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沉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像是一道军令,让慕成凰哗地一下撑开了像是黏在一起的眼皮,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床沿坐着的那人,他眸中碎星点点,熠熠生光,平静得像是一汪深泉,探不到底,引人入迷。
慕成凰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喉咙一滚,那声音又道:“渴了?”
慕成凰不知说是好还是不是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渴不渴,一睁眼便能看到他在照顾自己,像是突如其来的幸福,又像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惊喜。
慕秦易摇摇头,自顾自地叹了一句:“看来是傻掉了。”嘴上虽然这样说着,身体却转动着轮椅,替慕成凰斟了一盏温茶,水流的声音像是催人奋进地鼓点,慕成凰哗地一下坐起身来,虚虚地吐出一句:“皇叔怎么在这里?”
可随即,巨大的晕眩感让她有些支不住自己的身子,她摇摇晃晃的像是要倒下去,可肩膀却是被一个更加有力的肩膀给撑住,声音是从她头顶传来的:“你见到太帅的人,都是这样一下子就会晕倒的吗?”
“不是,”慕成凰想要推开他,却觉得手上像是没什么力气,嘴上赌气补充了一句,“才不是,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哦,”慕秦易语气满足地点头,“也就是说,只有见到我这样帅的,才会晕倒了?”
真是不知道这位皇叔是从哪里借来了那么厚的脸皮,慕成凰想要从慕秦易的怀里头挣脱出来,可身上实在是没有力气,慕秦易端起刚才倒好的茶水,命令似地口气道:“喝。”
慕成凰抿紧了嘴唇,做最后的顽抗。
“这可是本王亲自倒的。”慕秦易像是对这种自己亲自倒出来的茶很是骄傲。
“皇叔亲自倒的难不成就是镀了金的?”慕成凰张口本想是反驳,谁料慕秦易却趁着慕成凰张嘴的瞬间,将这茶盏的平缓的边缘塞进了慕成凰的唇瓣之间,命令一般的口吻道:“喝。”
慕成凰噘嘴,虽然心里头有些生闷气,却还是听话地张开嘴,也是奇怪,这明明是盏温茶,可入了喉咙,却顿时觉得头发晕,脸发烫的症状有所缓解,神思也是清明起来,慕成凰忍不住又喝了几口,感觉整个人都爽朗了不少,纵然如此,身子骨还是有些没力气,不过推着慕秦易离自己远一些的力气还是有的。
慕秦易顺势往后靠了靠,他下半身坐在轮椅上,上半身前倾去搂着慕成凰本就是十分吃力了,他顺手将茶盏放回桌上,见着慕成凰看着自己一副嫌弃的样子,哼哼,自己还没嫌弃她上次胡言乱语说的那些话,她倒是先挤兑起自己来了。
这屋子里灯光暗暗的,也看不出现下是什么时辰了,慕成凰朝外头看了一眼,屋门紧闭,也不知道文枝和宝鹃是不是在外头候着,慕秦易看透了他的想法,身子往后一靠,道:“别看了,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文枝和宝鹃已经回宫复命去了。”
“呸,谁信。”慕成凰狠狠地啐了一口,这皇叔,信口雌黄倒是十分顺溜自己虽然不知道时间,可这点儿的药也不至于让她昏睡这么久吧。
“我是说真的。”慕秦易歪头道,“不然我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林家嫌弃你一直躺在这儿浪费他家的冰块,让我来接你回去的。”
慕成凰索性都不和他说话了,只是白了他一眼,等她有力气下床了,自己出去看就是了。
见着慕成凰反倒是不乱动了,只是乖乖地裹用薄薄的毯子象征性地盖住自己,纵然是这样,汗珠还是顺着她的脸颊滚落下来,慕秦易忽而觉得慕成凰其实不说话的样子,还是很文静很乖巧的。
然而这个感觉只是维持了那么一瞬间,慕秦易又是被慕成凰白了一眼:“皇叔与我如此亲近,不怕人说长论短的吗?”
慕秦易笑道:“既然是皇叔,皇侄女不舒服,本王过来看看,有什么问题吗?”见着慕成凰的头不自觉地往旁边一偏,似乎是想要躲开自己的目光,慕秦易将语气放和蔼了一些,道,“罢了,不哄你了,你不过睡了一个时辰而已,沈珂比你醒得早,方才还让她身边的婢女过来问了你一次,慕优就比较惨了,药效现在都还没过去,观澜也是个有脾气的,也不准让人管慕优,我来的时候,见到慕优为了压制住药性,泡在那水榭下的池塘里,才是找人将他捞上来,煮了醒酒提神的茶水让他自己静一会儿。”
难怪慕优没有跟过来,这样看来,慕优倒还是位体贴的君子。
“林家公子可曾去看过阿珂?”慕成凰问道。
慕秦易眸子里闪过一丝睿智,温温地笑道:“他们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处理比较好,像你今日这样……。”
慕秦易说到这儿,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反倒是戛然而止,留有余音,可慕成凰已经听出了他觉得自己今日有些多管闲事的意思,心中也有些发虚,揉捏着衣角,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慕秦易已经发现了,也是,不然,自己是怎么也沾染上这药性的,不过自己完全可以说自己是毫不知情的,所以才喝了,可是天呐,自己明明是和鸳鸯一同听到慕成瑶准备下药自己在知情的情况下还能中招,慕成凰扶额,突然觉得自己这次当真是有些笨拙。
“其实你已经做得不错了,也不必懊恼。”慕秦易根本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只是林家和沈家的事情太过复杂,林观澜和沈珂之间就算没有沈珂的姑姑,林观澜之前还有一个魏鸳。
更何况,感情的事情,旁人都是说不清楚的,就如自己与慕成凰,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喜欢上她,似乎就是从前世的某一天开始,他已经不大记得自己与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穿的什么衣裳,第一次说话说的是什么话,因为,爱上她本就是一件毫无预兆的,计划外的事情,她就像一缕夏日的清风突然拂过,待你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将自己的温柔留存在你身体的每一寸肌肤上了。
不多时,文枝和宝鹃各自捧着铜盆和茶水进来了,这是慕秦易事先吩咐好的,来替慕成凰梳洗,虽然发髻和仪容都还算过得去,可这晕晕乎乎的样子,难免有些失态,洗把脸,再补个妆容,这是女儿家必须的。
慕秦易识趣地退了出去,文枝和宝鹃一个梳头,一个替慕成凰稍微解散了衣襟的带子替慕成凰擦同样发着热的脖颈。
文枝一边替慕成凰重新梳头,一边道:“之前五公主突然晕了过去,真是吓坏奴婢了,幸好王爷刚好来了,不然公主直接磕在地上,指不定又摔坏了哪儿呢。”
“只要别摔坏了我这脑子就好,我可是靠脑子吃饭的。”慕成凰笑道。
旁边宝鹃噗嗤一声,忍俊不禁地道:“之前公主还说自己是靠脸吃饭的,现下又换了?”
三人正是互相打趣的时候,说话间,已经清醒过来的沈珂也过来了,慕成凰见着她也是重新梳洗过的,便是直接拉过沈珂的手道:“阿珂,你好些了没?”
沈珂“嗯”了一声,又道:“就是不知道,四公主回去后会不会乱说。”
“别说回去后了,”慕成凰太了解慕成瑶的脾气了,“她和文茵郡主惠然郡主回去的路上就一定会到处和人说的,只怕现在是整个宴席都知道,慕公子一心只喜欢你,不喜欢她的事情了。”
“从未见过一个女人,为了损人家甘愿把自己摆在那么悲惨的被抛弃的位置上。”沈珂听了摇头,不过脸上还是淡然的。
“她说倒是不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皇上会不会信,还有,就是慕优认不认账,好在的当时不仅仅只有她和两位郡主在,我与林家公子也是在的,只要我与林家公子互通一气,不管他们怎么说,我们只消咬定不清楚,没听说过就好了,若是慕公子认了这件事,那便实话实说吧,就说你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切都是慕公子的单相思。”事到如今,慕成凰一点儿都不介意牺牲掉一个慕优,当时他为了男子一时的义气,逞一时之强承认自己对沈珂的感情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不过想来他也是不怕的,既然慕成瑶敢下药,慕优也应当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沈珂听了叹了口气道:“我万般没想到,会弄成这样。”
“我怎么听着你这口气,浑然是一副我当真没想到自己这么有魅力,可以让一个男人魂牵梦萦这么久,关键是自己还不记得他是谁的意思?”慕成凰半是打趣的意思,沈珂听了点点头,很认真地道:“也是有这个意思吧,毕竟你说的都是真话。”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鸳鸯便是过来问了一句,知道慕成凰醒来后,又过来磕门问了一句,这书画会两人还是否要出席。