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正式上学前，有一段时间的军训。
我对高中一切美好的愿望都截止在军训时候。
我个子很矮，身材瘦小，相貌难看。
我甚至专门穿了姐姐花几十块给我买的新衣服，完全没有人注意我，也没人理会我。
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我鼓足勇气站起来，羞红着脸结结巴巴，只介绍了自己名字就惹得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告诉他们我是全班第一，他们也只是惊讶了一下。
惊讶了一下，然后有个男生当场就说了一句：“咱们班第一就这德性啊！千万别让他当班长哈，影响班容啊！”
全班又是哄堂大笑，班主任赶紧维持秩序，我尴尬地将头埋在桌子上，再也没敢抬起来。
这一低头，军训就匆匆过去了。
直到新学期正式开始，我这才偷偷抬起头打量这个新的世界，然后我很快就注意到一个特别的女孩，她叫牟甜。
牟甜跟别的女孩不一样，最基本就体现在相貌与气质上。她很漂亮，是我们班的班花，但更吸引我的是她的气质，自信，热情洋溢，一看就是很自主的那种女孩。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分明觉得她跟姐姐有三分貌似，七分神似，见她第一次的时候我愣了好久，险些看她出了神，越看越像。
她跟姐姐实在太像了，以至于往后只要一闲下来，就会忍不住偷看她，她的一笑一颦都会让我心里怦怦乱跳。
不过我也知道，她是高高在上的白天鹅，而我只是难看又遭人厌恶的丑小鸭，能成为同学已经是天大的缘分，如果贸然过去跟她讲话，一定会被她给嫌弃死的！
可是就在那天课间的时候，她从我的位子旁路过，不小心把桌上的一本书带到了地上。
这种事情在学校很正常，谁都遇到过，最是寻常不过的小事，只要我自己捡起来就好。
可偏偏不等我动手，牟甜已经弯下了身子，捡起那本书，放回我面前。
然后她微笑地看着我，用略带顽皮的声音对我说：“呀，抱歉啦！”
眼神，表情，声音，不带丝毫嫌弃的意味，就好像在对待一个正常人一样！
那一刻，我受宠若惊！
“呃……啊……对不起……”实在是有些紧张，我的脸瞬间憋得通红，说话更是语无伦次，连牟甜都被我逗得笑了起来。
她咯咯笑起来，如春风吹拂，百花绽放，鸟语花香，世界一下子就美丽了：“喂，要这么夸张吗？难道我看起来很古怪？”
“不是不是！”我赶紧跟她解释，说：“你长得很像我姐姐……”
实在是太少与别人交流，话只说到这里我就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瞬间卡壳在那里。
但牟甜却很感兴趣地接过了话茬，说：“你还有个姐姐？跟我真的跟我很像？她多大？做什么的？”
“嗯，真的很像。姐姐她大我五岁，她……”说到这里，我的声音忽然就没了底气。好不容易到了一个新环境，没人知道我的家庭身世，我要不要说出来？如果说出来，牟甜会不会厌恶我嘲笑我？
市重点高中，全市最大最好的高中，除了极少数成绩优异考进来的，几乎都是市区本地的学生，他们生活优渥无比，跟我完全属于两个世界的存在，也比如牟甜。
但从小姐姐就不允许我撒谎，现在面对的又是一个跟姐姐如此相似的女孩，我抬头对视上牟甜清澈的眼睛，终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我姐姐是个捡破烂的……她是个傻子……”
只有我自己知道究竟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能说出这种话来，而且当时是牟甜在跟我说话，好多人都在一边听着。说完这句话之后，我甚至已经做好了听到哄堂大笑嘲笑我的准备，但事情的发展跟我想得似乎有些不同。
没有任何一个人笑，就好像我的身世并不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相反，很是出奇地，他们一个个的竟然皱起眉头，用很是愤怒的表情看着我，牟甜更是气得俏脸通红，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我脸上，说：“你这人怎么这么讨厌！我哪里招惹你了？你怎么骂人啊！从来都没人骂过我！”
说到后面，话音中已经略带哭腔，只见她胸脯起伏，秋水晶莹，泫然欲泣。
“不……不是……”我急了，想解释，但根本不等我解释，牟甜已经转身，哭着离开了教室。
我竟然把牟甜弄哭了？
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像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再看看周围同学们愤怒和厌恶的眼神，我整个人都彻底慌了，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不，不是……”
越是急，越是说不清话。学习成绩虽然好，但是我与人交流的能力却跟彻底退化掉了一样，怎么都表达不清，此时更有一名男生离开了座位，直接朝我走过来。
他叫付超，座位就在牟甜后面，平时总喜欢找牟甜说笑聊天。
只见他满脸怒气地走到我面前，上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我的脸上：“****妈的，敢骂牟甜？”
“啪！”耳光狠狠抽在我的脸上，跟牟甜那温柔的巴掌根本不在同一个级别上，一巴掌扇地我有些发懵。但我很快反应过来，赶紧解释。
“不，不是……”我想要解释，却没机会解释。
“啪！”又是一巴掌狠狠扇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疼。
“还敢说不是？牟甜都被你骂哭了，你还敢说不是？让你嘴贱！欠抽！”付超愤怒地冲我咆哮。
“我……”
“啪……”
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付超的耳光一个接着一个，毫不留情，几乎要将我打懵，不几下我的侧脸就肿了起来。
但好在那是课间，时间很短，没几下就听到门口那边传来声音，说：“别打了，语文老师来了。”
付超又连扇两个耳光才停手，指着我的鼻子，说让我等着，回头再收拾我，这才气冲冲地离开。
老师进门后扫视一眼教室，教室里很是正常，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牟甜是上课铃响后才回到教室的，回来之后也趴在桌上，一个劲嘤嘤哭着。
语文老师过去询问情况，付超又一次站起来，说，王不傻下课的时候骂牟甜，骂牟甜是傻子是捡破烂的，把牟甜骂哭了。
语文老师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大步来到我跟前，生气地将我好一顿批评。批评过后，我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赶紧说：“老师，这是误会。”
“什么叫误会？我们听得清清楚楚的，什么叫误会？”那边的付超大叫。
“真是误会……”
语文老师有些厌烦地摆摆手，说：“好了好了，王不傻，不用说了，下课之后去跟牟甜好好道个歉，不是什么大事，咱们该上课了。”
然后他转身就走了。
语文老师根本没有问过我真实的经过，只听付超的一面之词，就很是不耐烦地让我不用说了，这分明就是不信任我。
而且，老师离开的时候，我分明听到他嘀咕了一句，虽然话语不太清晰，但我分明从中听出几个关键的字眼来：“穷鬼”“素质”
仔细想想，连起来大概是这样一句话：“穷鬼就是没素质。”
于是我再也没有想过跟语文老师解释这件事情。
这里可是堂堂的市第一高中啊！不是乡下破败的小学校也不是外面的野鸡大学！堂堂我市第一高中，这里的老师就这种素质吗？
我当时甚至有一种冲动，想要站起来好好问问老师，什么叫素质，可想了半天我终究还是忍住了，因为就算问了，我也只有自取其辱。
但是看看那边趴伏在桌上，还时不时耸动肩膀的牟甜，我心里也是一阵别扭。不管怎么说，是我把牟甜弄哭了，哪怕这是一个误会，我也得好好跟她解释一下，跟她道个歉。
之前就说过，太久不跟人交流，我都快失去了跟人交流的能力，而且牟甜也不见得会再跟我说话，所以我决定用写信的方式来跟她解释，我要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虽然说是写信，但终究还是一次交流。
交流这种事情，想做好，真的比写一篇满分作文还难，字字都要斟酌。直到临近下课，我才将这封信写好，仔仔细细看好，小心翼翼叠好，放在破解的铁铅笔盒下压好。
下课铃声响过，老师离开教室。
几乎也是那个瞬间，付超已经站到了我的身边。这家伙什么也不说，揪住我的衣领就往外拉。
付超身材并不高大，却很是敦实健壮，我毫无反抗能力地就被他拉走，还有几个好事的男生一声欢呼，跟过来看热闹。
市重点高中，基础设施建设相当完备，学生数量又多，教学楼的每个楼层都有一个不小的卫生间。
卫生间，说白了就是厕所，念过书的人都知道，不管对于哪个学校而言，厕所这种地方都是做打架斗殴抽烟聊天等一切违纪事项的好地方。
付超将我拉进卫生间，我已经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心里慌乱着正要赶紧跟他解释，他却猛地回身，扯着我的衣领狠狠抡动，将我扔飞出去。
我猝不及防，瘦小的身体直接被他扔飞，重重撞在厕所的墙上，又缓缓地软倒在厕所的地上。
将人摔在墙上绝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正如它的视觉效果一样，很震撼，所以很困难。
但是付超的身体素质很好，手臂粗壮有力，加上我实在瘦小，重量还没到九十斤。
付超全力甩动手臂，我当场就被他甩了出去，摔在墙上，跌倒在地上，又在众人的阵阵惊呼与感叹声中，被他一脚踩在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