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她的额头冒着虚汗,整个人忍不住地颤抖,脱臼的疼痛让她再也喊不出声来,她额头贴着地面,冰凉凉的地面却还是比不上她的心凉,虽然早就知道,慕元安对自己从来没有过父女的情谊,可是她还是要装作无比的心痛,朝着慕元安的方向弱弱地喊道:“父皇,成凰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为何,这样对我?”
文枝和宝鹃推开拿捏住慕成凰手臂的道家弟子,文枝忙是从怀中取出一块帕子替慕成凰止血,血很快就染红了手帕,宝鹃想要扶慕成凰起来,可慕成凰整个人却是一点儿力气都使不上,只能被文枝和宝鹃勉强推起来,靠在凉亭边的柱子喘着气。
慕元安端起茶盏,这还是刚才慕成凰亲手调配出来的香茶,他小小地抿了一口,抬眼看着慕秦易道:“瞧着刚才,你似乎十分紧张,十分心疼的样子。”
“人心都是肉长的,臣弟虽然常年征战沙场,却也知道家庭亲情的可贵,成凰论起来,是臣弟的亲侄女,皇兄的亲生女儿,臣弟还真是不知道,皇兄为何会突然如此暴戾,竟然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慕秦易横手指着郭天离道,“看来,是被你这个妖道给蒙骗了。”
慕秦易的心在滴血,在随着慕成凰的每一次叹息猛烈地抽搐,他横眉指着郭天离,虽然嘴上说郭天离是蒙骗皇上的真凶,可心里头,却是将郭天离视作欺凌慕成凰的刽子手,他眼中的狠厉和气愤不是假的。
“秦易,不得对国师无礼。”慕元安又对郭天离挥挥手道,“下去吧。”
郭天离禀手正是准备退下,慕秦易突然抄起棋盘上的两颗棋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瞄准了郭天离太阳穴的位置,手一掷,郭天离精通医术和道家学说,却并不懂武术,好在身边一位弟子挺身而出,生生替自己师父挡下这枚棋子,当场脑浆迸裂,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竹息!”郭天离和这道家弟子竹息的师兄弟们立刻围上来,一群人看着慕秦易的眼神亦是杀气腾腾,宝鹃只知道这竹息正是刚才那位害得自家公主手臂脱臼的那位,哼,跟着这妖道为虎作伥,就是死有余辜。
“王爷。”郭天离替自己死去的弟子合上眼睛,亦是缓缓站起身,“你可以对贫道有意见,亦可以在皇上面前进谏说贫道是妖道,甚至你对贫道下手,这都是你我之间的事,可是竹息是无辜的,王爷这样做,未免……。”
“本王的确是对你下手,只是你这弟子愿意替死,你若是当真犹如你说的那样光明磊落,大可以站在这儿不动,让本王再掷一枚棋子。”慕秦易慢慢地从棋盘上摸出第二颗棋子,光是这个动作,便是让那些道家子弟背后一凉,不自觉地往后推,这位大顺曾经的常胜将军,纵然双腿因为腿疾成了废人一个,可是这手上的功夫却还是如此惊人,不免让人心生忌惮。
让郭天离站在这儿不动被投棋子,看着这竹息的死相便知郭天离若是答应,便是必死无疑。
郭天离还未做出回应,慕元安已经是蹙眉道:“秦易,你不要太过分了,不要以为有军功和太后的宠爱,便可以为所欲为。”
慕元安话语刚落,慕秦易已经是伸手掷出第二枚棋子,这枚棋子犹如一道小飓风飞矢而出,正是朝着郭天离的脑门正中间,可行到关键处,慕秦易却突然投出了第三枚棋子,明明要比第二枚晚了半拍,可力度更盛,很快就追上这第二枚棋子,两颗棋子在空中碰撞,就在距离郭天离的眉宇不足一指处,迸裂成五六块碎片,碎片落下,有几块恰好滑过郭天离的眉眼,留下两道伤痕,不过和脑浆迸裂相比,还是差得远。
“师父。”三四个弟子见郭天离安然无恙,才是上前关怀,郭天离也算是有所胆识的,事出突然,倒是当真一动未动,若是他移动了一毫米,这第三枚棋子就未必能准确追上并且击中前一枚棋子,这最后会击中哪儿,可就是不一定了。
慕秦易出手极快,慕元安亦是惊讶于其攻击的速度,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忌惮,虽然双手难敌四拳,可慕秦易不仅自己无意高超,这半年来,他虽然一直闲散无所事事,可身边的骆平,还有那三千龙虎骑,以及那位所谓的下棋高手周扬,慕秦易的势力看似在消减,可实际上只是在精简化,他只留下了更加厉害更加锐利的人,这样的一支队伍,岂不是比一支人数庞大的乌合之众更加令人胆颤吗?
“留你一命。”慕秦易声音冷冷的,纵然是在慕元安面前,他也丝毫不顾及地教训这位蛊惑人心的国师郭天离。
郭天离看了慕元安一眼,慕元安只是蹙眉,他今日找了慕秦易和慕成凰来的真正目的,可不是为了纠结于郭天离是否蛊惑自己,慕元安侧过头,面无表情地吩咐了一句:“先下去吧。”
郭天离强忍着一股不平之气,论年纪,他是慕秦易的两倍,论资历,当年他跟着慕元安出谋划策夺取皇位的时候,慕秦易还在国寺里和还是德妃的太后娘娘玩泥巴呢,论地位,他既是龙虎山的天师,又是慕元安加封的国师,慕秦易之前的确光辉过,只不过,那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
不过他不着急,他自知自己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为了报仇,他可以隐忍二十几年,又何必在乎这一时的得失,离开的时候,他的眼神只是在慕秦易的双腿上停留了片刻,可继而,也是没有任何留恋的让人带着已经断气的竹息离开。
文枝见状,立刻跪行到慕元安面前,祈求道:“皇上,请皇上先给五公主找个太医吧,五公主的胳膊若是拖久了就不好了。”
宝鹃亦是跪行而前,她看了一眼文枝,复又看了一眼靠在柱子那边脸色发白的慕成凰,突然道:“皇上,奴婢……奴婢有话要说,奴婢招了,奴婢什么都招了。”
“宝鹃?”慕成凰眯着眼睛看着宝鹃的背影,文枝亦是有些错愕地看着宝鹃,宝鹃朝着慕元安磕了几个响头,才是哽咽地道:“皇上说的,三日前,看到有人潜入景澜宫,天亮才快离开,那人,其实……其实是来找奴婢的。”
此话一出,不仅慕成凰和文枝惊愕不已,就连慕秦易亦是不自然地挑了挑眉,宝鹃这分明是在替慕成凰顶替,可若是毫无准备的顶替,反倒是会给人留下破绽,他微微蹙眉,他不知道宝鹃是事先准备的顶替还是突发奇想,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是听到慕元安亦是十分狐疑地问道:“你?”
“没错,”宝鹃一字一句地道,“若是不信,皇上可以去查那日景澜宫值夜的登记册子,下半夜,正是奴婢值夜,所以,奴婢有充分的时间和人幽会,而且,若是有在宫里头巡夜的宫女,路过五公主寝殿门口的时候,必然会发现,其实奴婢是没有在五公主寝殿门前值夜的,换言之,是奴婢利用值夜的时间浑水摸鱼,与人幽会,奴婢当真没想到,会惹出这样大的麻烦,会让皇上怀疑到王爷和五公主身上,这是奴婢的错,奴婢已经一错再错,请求皇上责罚。”
慕元安自然不会相信宝鹃的一面之词,只不过宝鹃所说的值夜册子和巡夜的宫女,一副头头是道,证据确凿的样子,他身子往后靠了靠,朝着高原挥了挥手,示意他去查清楚这两件事,高原应声离开,慕元安才是微微昂头道:“你既然说是你,那前来和你幽会的人又是谁?”
宝鹃蹙眉,只是低头,带着哭腔摇头道:“奴婢不能说。”
慕元安冷笑:“是不能说,还是编不出来了不知道?”
宝鹃将头伏得更低了,她将头紧紧贴地,仿佛这样才能显得自己是诚心悔过的:“奴婢当真没有说谎,这件事,只因奴婢一人而起,奴婢没办法看着五公主和王爷替奴婢蒙冤顶罪,亦是没办法出卖奴婢的心上人,还请皇上赐死,只求奴婢心安。”
宝鹃死了,她是心安了,可慕元安的心可是安宁不了。
慕成凰忙是起身,亦是跪在宝鹃身边道:“父皇,您一直说有人看到肃亲王府的人深夜出入景澜宫,可是看到的人到底是谁?他说的话又是否可信?父皇若是不将这人交出来与宝鹃和儿臣对峙,这罪名谁也不能担,所谓证据确凿才能让人臣服,父皇为何不肯交出那个证人?”
慕元安的声音冰冷且没有一丝的情感:“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朕如何判断事情的真伪?”他自然不能将人交出来,若是交出来,岂不是将自己的一副底牌给亮了出来,这慕成凰的算盘倒是打得极好。
“臣弟倒是以为,成凰这句话说得极好,所谓人证!物证!皇兄,臣弟亦是对这位告密的人,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