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炎话毕,纵身从四层楼高的房顶一跃而下,两三下就消失在被残阳拉出的夜幕中。蝶依看他身形消失后,躺在屋顶上看天幕收掉夕阳最后一抹血色。
九方炎奔出几条街,来到一个死胡同。四周暮色寂寂,零星传来远处的人声,更衬得夜凉如水。
九方炎轻蔑一笑:“跟了我们整整一天了,还不出来一见吗?”
胡同出口无声无息显露出几个黑衣人。九方炎转过身,噬魂在手中转成盛放的莲花。那几个黑衣人突然弯腰行礼:“蝶依小姐。”
九方炎一震,这些人不是杀手吗?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当先的一个黑衣人上前两步,双手捧上一封信笺,恭敬道:“蝶依小姐,我们主子请小姐跟我们回去。”
“哦!”没想到蝶依背后还有势力,九方炎来了兴趣。他勾起红唇:“你们是什么身份,你们的主子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要我跟你们回去?就算回去,又要回哪儿去?”
“他说小姐看到这个,自然会懂。”黑衣人愈发恭敬,他将手中的信笺再次向上托高一截。
九方炎伸手拿过黑衣人递来的信笺,随意地拆开。信纸上并未写什么字,只是看似随意地画了几个符号。九方炎隐隐觉得这几个符号有些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曾在哪儿见到过。
这些人明显认识蝶依,并且和蝶依关系不俗。但现在是他扮作蝶依的样子,对他们的事没半分了解。在这些人身份未明之前,为安全起见,他还是不要表露真实身份比较好。
“自然会懂,就自然会听你们的吗?”九方炎嗤笑,将信纸撕得粉碎,随手丢弃。
九方炎这一举动激怒了众黑衣人,有几个定力不好的已经狠狠瞪了九方炎一眼。九方炎轻蔑一笑:“你们主子就是这样教你们做事的?对方不从,就嗔目而视。你们的教养何在?”
为首的黑衣人抬眼看了一眼‘蝶依’脸上不屑的笑,心知不能得罪这位姑娘。他转头责备地看了一眼那些瞪九方炎的人,又转过身对九方炎弯腰道:“是我教导不力,请蝶依小姐恕罪。只是主子交代下来,要我们将小姐安全地带回去,我们不能不从。还请蝶依小姐体谅。”
九方炎挑眉:“这态度还不错。本姑娘今天心情不错,就不跟你们计较。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本姑娘还没有玩够,不想这么快回去。恕难从命!”
九方炎说完,转身欲走。
“等等!”带头的黑衣人急忙叫道。“蝶依小姐,主人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他不想你牵扯进这件事。请蝶依小姐体谅体谅他的一番苦心,不要任性。”
九方炎转过头:“为我好?是真的为我好,还是为了一己之私?”
那个黑衣人一僵,复笑道:“蝶依小姐说笑了。这件事主人是夹杂了些私心,但长痛不如短痛,有些不可能的事情,能尽快放手就尽早放手吧。不然到时候两方为难,又两方都难以依靠。主子那边倒没什么,主要是怕蝶依小姐伤心。”
九方炎勾唇:有故事!
“你这是在劝我咯?”九方炎转过身,娉婷而立,宛如粉黛鲜荷,在微风中缓缓绽放。
“小的不敢!”带头的黑衣人弯下腰。
“不敢?不敢就不要拦我!”九方炎说完,纵身一跃,直接越过死胡同的矮墙,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领头的黑衣人,厉呵道:“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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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依在房顶等了很久,直到满天繁星了九方炎都还未回来。蝶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九方炎若没有要紧的事一般不会离开她身边超过两刻钟,为的就是万一遇上羽岳他们或是行刺大齐明王的人,他们孤掌难鸣难以应付。
但现在……
蝶依看着街道上的灯火,不由得有些担忧。随即她一翻身,从房顶上跃下。
还是去找找,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
还未宵禁之前的夜市热闹非凡,灯火随着房屋曼延开来,像是一朵烟花炸亮在夜空。蝶依落入熙攘的人群里,两眼茫茫,皆是陌生的面孔。她忽然间就失去了方向。
她像无头苍蝇一样随着人群乱走,完全失去方向。那一刻她迫切地想要找到九方炎,她迫切地想要九方炎站在她面前,迫切地想要看到九方炎那不正经的笑脸。她迫切地想要牵着九方炎的手,由他替她挡开这汹涌的人潮,给她一丝安稳平静。
蝶依快速地在人群里移动,她跃到每一个人面前看看他们的容貌,可都不是她想要见到的那一张脸。她想见到自己的脸,她知道那一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下是她念念不忘的,九方炎的容颜。
蝶依的速度很快,街上的行人只感到有一阵奇异的风刮过。蝶依却是越看越心慌,越看越心凉。没有一张脸是她想要看到的。
没一会儿,蝶依就已经跃过两条街。可她的速度丝毫不减,依旧像风一样刮过每个人身边。
没缘由的,她突然停了下来。由于速度太快,她突然停下倒像是突兀地出现在大街上。她周围的人一顿,怪异地看着呆愣的蝶依,悄悄地离这个突然出现的家伙远些、再远些。
蝶依慢慢转过头,隔着重重人影处处灯辉,她看到了一道念念不忘的身影。那身影背对着她前行,纤弱,清冷,孤傲。那是属于她的神态,世间只有他才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有微微的酸楚在鼻腔曼延,她的眼眶突然有些发热,有温热的液体在那里凝聚。直到这一刻,她才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九方炎在她心中的分量。那么重要,就像呼吸一样不可分离。片刻分离都犹如溺水般难受。
她拔足狂奔,紧紧追着那俶尔远逝的身影,连轻功都忘了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