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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进退

那晚在何建平家吃的一顿饭,算是开阔了郁筱梦的眼界,本来在心中一直悬而未决的参赛主题也定了下来,就叫做《进退》。

她之所以这样定,是临走时何建平说的那几句话。

郁筱梦问何建平,为什么楼下的园子是传统的东方模式,而楼顶花园却是西式的。何建平告诉她,因为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懂进退的分寸,错过了很多东西,如今想弥补,却时不再来。她以前在园林设计中是一直坚持东方风韵至上的,从不与西式风格沾边,随着年龄日增,却觉得这种想法极为可笑,她曾在不久前设计的一处高档别墅中,成功的将东方园林和欧式别墅融合一体,反响颇好。她很庆幸,在自己还能做设计的时候,及时的醒悟。

有时候,坚持未必是错,但是大胆一些去试试新的东西,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一旦错过了,就只能在未知的以后去回忆从前了。何建平无限感慨。

对!设计的主题。时间的进,思维的退,人总是在前进的时间里,回忆过去。灵感一下子充满了郁筱梦的脑袋,困扰她许久的主题,终于敲定。

回到家的郁筱梦整整一夜没睡,一直在完善自己的设计。当凌晨的天际微微泛白时,郁筱梦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看着东方天空呈现出的鱼肚白,她又闪过新的灵感。

对,颜色,蓝至白的渐变色。犹如天空,或者海洋沙滩。进和退,都是不同的颜色,有变幻,有过渡,深到浅,浅至深……天空变幻莫测的颜色,潮汐进退的不同,沙滩颜色也随之而不同……看似同时间无关,实则在受时间流逝的控制,这些美丽,一旦错过便不可重来,没有一天的日出与前一天相同,也没有一天的潮汐,与前一日的潮汐一样。

熬了一夜的郁筱梦激情四射,直至给初稿上完颜色,才黑着一双眼圈洗了个澡去上班。

这几天,何煦倒是消停了,偶有事情,甚至会打电话给于乐乐,让她转交郁筱梦,突然正规了起来,郁筱梦倒有些不太习惯,正好也落得清静,将自己的作品仔细斟酌修改,过了几天,便是设计部统一交稿商讨的日子了。

郁筱梦将自己的初稿给设计部的所有人员一起研讨,有人赞成有人反对,赞成的占多数,反对的各持意见,也有另外两名设计师各自提交了自己的设计,都是褒贬不一。

大家争论了一会,决定将这个难题抛给高层决断,本来,这种提交什么参赛作品的问题向来是要由高层去裁决的,作为设计师,只能提供设计讲述理念,高层认可,才会获得参赛的资格。

设计部这次提交三个系列备选,一个是郁筱梦的《进退》,一个是设计师张恋的《瞳》,以人的眼睛看到世界的光怪陆离为设计主题,第三个是于乐乐和设计师莫春阳提交的以“情人?结”为主题的偏中式风格系列,三个主题风格迥异,各有优势。

“新跃”杯虽然年年都有,但因为资助方是意大利华裔,获胜者在获得奖金的同时,还能有机会去意大利马兰欧尼设计学院去学习深造,之前郁筱梦获得两次一等奖,虽然获得了奖金,却没能够获得深造资格,能被选取深造的,有可能是作品不起眼,却具有潜力的设计新人,大赛方更看重的,是设计师未被挖掘的潜力。前几次,郁筱梦之所以获奖却没能获得深造资格,便是因为有评委认定郁筱梦的作品太成熟,有可能发展空间有限。

意大利,马兰欧尼。对郁筱梦来说,就是一个梦。她想完成这个梦想,她希望通过今年的争取,实现这个梦。不知为什么,她对今年的作品“进退”有莫名的自信,因为创作时候的那种激情和快感,竟然是久违多年。

上一次,如这样激情四射的创作,是什么时候呢?郁筱梦记得,是自己毕业时参加的一届新人大赛。

那一次,她提交的作品,叫做《夜空》。那一次的灵感,竟然是来自于一首偶然听到的儿歌——

太阳公公下班了,给天空披上了一件美丽的衣裳……

多美的意境!

作品交上去有几天了,设计部这几天算是人心惶惶,大家走路吃饭讨论的都是谁的作品胜算更大些,郁筱梦是有优势的,毕竟她获得过两次一等奖,也小有名气,但后生可畏,三组作品中,尤其是张恋的那组“瞳”,结构抽象却不异类,颇让人惊艳。

前天晚上,郁筱梦接到通知,说明天早上要开会,设计部的全体人员都参加,还有公司的高层,董事长也到场,可见对此事的重视。

一大早,郁筱梦刚到公司楼下,就发现停车位竟然满了,唯一一个停车位,是夹在何煦的雷克萨斯和一辆不知车主的跑车之间的,刚好能停下她的小飞度。无奈,郁筱梦用自己那并不高明的驾驶水平,将飞度歪歪扭扭小心翼翼的塞了进去。

其实郁筱梦一直看自己的飞度挺顺眼的,可今天在雷克萨斯和那辆跑车旁边,雷克萨斯也就算了,好歹一看就是男人用的车,可飞度明明比那跑车高一头,气场却凭空弱了一大截,愣由那辆不知名的跑车张牙舞爪的霸占一隅。郁筱梦拿眼一瞄牌子,不认识,看来又是哪个所谓的低调的奢华的名货。公司里哪位主子呢?买这么骚包的车!

走到公司的大厅,被前台的文员喊住,说有她的快递,郁筱梦一看,乐了,竟然又是一捧百合花。肯定是蒋一澍送的,这家伙,还真是叮到皮烂到肉的死追不休,她如是想,又觉得好笑,便笑着说:“送花人要是姓蒋,就扔了啊!或者你留着插前台花瓶里。”

小文员一惊,这么一束花,少说也得两三百,这郁总监说扔就扔还真大方,她低下头翻了翻花牌,“林先生?郁总监,林先生送的!”

林先生?林叶柏?郁筱梦刚走出不远的脚又拔了回来,喜滋滋的抱过花,一看花牌,还真是姓林,心情大好,脚底顿时轻快了许多。

将花送到办公室,简单收拾一下,于乐乐来喊她,一看她桌上那束花,立刻凑了过来。

“你属蜜蜂的?”郁筱梦看她巴不得将脑袋扎进去的样子,哭笑不得。

“林先生?”于乐乐大声的念出这三个字,“相亲的那个?”

“你声音小点!”郁筱梦微红了脸。

“啧!果然,还知道我们筱梦喜欢百合花,真是心心知我心啊!了解颇深啊颇深!”于乐乐故作陶醉。

郁筱梦拿起手中的文件夹,敲了于乐乐的脑袋一下:“走啦!”

“哎!”于乐乐立马跟了上去,“我紧张死了。”

“你紧张什么?人家莫春阳是主设计都没你这样紧张。”郁筱梦特看不起于乐乐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

在大学的时候,她和于乐乐是一个班的同学。对这个同学,郁筱梦可谓了如指掌。论能力,于乐乐比郁筱梦稍逊还真不是一筹两筹的事,无论是在学校的时候,还是进入GR以来,于乐乐所有的表现只能证实,她确实不如郁筱梦。

服装设计,不是一个勤能补拙的行业,它真的需要与生俱来的天分和灵气,当年在大学读书的时候,老师就曾经说过于乐乐勤奋有余却天分不足,很难有大的发展,而对郁筱梦的评价是,灵气十足却安于现状,浪费了那么好的天分。大四的时候,郁筱梦她们班一起参加了全国新人设计大赛,郁筱梦凭借那组名为“夜空”的服装设计,一路披荆斩棘杀进了决赛,最后捧回了金奖,而于乐乐,却连第一关的海选都没过就铩羽而归。

这就是区别,这也是落差。所以,当郁筱梦当上总监的时候,于乐乐只能成为她的助理,经常因为不能彻底理解她提出的某个概念,加班加到深夜却不得要领。

其实,郁筱梦是一个特别没有野心的人,做毕业设计的时候,于乐乐设计来设计去,总欠缺那么几分神韵,郁筱梦帮她做了一些细节上的修改,作品便焕然一新,老师看了连连称赞,说那几件作品已经十分成熟了,拿去参赛也不为过,完全可以卖给二线的服装公司了。于乐乐只字未提被郁筱梦修改过的事,郁筱梦也不以为然,她觉得,为朋友做这些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不是自己有一个马兰欧尼的梦,郁筱梦倒更是愿意退缩幕后,

“对了,筱梦,听说今天咱们韩董的儿子也回来了!”跟在后面的于乐乐突然八卦道。

郁筱梦头也没回:“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听前台说的,听说开的跑车就两千多万呢!”于乐乐歪了歪头,想了想,“叫什么……叫什么科……科尼塞……克!对,科尼塞克!冷门吧?”

“据说每年只产十五辆哎!”她砸吧着嘴感慨:“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一点不俗气,什么宝马奔驰……统统都是浮云!”

科尼塞克?没听说过。不过,不会就是今天早上停车时旁边的那一辆吧?郁筱梦回想起来,难怪自己的飞度凭空少了一截气场,原来全是钱烧的!飞度怕是都不如人家的一个轮胎贵。

走了两步,郁筱梦突然笑了起来:“乐乐,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啊?”于乐乐不解。

“你梦寐以求的啊,富二代啊!”郁筱梦刚说完,就一眼瞥见何煦从拐角处走了过来,她心里一慌,不由加快脚步朝会议室走去。

“郁筱梦!”何煦直截了当喊住她。

她无奈回头,摆出一张公事脸:“有事?何总监。”

何煦快步走上来,定了定:“那个……你的作品我看了。你不觉得缺点什么吗?”他皱了皱眉头,表情倒是很诚恳。

“是吗?”郁筱梦被他这样一说,不免迟疑。

“我觉得,是很成熟,但是……不够惊艳!”何煦说出自己的感觉。

“惊艳?”郁筱梦心头一滞,不错,何煦说的有道理,自己的作品和张恋的“瞳”比起来,确实不够惊艳,只能胜在成熟。

“算了,先进去吧。看看上面怎么说。”何煦说着,推开会议室的门。

于乐乐在后面伸出手指捅了捅郁筱梦,“筱梦,富二代坐在对面呢!”

顺着方向看去,郁筱梦看见了一个“阿玛尼”正襟危坐在会议桌的那段,旁边赫然是公司的最高掌权人——韩董。

看来,这个“阿玛尼”就是那位开着两千多万跑车的公司少主——韩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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