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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武林”大会

2014年11月18日,江南水乡青墩镇。

一辆挂有黄色牌照的迈巴赫,缓缓停靠在了青墩枕水度假村酒店的门口。车上共坐着四个人,阿拉丁丁集团董事局主席马清扬,十八金刚之一、集团“二号人物”蔡从欣,以及马清扬的司机和保镖。

不知何时,从各个方向冒出十几个记者,将迈巴赫团团围住。

马清扬淡然一笑,这种场面,他见得多了,早已习惯。记者围堵,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两个月前,马清扬创造了一项神话,带着阿拉丁丁大军在纽交所整体上市。时至今日,不论是阿拉丁丁上千亿美元的市值,还是马清扬几百亿美元的身价,皆是中国互联网行业之最。

上市带来了名声,也带来了曝光率。以至于接受国内外各大媒体的采访,成了马清扬近期最主要的工作之一。

“大马哥,你看看,你都快成娱乐明星了。”蔡从欣调侃道。

“从欣,今天到场的个个都是明星。”

说完,马清扬大手一挥,指了指不远处的酒店门口,一拨记者的长枪短炮,正对准企鹅的创始人马华廷和千寻的掌门人李岩恒。

“大马哥,你们三个是明星中的大腕。”

阿拉丁丁的大本营钱塘,距离青墩不到100公里。马清扬几乎每年都会抽出时间,来与世隔绝的青墩度假,住上几天。

此次来青墩,与以往不同,以往是消遣,这次是来开会的。

大概在一个半月前,马清扬收到一封邀请函,请他来青墩出席互联网大会,为期三天。随邀请函,还附有一份嘉宾名单,来自全球各地100个国家和地区的1000多位政要和企业巨头都将与会。

企鹅马华廷、千寻李岩恒、宏大陈天堃、启龙网周宏伟、咚咚网李国琪,以及老牌劲旅新波、搜狸和网容的掌门人,业内各路大佬均在受邀之列。另外,“酋长”杨金元、谷壳CEO施密特、联银集团孙复义、DIG熊晓格等洋巨头和知名VC(风险投资,简称风投),也会悉数到场。

业界巨头,技术大牛,每一位嘉宾,皆非等闲之辈。因此,媒体为这次盛会贴上了“互联网达沃斯”的标签。

在“武侠痴”马清扬看来,互联网达沃斯的比喻,过于死板,这更像是一场高手如云的武林大会。

想罢,马清扬下了车,出于礼貌,娴熟地回答过几个记者地问题后,在保镖的“护驾”下,快速往酒店大门的方向挤去。门口安保措施严密,记者们被挡在了门外。

冤家路窄!

刚到酒店大堂,又看见了马华廷和李岩恒。眼下,阿拉丁丁、企鹅和千寻为了扩张各自的版图,正在如火如荼地交战中,人称BAT大战。三方势均力敌,攻守兼备,谁都想击溃对方,但谁也拿不下谁。刚才,在接受采访时,马华廷和李岩恒还有说有笑。此时,却刻意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像是陌路人。

人前一团和气,人后明争暗斗,对于两位大佬而言,拿捏好其中的火候,小菜一碟。

互联网归根到底还是生意场。

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也没有永恒的敌人,有的只是永恒的利益。为了利益,对手之间可以结盟,盟友也可以变为敌人。

利益最为直接的表现形式是战争,一系列的战争,确定了互联网行业今时今日的版图。

从互联网进入中国市场直到今天,发生过无数次战争,有局部的,也有全面的。可以预见的是,将来的主旋律,依然是战争。

战争所改变的,不仅是利益分配,还有版图的大小。

十五年前,门户网站是主力军,新波、搜狸和网容三足鼎立。后来,宏大、企鹅和千寻异军突起,成为行业新贵,战斗力远超过三大门户。尤其是企鹅和千寻,至今屹立不倒。宏大则是经历了上市和退市,低调了许多,也鲜有大动作。再后来,就是阿拉丁丁,2007年B2B业务在香港上市,两个月前,又整体在纽交所上市,一跃坐上了业界头把交椅的宝座。

这是群雄割据的大版图,大版图之下还有着小版图。周宏伟的启龙网、李国琪和余裕的“夫妻店”咚咚网,刘栋强的金通网、求叔军的金峰软件、雷俊的小马手机……这些诸侯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再过上几年,也许就会打破现有格局,重塑版图。

此外,也不能忽略了洋巨头的虎视眈眈。或者说,洋巨头从始至终就是战局中的一部分。

谷壳、ibay、奥尔玛在线和雅猫都曾染指过中国市场。结果,谷壳被千寻踢出局,ibay被阿拉丁丁踩在脚下,阿拉丁丁革了奥尔玛在线的命。“酋长”杨金元创立的雅猫,更不在话下。雅猫曾有机会并购千寻,结果却放弃千寻,从阿拉丁丁手中夺走了2371网。后来,又以10亿美元的嫁妆将雅猫中国嫁给阿拉丁丁,从阿拉丁丁换取39%的股份,这也成了马清扬迄今为止最大的失误。为了重新回购股份,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马清扬定了定神,带着蔡从欣一道走上前。伸出手,分别跟马华廷和李岩恒握了握。

“小马哥,李总,两位别来无恙。”

论交情,马清扬和马华廷之间,要深于李岩恒,彼此以大马哥和小马哥相称。曾几何时,他们还差点成为合作伙伴。创业之初,马华廷因资金短缺,曾打算卖掉当时还是企鹅副产品的“扣扣”软件。为此,还找过马清扬,被马清扬拒绝。后来,马清扬涉足C2C,一手打造淘贝网时,也曾拉拢马华廷入伙。马华廷嫌马清扬出让的股份太少,加以婉拒。

“大马哥,再次恭喜阿拉丁丁在纽交所上市,成就了互联网历史上的最大IPO。”马华廷抱拳道。

这是阿拉丁丁上市之后,大马哥和小马哥首次见面。不过,挂牌当天,马华廷亲自给马清扬打来了电话道贺。

“小马哥,你的企鹅和李总的千寻,早在十年前就上市了。即便是纵观整个业界,我们阿拉丁丁上市也算是迟的了。逐鹿资本市场,你和李总是我的前辈。”

李岩恒插话道:“马总,你做事一向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上市又不是赶时髦,凑热闹,为了上市而上市,那就大错特错了。一家互联网企业,想要活得越好越久,靠的不是资本市场的推动,是自身的构架。只要构架足够完善,就不会被淘汰。”

IT科班出身的李岩恒,痴迷于构架。说起话来,也是一板一眼。

说话间,电梯门打开,一行人迈了进去。

“李总,构架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时代在变,战局在变,构架也要跟着变。七八年前,这个行业更多的是同领域之间的战争,比如门户网站和搜索引擎,再比如网游和各类软件。现在不同了,战局多元化了,各大门派都筹划着蚕食别人的地盘,争着抢着一统江湖,成为至高无上的武林盟主。”

马华廷的这番话,是说给李岩恒听的,也是说给马清扬听的。

“马总,单论构架方面的布局,企鹅是业内涉及面最广,规模最大。几乎每一个领域都能看到企鹅的影子,这一点,恐怕千寻和马清扬马总的阿拉丁丁都比不上。”李岩恒明褒暗讽道,“想当初,企鹅可是偏居鹏城一隅,韬光养晦,靠大发战争横财起家的。”

马华廷玩构架,靠的是随心所欲,随便是哪个领域,都要进去搅一搅浑水,反正企鹅有的是钱。到处搅浑水的后果就是树敌无数。

“李总,你见笑了,鹿死谁手,花落谁家,咱们还是要边走边看。”马华廷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又道,“不过,这段时间,我渐渐地闻到了一股硝烟味。并且,是全面战争的硝烟味。恐怕,互联网大会后,各路掌门人再见面,就是战场了。”

李岩恒正欲开口,电梯已经到了他住的五楼。

李岩恒刚走,马清扬的手机又响起了。一看,是孙复义的来电。

阿拉丁丁上市,表面上最风光的是马清扬。实际上,是有着互联网业投资皇帝之称,阿拉丁丁幕后最大的推手——联银集团的掌舵者孙复义。

以机构持股来算,联银集团在阿拉丁丁持有近35%的股份,为最大的股东。酋长杨金元的雅猫为23%左右,次之。马清扬和他的团队,其实只占有9%不到的股份。

如果说,马清扬本身是一匹千里马的话,孙复义就是他的伯乐。

不过,如今的马清扬,已经成为阿拉丁丁的精神领袖。换言之,从某种意义上,马清扬和阿拉丁丁之间,是可以划上等号的。正如马清扬所说,哪怕是手上只持有1%的股份,我马清扬依然可以控制整个阿拉丁丁。这番话,出自“狂人”马清扬之口,很正常,也确有道理。

眼下的阿拉丁丁,像是一艘零部件精密的航空母舰,离开了谁都能照常转,唯独离不开马清扬。哪怕是马清扬从董事局主席的位置上退下来,大方向也是由他来掌舵。

“马先生,到了吗?”

“孙先生,我和从欣刚到,正在电梯里面。”马清扬笑了笑,又问,“孙先生,你呢?”

“我和杨酋长早就到了,正在房间里聊天呢,706号房间。要不,你和蔡女士过来一趟。”

“孙先生,改天吧,我马上……”见马华廷在场,马清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我马上还要见几个老朋友,已经约好了的。”

之所以在马华廷面前有所避讳,是因为马清扬要去见的人,谈的事,与阿拉丁丁和企鹅间的交战有关。现代战争,最关键的是什么,是情报战。谁掌握最准确地情报,谁就抢得了先机。谁抢得先机,就等于把握主动权。

据传,马华廷正打算入股刘栋强的金通网,意欲和阿拉丁丁在电子商务领域全面开战。不管消息是真是假,都得有所防范。马华廷是何等精明之人,稍微说漏嘴,就会被他察觉。

“也好,反正要开三天的会,有的是时间,不急。”

马清扬和马华廷同住在九楼,出了电梯,各自进了房间。

“大马哥,刚才是孙复义先生给你打的电话吧?”门刚关上,蔡从欣就问。

“没错,孙复义先生和杨酋长正在聊天,让我过去叙叙旧。”说着,马清扬走到落地窗前,“刚才在马华廷面前,我差点说漏嘴。真要是说了我们见周宏伟一事,可就坏了。”

马华廷欲借助金通网,打击阿拉丁丁在电子商务的霸主地位。作为反击,马清扬准备和周宏伟的启龙网结盟,并推出手游平台,打破企鹅在游戏领域的龙头地位。

“大马哥,其实,所谓的互联网大会,都各路掌门人而言,是平台,也是幌子。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来胡探敌情,拉帮结派。”蔡从欣一针见血道。

“从欣,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别人是,我们又何尝不是。这些年来,阿拉丁丁举办的孤湖论剑和网商大会,不也是如此吗。”

三天的会议,无非是一场戏。台前热火朝天,听演讲、高谈阔论、分组讨论。但真正微妙之处,在于幕后。谁想巴结谁,谁想灭掉谁,谁是谁的盟友,谁是谁的敌人,谁又保持中立。一招一式,一举一动,影响着互联网行业未来的格局。

“大马哥,大后天的演讲你准备讲什么?”

作为此次峰会的重量级嘉宾,11月21日上午,马清扬将压轴登台,谈谈对互联网的看法。

“总结过去,展望未来。这是大框架,不过,具体讲什么,我还没有完全构思好。”马清扬蜻蜓点水般掠过,又看了下手表,“从欣,你给周总打个电话,问他到了没有。”

蔡从欣“嗯”了一声,随后,拨通了周宏伟的号码。片刻,挂了电话,说道:“大马哥,周总已经到了,正在楼下的咖啡厅,和咚咚网的李国琪李总,还有小马手机的雷俊雷总在聊天。让你等一等,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李国琪和雷俊是老对手,再加上周宏伟,这演得是哪一出戏啊?”马清扬惊疑道。

雷俊原是金峰软件求叔军麾下的一名大将,后依托金峰的平台,一手创立卓悦网,玩起了B2C。于是乎,李国琪和余裕夫妻的咚咚网,就成了雷俊的劲敌。他们最为外界所熟悉的故事,不是彼此间的战争,而是曾经“争宠”国际巨头玛雅讯。十年前,全球B2C盟主玛雅讯蓄意进入中国市场。当年的情人节,玛雅讯的几位高管分别会晤了李国琪个雷俊,打算二选一,收购咚咚网或卓悦中的一家。结果,玛雅讯选择了卓悦网,来抗衡咚咚网。再后来,阿拉丁丁旗下的淘贝商城和刘栋强的金通网,已加入了B2C领域的角逐。而雷俊,最后离开了金峰,先是做了几年的天使投资人,后来又一手创办了小马手机。

“大马哥,和周宏伟打交道,我们可要处处小心。”

“我们和启龙网之间,是各取所需。周宏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的门道。再说了,之前我们和周宏伟又不止一次过招,彼此的出牌套路,已无秘密可言。”

马清扬和周宏伟的渊源,要追溯到2371网。当时,阿拉丁丁的构架,尚缺搜索引擎一环。于是,就把目标对准了2371网。报价8000万美元,并且,双方进行了实质性的接触。谁知,周宏伟玩起了脚踏两只船。最终,将2371网作价1.2亿美元,卖给了雅猫中国,并任雅猫中国总裁一职。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第二年,雅猫中国就和阿拉丁丁联姻,他成了马清扬的部下。在雅猫中国干了不到三年,周宏伟也辞职做起了天使投资人,狙击了不少好项目。两年前,又从幕后走到台前,创办了启龙网。

11月21号下午,马清扬压轴登场,发表了“从IT时代到DT时代变革”的演讲。所谓的DT,就是时下颇为时髦的一个热词,大数据。马清扬指出,人类已经从IT时代走向DT时代,两者看似只是单纯的技术差异,实际上,却是人们思想观念层面的差异。同时,他还透露,早在五年前,阿拉丁丁就在推出了大数据和云计算战略。并在此基础上,进军金融业。而且,未来还会加大在无线客户端和大数据平台及人才的投入意向。

这一极具新意的演讲,博得了满堂彩。

演讲结束,持续三天的互联网大会也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当天晚上,按之前的约定,马清扬带着蔡从欣和孙复义以及酋长杨金元坐到了一起,地点在青墩镇上的一家特色羊肉馆子。

“马先生,你提出的从IT时代到DT时代转型这一观点,妙,实在是妙,这可是具有革命性观点。”孙复义喝了口热气腾腾的黄酒,又道,“不过,你好像也暴露了阿拉丁丁未来的布局,就不怕竞争对手拿去做文章。”

“孙先生,这个行业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本就没什么秘密可言。我一直强调,阿拉丁丁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自己。如果说有,那就是企鹅和千寻。”

杨金元接话道:“马总,现在业界都流传着一个观点,把互联网版图比喻成二战时期联盟对抗,阿拉丁丁是德国,千寻是苏联,企鹅是美国,启龙网是日本,金通商城是英国……最有趣的是曾经的老牌劲旅新波,成了可有可无,只能算是凑数的意大利。玩笑归玩笑,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互联网行业的世界大战爆发在即。”

马清扬暗笑,随便仗怎么打,雅猫都是稳赚不赔。想当年,马清扬一度视杨金元为偶像。杨金元也曾亲临钱塘,请马清扬掌管雅猫中国。后来,在争斗2371网时,彼此又成了敌人。更没想到的是,雅猫和阿拉丁丁竟实现了联姻。联姻后,雅猫日趋式微,甚至于早在几年前,总资产就不如阿拉丁丁。绕来绕去,雅猫在阿拉丁丁持有的股份,成了杨金元最大的资本。

用亦敌亦友来形容他们二人的关系,是最贴切不过的。

“杨酋长,唯有变通和通变才能主宰未来的竞争。”马清扬心里虽有不快,嘴上却说,“过去的五到十年,我们在讨论一个命题,互联网如何取代传统行业。或者说,互联网用什么方式革掉传统行业的命。我还记得,当初阿拉丁丁喊出革掉奥尔玛在线的命时,美国的一本杂志说我准是疯了。幸好,是说我疯了,没说我傻。殊不知,每一次大的社会变革本就是一项疯狂的创举。现在回头看,互联网和传统行业的较量,其实是价值观和时代趋势的选择。并不是我们战胜了传统行业,而是时代选择了互联网。再往深处,商场是战争,讲究成王败寇。商场也不是战争,不一定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从IT到DT转型也是如此。”

“马总,在你看来,哪家企业,或者说,哪一个同盟,会是最后的赢家呢?”杨金元又问。

“杨总,如果墨守成规,谁都成不了赢家。倘若懂得创新,谁都有可能成为赢家。更何况,我们需要的是双赢,甚至是多赢的局面。”马清扬巧妙地回应道,“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未来是信息化的大数据时代。要想赢,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打个比方,当初要不是孙先生慧眼识珠,接二连三地追加投资,阿拉丁丁也就不会有今天。再远一点,要不是无意间在美国接触雅猫,打开互联网这扇神奇的大门。也许,我也不会毅然决然地进入这个行业。”

BAT大战愈演愈烈,启龙网和金通商城大有后来居上之势,新波、网容和搜狸等老牌劲旅欲扭转颓势。宏大和金峰,也在版图上占有一席之地,敌友难辨。

业界硝烟渐起,群雄混战。对于阿拉丁丁而言,战争避无可避。

要想赢得未来,就要正视过去。许多问题,你都可以从过去中找到方向和答案。

提到阿拉丁丁的过去,还要从马清扬和杨金元的首次见面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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