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锦年捏着小茶杯的手指一紧，右手又去摸那柄藏在袖口的匕首。
夜铭曜注意到她的动作，抬了抬眼皮，好笑地缓缓补充道：“容小姐彻夜未归，想必容府上下都不能安心了。”
容锦年：“……”
“容小姐昏迷未醒，有所不知，外头盛传死而复生的容家嫡女是神仙转世，你最好做好准备，免得到时疲于应对。”夜铭曜抿了口茶，“当然，容小姐若肯在寒舍小住，本王欢迎之至。”
容锦年眯了眯眼，将杯中茶水全数饮尽，沉声道：“不必。”
“五皇子相助之恩，我记在心上了。”
夜铭曜明朗一笑，声音低喑沙哑：“容小姐放心，若有需要容小姐帮忙的地方，本王自然不会跟客气。”
容锦年：“……”他果真半点不客气！
夜铭曜没有去目送容锦年，他的眼神始终盯着她饮过茶的茶杯，半晌，拎起茶壶将茶水沏满。
清透的白雾升腾而起，在夜铭曜的面具凝上一层水汽，忽地，一颗豆大的水珠在面具上滚出一道痕迹，“哗”的一声，滴落。
水珠滚滚滴进手底下的铜盆里，容向天很是焦躁，展开拧干的布斤给柳如烟擦脸。
那小心翼翼的眼神和手劲，还有那若有似无的叹息，大大地满足了柳如烟的安全感与虚荣心。她便不再装下去，缓缓地睁开眼。
“老爷……”柳如烟委屈地扁了扁嘴，声音甜腻而惹人怜惜，只是她脸上的伤口同时随着她的表情不停地蠕动，像一只被剥了皮的毛毛虫。
容向天皮肉一紧，压下心中不适，扶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昨夜的事我都听说了，夫人，你跟我说实话，真的是锦儿么？”
柳如烟神情泫然，嗔道：“那还有假？就算丫鬟家丁会说谎，我和华儿还能骗你不成，就算你不信我跟华儿，我脸上的伤总不是假的。”
说着，捂脸低低地哭了起来，弱弱地哭诉：“老爷……你一定要……”
“太好了！锦儿，竟真的是锦儿！哈哈哈……”容向天仰天长笑，喜不自胜道，“天佑容府！天佑我儿！”
这下在场的人都懵了，女儿被恶鬼附身，划烂了当家主母的脸，这等大逆不道的行为理应处死！容向天却不问责不说，反而笑的这般欣慰，疯了不成？还是说，他也中了邪？
柳如烟显然没料到丈夫知道了之后会是这番反应，讷讷地问道：“老爷，究竟是什么事情让您突然间这么高兴？”
“哦，夫人你有所不知。”容向天说起这事，一脸的自豪，“外头早已传疯了，昨夜戌时，天降异象，正落于容府！世人跪拜梵唱，如奉神明。”
柳如烟的拳头紧紧握起，戌时，正是容锦年命丧之时，她与容素华呆在地下室，因此根本不知道什么天降异象的事。
“我归来之时便听有人说锦儿死而复生，性情大变，她一定是神明降世！我本不信，这下听了你亲口验证，这才知道此事竟然是真的！”容向天再次笑出了声，“锦儿承了神授，自然灵力骤增！哈哈哈！我就说，我容向天的女儿，怎么可能是废柴？天佑容府，祖宗保佑容府啊！”
他笑的高兴，容素华却已经怒的不成样子了：“爹，那娘脸上的伤怎么算？若是容锦年真的承了神授，难道想杀谁就杀谁了么？我娘拿她当亲生女儿一样来疼，她灵力骤增之后第一件事却是划烂了娘的脸，您却问都不问一声……”
容向天笑容一噎，脸渐渐沉了下来。
容素华还想再说，却被柳如烟偷偷拽了一把，闭了嘴。
“这事，的确该高兴……”柳如烟佯装喜极而泣的模样，实则恨得快要发狂了，哭道：“老爷，只是，我这脸……”
说着，渐渐痛哭了起来：“老爷，我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容向天想起往日情谊，怜惜地叹了一声，搂住了她的肩，劝道：“夫人放心，为夫一定为你求得焕颜丹，还你先前的美貌，夫人这般美人，怎么会丑呢？”
柳如烟问他会不会嫌弃她丑，他却只说不会变丑。
此时柳如烟却并未察觉容向天话里有话，闻言，羞怯地一笑，却不经意间拉动了脸上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老爷，疼……”
说着，轻轻扬起了脸，半闭着眼睛，想要容向天像年轻时一样温柔地捧着她的脸给她吹伤口。
可是，原本屡试不爽的撒娇在此时却失去了作用，容向天咳了一声，望着她那张血呼啦擦的脸，怎么都下不去嘴，忙转身让丫鬟去给她拿药。
……
容锦年刚进府，便迎上了慈爱得近乎谄媚的容向天。
“锦儿回来了？”见容锦年一脸烦躁，便又问道，“锦儿你可还记得前事？”
容锦年越过他往自己院子里走，瞥了跟在她身后的容素华一眼，几乎是咬着牙道：“锦儿好生生的，为什么不记得前事？爹你放心好了，我记得清，过往的一点一滴，锦儿都铭刻在心。”
“怎么跟爹说话呢你！”容素华色厉内荏地道，“真当自己有多大本事呢？要不是爹爹，你能有今天么？”
容锦年望着她冷笑，“我是不如你有本事，不过我会向我的好姐姐你学习。”她加重了最后两个字的语气，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头也不回径自回了自己院子。
“爹，你看她！”容素华气的直跺脚，“她连爹爹都不放在眼里，日后这容府，定要鸡飞狗跳了。”
容向天望着容锦年的背影，一直没说话，闻言，疑惑道：“你们姐妹向来是一条心的，怎么？吵架了？”
“以前是很好，可是她怎么报答我这很好的——她划烂了娘的脸！”容素华跳脚，“这般不懂事的妹妹，我为何还要和她一条心？！”
容向天笑着摇了摇头，只觉得她们是孩子心性：“锦儿死而复生，性情大变是十分正常的，你娘的脸，爹爹会寻到焕颜丹医治，你又何必跟她计较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