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哟——杀人啦!”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一个老妪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脚直叫唤。
“住嘴!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九虞性子急,当即便不满地反驳道。
老妪一听,叫唤得更厉害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杀人啦!草菅人命啊!贵族小姐当街杀人啦——”
小约在马车撞上人的时候便下了车,刚想上前查看情况就听到了那声叫唤,脚步顿时停了下来。
怎么……有点不对劲?
她是看不见,但有些时候看不见反而更能看清某些东西。
“你这老虔婆!分明是你自己不长眼撞上我们的马车,还敢说是我们撞的你?”那老妪说话着实难听,九虞气得破口大骂。
她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凤尾山山下官道,平日来往本来就多,这会遇上宗门弟子大比,行人就更多了,听到这些争吵的动静,都纷纷挤过来。
“苍天啊!上神啊!世风日下——贵族怎么了!?贵族就能随便撞人了吗?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见到人越来越多,老妪叫得更起劲了。
她的声音尖利,说话内容又难听,听得九虞一阵烦躁,拔起大刀就要砍人,勾乐一惊,急忙扑了上去。“你放手!看我不砍死这死老太婆——”
“不要给阁下添乱!”勾乐低声喝道,“没见到阁下正烦着吗?”
九虞抬眼望去,就见小约眉头轻皱,茶色的大眼里满是凝重,顿时就讷讷地放下了刀。
那老妪起初见九虞拔刀,吓得慌里慌张就往后缩,看她被人一说就放下刀,以为她是怕了,又嚷嚷起来,“杀人啊!救命啊!我一个老太婆,被人撞得断了腿,这就我下半生怎么过啊——”老妪眼泪啪啪掉,“我家里还有一个生病的孙女儿,没有我老太婆照顾,她可怎么活啊?呜呜呜~”
老妪声泪俱下,凄凄惨惨,说得周围人都目露同情,看小约的眼光就不善起来。
小约自是感受到了那些目光,脑海里蓦地就想起当初救苏咏歌时,阿澈恨铁不成钢的那句,“愚蠢!”
她忽然就明白了阿澈当时的心情,的确是很愚蠢,世人向来如此,只凭一己之见断是非,见弱者可怜便不分青红皂白地袒护弱者,大肆施展自己的同情心,的确是……
愚蠢透顶!
小约相信,以九虞的身手,不可能拉不住一辆没有马的车,那匹马是勾乐幻化出来迷惑人的,更何况还有勾乐在!
那么便是这老妪自己撞上来了?
老妪哭得稀里哗啦,将那些话反反复复地倒来倒去,小约听得眉头一皱,贵族?
靖安城见到的那辆珠环玉绕的华丽马车蓦地在脑海中浮现,小约顿时恍然大悟,勾乐的马车是用纯金丝楠木做的,马车外还挂了那么多亮晶晶的珠宝,难怪人家当她是贵族了。
难怪会不要命地冲上来!
“呵!”小约终于出声,声音冷漠却稚嫩,让人想起雪地里盛开的粉色樱花,老妪立即便安静下来。
周围的人也安静下来,想看看小约会给出个什么样的解决方案。大多数人眼光嘲弄,贵族嘛!能给出个什么解决方式?要么给钱了事要么打死算完。若是第一种倒还好,若是第二种……
某些人的眼神已经凶狠起来,看她还走不走得出这凤尾山!
小约心底冷笑,开始说道,“我这马车靠右走,你从我们对面来,敢问老婆婆,你走的是哪一边?”
“自然是右边!”老妪恶狠狠地道。
“哦?右边?”小约语速渐渐加快,“那照我们这边算,你走的就是左边咯!元域官道极大,基本上一个官道能容下四匹大型妖兽同时行走,我这车顶多就占个五分之二的道路,距离这么宽,那么请问老婆婆我们是怎么撞到你的?”
“我、我刚刚说错了!我走的是左边!”
“哦,左边,”小约点点头,“路这么宽,我们马车这么大你看到车过来不会闪吗?难道……”
“你瞎了不成?”
“你你……”老妪老脸通红,被逼的说不出话来,结结巴巴,最后索性两手一摊,两腿乱蹬,哇哇大哭起来,“欺人太甚啊!杀人啊!贵族撞了人不认账啊!”
明摆着就是赖上她们了!
眼见着事情有转机,她却这样耍无赖,九虞跟在息眠身边哪里曾遇到过这样的人,气得差点又拔刀上前了!
明知道这是碰瓷的,周围人却还是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从古至今,看热闹的人从来都不缺,看热闹的也从不嫌事儿大。在一旁斜着眼睛唧唧歪歪,就差拿个板凳端盆瓜子了!
周围的人也不走,围着她们指指点点,眼里透着幸灾乐祸的光,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人性如此!
小约心凉地直叹气,脚步向前一迈,却又顿住。
她耳朵尖,清楚地听见有人走过来的脚步声,冲那人微微一笑,小约垂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摇了摇,示意那人不必上前帮忙。
那人见状也是一笑,将脚收了回去。
青衣飘飘,乌发上的红蝴蝶结也在风中翻飞,小约轻移莲步,微笑上前。茶色的眼睛似湛蓝天空一般宽广,似无垠大海一样深邃,好像容纳了天地万物,却又好像无一物能入她眼。
圣洁而又烂漫。
她的气质太过独特,老妪只瞥了一眼,哭声便戛然而止。
“遇到这种事的贵族,从来就只有两种解决方案,要脸的就给钱完事,不要脸的就杀了完事儿。”小约说得很慢很慢,一字一句咬得特别清晰,她的声音很好听,让人想起被风吹起的软软的樱花瓣,学着阿澈将声音放低,尾音拖长,“可惜——”
“老、娘一不是贵族,二——”
“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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