，头晕得厉害，脑子也不清醒。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喝。”
她委婉地拒绝了罗继呈。拿起外套，朝包厢外走去。
包厢里太热，她确实有些头晕。
郑心爱踩着软绵绵的地毯，心灰意冷地往外走。
爱她的人，她不爱。她爱的人，得不到。人生果然是一袭华美的袍子，上面爬满了虱子啊。
她宁可罗继呈和别的男人一样，只想要她的身体。她不想要任何人的真心了。
所有命运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而真心，是所有礼物中最贵重的。她负担不起。
走廊对面，走过来一个男人。脸色和她一样阴郁，步伐和她一样沉重。
两人同时看到对方，同时停下了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